劉備這邊追上了郭大賢,就立即派人去聯絡正在官道上馳騁的盧植前軍部隊。
這支部隊由盧植親自帶領指揮,部下有屯騎校尉鮑鴻,長水校尉種輯,射聲校尉王子服,步兵校尉吳蘭四位高級將領。
至於北軍副將宗員被盧植留在了易陽城做後軍的統籌工作,而越騎校尉伍孚此時則帶着五千騎兵抵達了廣平縣和鉅鹿縣之間位置,在漢朝時,此地叫雞澤鄉。
之前說過,漢朝時的廣平和鉅鹿跟後世的廣平鉅鹿地理位置不一樣。
後世的雞澤縣跟廣平鉅鹿二地相差很遠,但此時雞澤剛剛好就是處於二地中間,位於鉅鹿郡和廣平郡的邊境線上。漢朝屬於鉅鹿郡管轄,要一直到公元221年纔會被曹魏歸屬入廣平郡管轄。
但無論如何,這裡的確是個打埋伏的好地方。由於此地有大片沼澤湖泊,有很多蘆葦蕩和高過人身的野草蓬蒿,五千騎兵隱藏進去,宛如水滴流入河裡。
一旦偵查到張角大軍打算從廣平退守鉅鹿,那麼在雞澤這個地方,五千騎兵退可以攔截在廣平出城之後的平原上,進行堵截。進則可以放張角大軍過了雞澤,等出了這片沼澤地後,到了平地上再銜尾追殺。
從這一點上來看,盧植部隊的指揮系統是相當有戰略眼光,遠比張角只會被動防守捱打強得多。這也從側面印證了不管是在任何時代都不缺聰明人,缺的只是社會的進步和思想的改革而已。
盧植部隊利用戰車在官道上馳騁,這個時候的官道其實就是比較寬闊的土路,一旦下雨的話會變得十分泥濘。不過最近天氣不錯,沒有下傾盆大雨,讓戰車順利奔馳。
其實戰車的速度也不會太快,因爲地不平,造成的顛簸讓士兵和俘虜都受不了,因此只能放緩速度,比自行車還不如,每小時只能走八九公里。
騎過自行車的人都知道,正常情況下,人走路的時速是3-5公里每小時,自行車的時速則是人的三倍以上,在15-20公里每小時左右。
而馬匹奔跑速度在每小時35公里以上,一些比較好的戰馬,如赤兔、的盧這種,最高能達到每小時60公里以上。
由此可見,盧植的速度是相當緩慢,基本就跟馬匹在慢跑散步沒什麼區別。
可即便如此,也比郭大賢的部隊快了很多。
盧植一邊前進,一邊也在路上做了很多標記,方便劉備派的人找到他。
比如劉備派去的人在官道上沒有找到標記,這就說明盧植還沒到,那人就得騎馬順着易陽的方向逆行去找盧植。而如果找到了標記,那就說明盧植已經在前面,那就在官道上策馬奔騰,往曲樑方向,追上盧植。
事實是此時盧植已經將郭大賢部隊遠遠甩在了後面,當郭大賢花了一個時辰才走了七公里路的時候,盧植只用了半個時辰就追上了他,甚至連劉備都沒有跟上盧植的腳步。
易陽到曲樑是40里路,換算成公里,其實就是差不多16公里左右。盧植每小時走七八公里,大概兩個多小時就能抵達曲樑。
而郭大賢平均每小時走3.5公里,即便先出發,他也得用四個小時才能到。
雖然他提前出發了大概40多分鐘左右,但一邊靠兩條腿走路,另外一邊則用車輪,速度完全被碾壓了。
如此這中間就有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差,這一個小時,就是陳暮作爲一個精通數學概念的現代人能夠規劃出來的完美時機!
戰爭,
打的就是時機。
格魯希帶領的援軍離滑鐵盧只有4個小時的距離,但正是這4個小時,改變了一位偉大皇帝的命運。
當劉備派去的人找到盧植的時候,此時盧植距離曲樑已經不足3公里。
“玄德已經追上了郭大賢?”
“是的。”
“很好,你先回去跟他說,讓他務必緊緊跟隨,莫要暴露,等待我的將令。”
“諾。”
騎士領了命令又奔回去報信。
古代打仗沒有電話沒有無線電,部隊之間溝通全靠傳令騎手,雖然不方便,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盧植騎着馬,做爲儒將,他可不是什麼孱弱的書生,早在當年做九江太守,平定蠻族叛亂的時候,就曾經親自上馬殺過蠻人,手刃數名賊寇,十分悍勇。
事實上三國時代很多儒生都不是善茬,遠不是大家所想那種文弱形象。
如徐庶早年就做過遊俠,爲朋友報仇殺人而被官府抓捕。
程昱在東阿親自帶領鄉民抗擊黃巾。
孫吳的官員虞翻,原來是饒舌天王會稽太守王朗的部下。後來投奔了孫策,不僅學問做得好,精通《周易》,擅長醫術,還有一手耍長矛的本事,可謂真正的文武雙全。
因此盧植騎在馬上沒有任何的不適,作爲騎術精湛的幽州人,年逾五十的盧植依舊保持着充沛的體力,一邊策馬小跑,一邊對身邊的屯騎校尉鮑鴻說道:“鮑屯騎,此地是何處?距離曲樑還有多遠?”
鮑鴻早就在俘虜當中找到了一個曲樑人當地人詢問過路況,馬上回答道:“回將軍,此地爲呂固鄉,位於明山以東,滏河以北,離曲樑已經不到8里路程。”
易陽、曲樑加上洺水河對面的廣年縣,其實就是後世邯鄲市的永年開發區,對於現代人來說,這761平方千米總面積的地方小的可憐,甚至可以用屁大點地方來形容,開車環繞一圈連半個小時都不用。
但在漢朝,在沒有公路、沒有車輛的情況下。易陽和曲樑之間短短的16公里路,卻是相當崎嶇難走,沿途有很多高低不平的丘陵,對於戰車的行進造成了很大的阻礙。
聽到已經離曲樑不足8裡,盧植對鮑鴻和吳蘭說道:“鮑屯騎,吳校尉,你二人帶領大軍繼續前進,其餘人跟我先行一步,去曲樑觀察地形。”
“諾!”
衆人齊齊迴應。
盧植有親衛數十餘人,紛紛騎馬,再加上射聲校尉長水校尉屯騎司馬長水司馬步兵司馬等一衆中高級將領的衛兵,總共數百人,催動馬匹快速前進。
他們是單人騎馬,不是像戰車那樣四匹馬拉着車慢步跑,全速奔馳起來,一下子就把車隊甩在了身後。
8里路程只花了10多分鐘就抵達,非常迅速。
離曲樑城二里的時候,盧植下令放緩奔馬,輕步前進。
有經驗的邊塞騎兵趴在地上,能聽到幾裡外的戰馬奔騰聲,放慢步伐之後噪音就會小很多,這樣就不會打草驚蛇。
盧植勒轉馬頭,進入了官道旁的野草地裡,穿過草地後,來到了城外一處小山丘上。
這小山丘也就十多米高,但視野還不錯,曲樑城外一覽無餘。
只見曲樑跟易陽的規模差不了多少,建在離洺水南岸二里外的一處平原之上,城樓約二丈高,大門緊閉,十分安靜。
盧植看了半天,驚訝的發現曲樑城的守將實在離譜,比易陽還過分,上面居然連值守的人都沒有。
一般來說,夜晚城樓上必須點上火把,有人值班巡邏守夜,畢竟之前也說過,還是古代多夜盲症的問題。如果不點火把有人值守的話,很容易被敵人悄悄用雲梯攻進城內。
看到這一幕,盧植哭笑不得:“這曲樑守將是何人?怎麼如此粗心大意,連值守夜班之人都不遣,卻是不知我大軍兵鋒之厲乎?”
一旁的長水校尉種輯笑道:“回將軍,之前我問過易陽俘虜,說是乃張寶愛將嚴政。”
“真是庸才。”
盧植搖搖頭,敵人都已經在百里之外的邯鄲了,夜半時居然不派士兵在城門上警戒,簡直是朵奇葩。
射聲校尉王子服分析道:“曲樑西有易陽,南有列人、典農、肥鄉,東有斥章,周圍黃巾賊勢力遍佈,兵力不下八萬,嚴政怕是以爲自己有五縣做屏障,高枕無憂了吧。”
盧植掉轉馬頭,說道:“兵馬如箭,這世上那有什麼絕對安全之地。易陽一破,列人典農肥鄉三縣則危如累卵,這嚴政還真是心大。回去傳令將士,於曲樑二里外停止前進,令兵士僞裝成俘虜,混跡於俘虜之中,準備攻城。”
之所以盧植依舊採用陳暮的詐城計,而沒有選擇用雲梯直接上城樓,是因爲前軍一路風塵僕僕,根本就沒有攻城器械。所以哪怕敵人在城樓上都沒有守衛,他也不得不繼續按照原計劃實行。
此時早已過了夜半,到了雞鳴時分(午夜1-3點),曲樑城靜悄悄的,城中有一萬多黃巾軍睡得正香。作爲曲樑城的守將,嚴政霸佔了曲樑城原來的縣令府,抱着搶掠來的女子呼呼大睡,絲毫沒有意識到危機。
其實城樓上倒不至於空無一人,只是守城的士兵是剛拿起武器沒兩個月的農民,根本沒有專業素養。到了人定時分,也就是11點左右,困得不行,乾脆就熄滅了火把,跑去城樓裡面睡覺了。
因此當盧植派出去詐城門的人大呼小叫着在城外喊門的時候,裡面的人也聽到了動靜,被吵醒來,迷迷糊糊從城樓裡走到城牆上,向下窺探詢問。
十多個守城的士兵看到城外約有一兩千人,領頭的一口地道的廣平話,大聲喊道:“開門,快開門!”
“汝等是何人?”
“我們是從易陽逃出來的太平軍, 官軍攻打了易陽,城陷失守,我們逃過來的,快開門讓我們進去。”
“於渠帥和郭首領呢?”
城門上的人還算警惕,並沒有第一時間開門。
不過下面這些人都投誠了官軍,而且盧植也很雞賊,特意找了列人典農肥鄉易陽曲樑五縣附近的人,把他們的親屬抓住,每人身邊安排兩個官軍,逼得他們不得不真誠實意的表演。
沒想到正是這個安排有意外驚喜,城下有個俘虜是典農縣安平鄉人,城樓上來人的時候,點燃了火把,仗着明亮,他注意到了上面有自己一個同鄉。
這人馬上大喊道:“程黑豚,程黑豚,俺是你兄長馬志,快把門打開。”
小名叫黑豬的程姓漢子定睛一看,的確是自己的同鄉好兄弟,不由大喜道:“真的是兄長,我這就給你開門。”
既然互相認識,其他士兵自然也就沒了警惕,很快大門打開,所有人都魚貫而入。
程黑豚第一個迎上去,臉上充滿了喜色:“兄長,自從前年家鄉大旱,我們不得不四處討生活,已是兩年未見,沒想到你也參加了義軍。”
然而讓程黑豚沒想到的是,馬志並沒有和他一樣熱情的擁抱上來,而是臉色十分尷尬的站在原地。
還沒等到他弄清楚情況,一柄鋒利的長刀已經夾在了他的脖子上。
馬志低聲道:“噤聲,蹲下!”
咚咚咚咚。
密集的腳步聲幾乎同時響起。
城外,前軍萬人奔騰而來,轟轟隆隆,殺入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