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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徐榮也沒有閒着,他早就派人去易陽等地方向傳令,讓東面防線的駐守郡兵南下,同時命令,這一次一定要抓住陳暮的蛛絲馬跡,最少要派輕騎斥候,先吊在他的身後,找到他的蹤影。
上一次華雄其實差一點點就跟上了陳暮,並且只要跟上他的部隊,輪流派輕騎跟梢,大部隊隨後尾行,不時派人傳信,徐榮必然可以制定完善的包圍圈。
可惜華雄沒有完成任務。
事後分析的時候,徐榮發現陳暮已經把一切都算得很死,包括山區地形、華雄抵達的時間、敵我雙方戰力對比等等。
陳暮像是知道華雄到了哪裡,他們的騎兵跑了多久,特意選在什麼地方做伏擊。
如果不是華雄他們已經連續奔波了一個上午,中途只休息了很短的時間,那麼華雄即便是敗了,也不會潰逃,而是會選擇用輕騎吊着,達到糾纏住陳暮的目的。
如果不是在山區裡遭到伏擊,華雄他們可以運動的範圍也會更大,完全可以挑選出馬力還能堅持的戰馬,充當斥候,銜尾跟蹤。
如果華雄再晚一點到,或者多休息一兩個時辰的話,那麼結果都會發生改變,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發展。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華雄輕敵冒進,被陳暮一波打退,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畢竟那種戰場形勢,徐榮也理解。
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補救。
看能不能再一次找到陳暮,然後再製定新的包圍圈。連敵人都沒有找到,第一次交鋒,就敗得那麼徹底,徐榮實在感覺有些不甘心。
“下一步,他會去哪呢?”
徐榮騎在馬上,一邊催促着士兵往邯鄲方向去,一邊在腦子裡想着。
陳暮此人,像是擅長用奇兵。
現在自己連他的戰略意圖都弄不明白,到底是會選擇北上,還是東進,徐榮不知道。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過了不久,一點會有新的消息傳來。
這邊徐榮正在急速行軍,那邊易陽等東線方向的守軍,也早早收到命令,開始往肥鄉趕。
其實他們抵達肥鄉的時候,幾乎是前後腳,陳暮剛走沒多久,他們就到了。
因爲昨夜徐榮和華雄是連夜行軍,所以不得不休息。西涼軍再猛,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不休息之後,還能再行軍一天。
要知道武安離肥鄉可是有七十多公里路程,正常行軍速度下,是一天時間的路程。
徐榮要是敢下令進軍,軍隊得立馬譁變。
而東線守軍是駐紮在城池裡,昨夜休息過的。
因此今天上午,徐榮就讓武安縣衙的一個差役帶上了他的命令,讓易陽方向的守軍立即出發,趕往肥鄉截住陳暮。
之前就說過,肥鄉易陽曲樑斥章列人等縣離得非常近,盧植利用戰車運兵,一夜之間,就能把這幾縣攻克。
雖然易陽到肥鄉的距離最遠,一個在邯鄲東北,一個在邯鄲東南,有60多公里。
但這個距離,如果易陽守軍輕裝急行軍的話,是可以在四個時辰內抵達,完成對正在呼呼大睡,沒有一點防備的陳暮軍的包圍。
可惜陳暮棋高一着,不僅算到了易陽到肥鄉的距離以及行軍速度,同時還算到了徐榮得知他在肥鄉的信息速度,以及武安到易陽的傳令速度。
這個時代畢竟沒有電臺也沒有電話,想傳送信息,完全靠各郡縣的奏曹吏。
如太史慈就擔任過奏曹吏這個官職,負責送達信息和文件,但即便太史慈武力值驚人,
也沒法瞬間移動傳遞信息,還是要靠馬匹,比不得電臺和電話。
正因爲吃了信息傳遞的虧,所以徐榮猜不到陳暮在哪裡。而陳暮,卻可以用各種障眼法,欺詐術等方式,來迷惑徐榮。
他並不需要知道徐榮在哪裡,他只需要讓自己出現就行。
就好像那句,“人埋在哪,事兒就出在哪兒。事兒出在哪兒,黃四郎就跟在哪兒”是一個道理。
當然。
也許會有人問,既然從徐榮得知信息,到發佈命令,再到易陽邯鄲等地守軍接到命令,抵達需要很長的時間。
那麼如果肥鄉縣令直接報告給邯鄲守軍,這樣邯鄲守軍不就能立即出兵了嗎?
事實上肥鄉令確實是這麼做的。
可邯鄲守軍不來呀。
之前說過,冀州各地的精銳郡兵已經被朱儁調去了幷州,現在的郡兵,是臨時徵召的。
漢人有負徭役的義務,即便是當過兩年兵,退伍之後郡守依舊可以徵召他們,像當初陳暮的父親,就是被徵召去了邊關作戰。
因此現在這些郡兵,就處於徭役的範圍之內,年紀大都是30歲以上,戰鬥力有限,根本不能跟正規軍打。
負責東面防線的這些郡將又不是傻子,帶一羣年老體衰的步兵和重騎兵硬碰硬?
那跟找死沒什麼區別。
所以即便易陽邯鄲廣年襄國這一代的守軍知道陳暮出現在肥鄉,他們也是以朝廷派來的中郎將是令他們防守縣城爲由,根本不出兵。
直到徐榮的軍令下達,他們纔不情不願地過來。
而如今冀州真正有實力的,還是那些豪強。
之前冀州叛軍的兵馬可是元氣未傷,現在已經被撤回冀州,又被諸多豪強們領了回去。
如果這些豪強也開始加入對陳暮的圍剿,那才叫大麻煩。
問題在於,之前豪強們起兵,是爲了反對漢孝康帝收稅,維護自己的利益。
現在讓他們攻打陳暮,無利可圖,憑什麼聽董卓的?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
有實力可以打的徐榮追不上,追得上的冀州郡兵打不過,打得過的本地豪強不想打。
因此別看陳暮好像處於朝廷的包圍之下,四面楚歌,實際上穩得很。
而這一次,陳暮留下的信息是東去。
那麼按照時間推算,徐榮得知信息,肯定是接近傍晚。
當徐榮趕過來的時候,估計都已經是半夜。
而這個時間,足夠陳暮轉移。
肥鄉縣東南十餘里外的元固鄉,陳暮大搖大擺地進入魏郡,像是要去斥丘再轉道陶館。
在他的身後,易陽和邯鄲兩地郡兵加起來,有八千餘人,緩緩跟隨。
古肥鄉與後世肥鄉地理位置不同,後世肥鄉位於古滏水與古漳水的交匯處,而古肥鄉則位於二水之間,差不多是在後來的成安縣,離邯鄲大概有三十公里距離。
易陽到邯鄲三十公里,邯鄲再到肥鄉三十公里。
如果看地圖的話,就會發現,武安——易陽——肥鄉——臨水四縣,組成了一個斜向的正方形。
正方形的中間,就是邯鄲。
從邯鄲出發到這四縣中的任何一縣,基本都在三十公里左右。而其它縣到之間,則相隔了差不多六十多公里。
之前華雄追擊陳暮,就是從臨水出發,往武安的方向被伏擊,然後敗退邯鄲。
而陳暮則走易陽方向,卻沒有往北,而是臨時南下去了肥鄉。
徐榮是跟在陳暮身後去了武安。
兩人南轅北轍,完美錯開。
這就是打了個時間差和空間差,同時這也意味着陳暮與地方駐守部隊離得很近,與徐榮離得很遠。
雖然邯鄲還有一個華雄,可華雄的隊伍也纔剛剛休整完畢,即便輕騎出發,離了三十公里,就算是奔馬也得接近一個時辰,沒那麼快追上來。
接近傍晚,差不多下午六點鐘的時候,陳暮抵達了漳水北岸,由於沒有橋樑,他似乎沒法渡河。
跟在他身後的郡兵斥候詫異地發現,他們的大部隊進入了北岸的一個森林當中。
漢朝就這點好,很多古河水還沒有消散,兩岸也是植被茂密,樹林叢生,幾乎沒有所謂的水土流失,綠化以及自然環境遠比後世強百倍不止。
畢竟在一個出了城,隨便一個小山頭都有可能遇到豺狼虎豹,甚至黃河流域還有野生犀牛大象的時代,跟後世到處都是高樓大廈馬路汽車的現代化時期比起來,跟原始社會沒什麼區別。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追兵遲疑不前,有貪圖朝廷懸賞的斥候本想繼續跟進去,卻看到林子前又鑽出十多輕騎,爲首的正是名震天下的張飛張翼德,橫槍立馬瞪着他們。
無奈這些斥候只得離了個一兩百米開外,同時派人回去給後方大部隊報信,根本不敢靠近過來。
兩地郡兵的大部隊趕到,遠遠瞧見張飛帶着十多騎在樹林前站着,帶隊的郡將面面相覷,想揮兵上去又不敢,萬一人家在樹林裡埋伏呢?
雖然樹林裡不利於騎兵奔馳,可樹林前面就是河灘岸的平地,只要重騎兵衝出來,殺他們個片甲不留還是沒有問題。
一時間雙方都僵持住,天色越來越暗,等天黑之後,張飛帶着人轉頭鑽入樹林,消失不見。
直到此時,華雄才終於趕到漳水北岸,與兩地郡將匯合在一起。
“人呢?”
華雄急於戴罪立功,過來之後,立即向郡將急吼吼地詢問。
易陽郡將道:“進了林子,沒見出來。”
“派人進去過沒有?”
“張飛一直守着入口,我等不敢進去。”
“走,去看看。”
華雄一馬當先,等見到森林入口沒有伏兵,就立即派人進去搜尋。
但搜尋了許久,都沒見蹤跡。
探子回報:“這樹林很大,林間有車轍壓過的痕跡,從東面出了樹林,消失不見了。”
華雄瞪大了眼睛,質問二地郡守:“你們沒派人監視這樹林?”
邯鄲郡守叫苦道:“華將軍,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情況,此林叫漳林,沿漳河北岸連綿十餘里,我這就八千人,全分散進去找也找不到,如何監視得了?”
現代人可能對連綿十幾裡的樹林沒什麼概念,因爲很多地方的森林都被砍光了,只剩下一些國家森林保護區。
但在漢朝,別說連綿十幾裡的樹林,就算是連綿百里的樹林都有。
比如赤壁之戰曹操駐紮的烏林,夷陵之戰劉備駐紮的巫峽建平至夷陵一代,都是範圍極廣的森林,可不是那種小山頭幾百顆樹就組成的小林子,而是幾萬棵樹,幾十萬棵樹,甚至數百萬棵樹組成的廣袤林區。
漳林雖不如那些大森林,但連綿十多裡,也就是四五公里距離,光走路都得走一個多小時,更別說在植物茂密叢生的樹林間,這八千人即便不怕被伏擊,進入森林也是大海撈針。
華雄雖然含恨無奈,但也沒有辦法,只能說道:“那便根據車轍印記,繼續追趕,一定要把他們找出來。”
又過了兩個時辰,徐榮的部隊終於抵達,他是午後日昳二刻出發(下午1點多鐘),六十多公里路,走了五個多時辰,這還是急行軍,差不多每小時五六公里路飛奔,這纔在接近人定末刻(晚上11點)堪堪抵達。
到了之後,徐榮馬上找到華雄詢問:“人呢?”
“根據車轍印記,他們渡河了。”
華雄沉聲回答。
“此地能渡河嗎?”
“能,在下游有處淺灘,可以過去。”
“過河之後是在哪裡?”
“斥丘。”
“斥丘?”
徐榮立即掏出地圖研究。
地圖上顯示,過了斥丘之後,再過洹水,就能到陶館,過了陶館,可就是青州平原郡。
難道陳暮真的打算不顧自己宗族,要逃回青州?
想到這裡,徐榮對華雄道:“他們從哪裡過的河,帶我去看看。”
華雄便帶着他從漳水沿岸,一路到了那處淺灘。
半夜三更,有親衛舉着火把,徐榮根據地上的車轍印記,判斷車輛確實往東去。
由於運送輜重的馬車過河時沾了水,碾壓在泥地裡,有深深的痕跡。
北地出身的徐榮跟華雄,深深的知道這些印記有多重要。
他們甚至能根據馬蹄印的深度來判斷,對方連人帶馬有多重,根據留下的馬糞數量,來判斷敵人大致人數。
徐榮與華雄舉着火把繼續追蹤,但走了約一里地,就是一片河灘草地,進入官道之後,就徹底沒了痕跡,因爲官道每日人來人往無數,痕跡太多,根本沒法判斷。
而車輪上的水漬不是無限的,走在夯土面上,很快就會被塵土覆蓋,水分被吸收走,就不會留下明顯的印記。
“看樣子,他們確實是往斥丘去了。”
華雄判斷。
這條官道,是鄴城通往斥丘的官道,因爲漳水是從鄴城經過,流經斥丘。
古代城市都這樣,很多都在大河邊上,便於生活取水。
徐榮沉默片刻,忽然道:“再回去看看。”
“回哪?”
“河邊。”
“痕跡不是很明顯嗎?他們上了大路,消失不見了,肯定往東去了,難不成還會往西去鄴城不成?”
“要是去鄴城就好了。”
徐榮搖搖頭:“我就怕他們又跟我來一次擦肩而過,自肥鄉北面的列人縣,過曲樑易陽,又往武安跑,到時候我們的隊伍全在洺水南面,他就徹底將我們甩在身後,我們就算想追都追不上了。”
到那個時候,怕是最後的壓箱底絕招都沒用了。
因爲陳暮帶着一千重騎兵,利幹即便扣着陳氏宗族,有這一千重騎兵在,也能把人搶出來。
除非利幹對董卓的忠心已經到了不懼自己個人生死的地步。
可他一個巴結宦官上位的人能有那麼忠心才叫離譜,所以作爲有一定戰術想法的徐榮,非常擔心這個局面的發生。
徐榮帶着華雄再次來到河邊,而且不是沿着漳水南岸找線索,而是在漳水北岸。
在之前的渡河處,往前尋了約五六裡地。
出了漳林就是一片草地。
火把的照耀下,徐榮看到,岸邊的蓬蒿野草被深深的車轍壓得擡不起腰,草上溼漉漉的,上面還有水滴。
這意味着,可能在一兩個時辰之前,有大隊車馬在此經過。
陳暮在樹林裡過河之後,上了大路,等痕跡消失,又回到了漳河邊,往下游走了數裡,再次過河,殺了個回馬槍。
而在樹林搜索的士兵沒有找到他們,只找到了痕跡,就以爲他們過河了,根本沒想到他們又回了漳河北岸,離他們只有那麼五六裡地而已。
看到這一幕,徐榮頓時笑了起來。
我徐榮。
終於抓住了!
你這隻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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