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曹操,陳暮再次啓程上路。
其實陳暮也考慮過要不要跟曹操合併的問題。
但這個念頭只在腦中打了個轉就立馬否決,沒有任何猶豫。
原因很簡單。
皇甫嵩朱儁盧植三人都還算正直,在海內富有聲望,可以算是正人君子。
在他們的手下做事,至少不用擔心他們會坑害你。
有功勞會幫你上奏,有貢獻也會給予獎賞。比如孫堅,就是因爲作戰勇猛,受到朱儁的提攜而平步青雲。
可阿瞞不行。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不跟你嘻嘻哈哈,絕非浪得虛名。
陳暮作爲客軍,依附在曹操帳下,受他節制。一旦曹操起了歹心,比如打仗的時候讓陳暮做先鋒,拿他當炮灰,那玩笑可就開大了。
不要以爲曹操做不出來,當年濟北相鮑信迎曹操爲兗州牧,可以說是曹操早期最大的恩人。
結果曹操準備伏擊黃巾兵,帶着鮑信先抵達戰場。
坑爹的是兩人的軍隊還沒到,曹操和鮑信兩個人就先跑到了戰場上去,然後在這個節骨眼上偏偏遇上了敵人。
爲了救曹操,鮑信戰死。
《三國志·魏書》是這麼記載的。
“太祖以賊恃勝而驕,欲設奇兵挑擊之於壽張。先與信出行戰地,後步軍未至,而卒與賊遇,遂接戰。信殊死戰,以救太祖,太祖僅得潰圍出,信遂沒,時年四十一。”
裡面這段最離譜的是,你去設伏兵,兩個主將莫名其妙跑到戰場上去被敵人圍困,然後鮑信死了,就曹操一個人跑了回去。
說曹操不是爲了鮑信的人馬故意把他坑死都沒人信。
更甚至做陰謀論的話,不乏惡意猜想,也許他們兩個人根本就沒有遇到敵人,或者說,只有鮑信遇到了敵人......
雖然這種猜想未免有摸黑老曹的嫌疑,但裡面的疑點也實在耐人尋味了些。
而且婁圭、許攸、邊讓.....一個個鮮活的例子擺在前面,有如此多的前車之鑑,再加上還有被搶走功勞當打工仔的風險,陳暮當然不願意跟着曹老闆混。
除非是打算拋棄劉備投奔他,不然去投皇甫嵩朱儁都遠比投在曹老闆帳下好。
陳暮帶領隊伍一路南下,揚長而去,曹操的部隊遠比他的隊伍人多,渡河緩慢,等他走出了數裡,消失在了遠方道路盡頭,曹操的隊伍才渡河大半。
一旁的夏侯惇低聲道:“孟德,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後世很多人以爲曹操的父親曹嵩是曹騰從夏侯家抱養的孩子,所以曹操又名夏侯操,是夏侯家的人。
但實際上,經過現代DNA檢測,曹操跟夏侯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反而有曹氏家族血脈,因此可以斷定,曹嵩應該是曹騰從曹氏宗族裡抱養的孩子。
不過夏侯家和曹家也不是完全沒有關係,他們兩家都是沛國譙縣豪強,家族世代聯姻,到了這一代,夏侯淵就娶了曹操的妻妹。特別是曹操夏侯惇夏侯淵這一代,從小一起長大,是發小關係,夏侯淵還替曹操坐過牢。
因此曹操這次出征黃巾,就帶上了夏侯惇,令他爲裨將,也就是副將。至於夏侯淵曹仁曹洪曹純等後來的班底如今並沒有,夏侯淵在坐牢,曹仁曹洪曹純等人才10多歲,還沒有登上歷史舞臺。
現在曹操的手下,除了朝廷分配的幾個副將以外,就只有夏侯惇和樂進兩人爲後世所知。其中夏侯惇是裨將,
樂進則只是曹操的一個侍衛,就是之前過河來找陳暮的那騎士。
“此人明明是一軍中郎官,卻是士子儒生打扮,恐怕是有智謀之輩,許是看穿了我的意圖,不可小覷。”
曹操眯起了眼睛,他到現在也分辨不出,陳暮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不過是個小小的中郎官而已。”
夏侯惇撇撇嘴。
曹操搖頭道:“如今黃巾猖獗,世道不靖,正是龍蛇翻覆,豪傑並起之時。元讓,不可小看了天下英雄。”
曹操倒不至於現在就能看出漢祚已至,而是覺得天下已經有了亂象,亂象之中就肯定有英雄人物起勢,到時候平定了天下,這些人肯定要被封賞,如衛青霍去病一般在太平年月也能打出個名堂。
二人談話間,陳暮已經走出了新鄭地界,算是正式進入了豫州。新鄭到長社不過百里路,換算成公里,就是38公里左右。不過這是直線距離,古代道路崎嶇,實際距離更遠。
按照每小時3公里徒步時間計算,陳暮上午出發,要到晚上才能到。所以別看從冀州到豫州短短300多公里,他們卻走了大半個月,不是沒有道理。
進入豫州之後,山脈丘陵逐漸變多。豫州就是河南,與河北的平原地貌相比,河南西高東低,山嶺要比河北多很多。
長社所在的潁川郡就位於豫州西面,剛好處於秦嶺和太行山末端的交匯點,一路崇山峻嶺,蜿蜒崎嶇。
在糧草問題上陳暮其實沒有說謊,因爲他是盧植派過去的部隊,不是朝廷的部隊。
沒有朝廷的軍令,沿途的官府大方的還會供應一部分糧草,小氣些的並不會給他們提供物資,因此從冀州帶來的糧草用完後,他們也只能快馬加鞭去找皇甫嵩。
好在隊伍帶了10天干糧,一路上有些官府也給了一部分,勉勉強強能支撐到。不然的話,陳暮就得花錢去購買食物,一支三千人的部隊每天人吃馬嚼,花費不是一個小數目,很難支撐得起。
如今已經是五月末,夏季太陽烘烤着大地,豫州氣候炎熱,天乾物燥。到了夜晚的時候稍微涼快一些,路上經過一些鄉鎮,沿途問路,臨近傍晚,已經來到了長社縣境內。
這裡是長社縣城外十餘里的長葛鄉,山林茂密,平原田地,沿着河水兩岸,有房屋建立。此時卻少了人煙,遠遠觀望,隱隱看到有頭戴黃巾的人駐紮在村裡。
“看來長社已經危如累卵,連長社北面的鄉鎮都被黃巾軍佔領,說明皇甫嵩只剩下一座孤城。不過如果沒記錯的話,皇甫嵩應該會對黃巾軍用火攻之計,從而反敗爲勝,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陳暮示意兵士隱藏於林裡,遠遠地觀望村莊中黃巾兵的動靜,心裡默默地想着。
張飛低聲說道:“四弟,有賊人。”
“嗯。”
陳暮點點頭:“看到了,這應該是黃巾兵前哨,我們不要驚動他們,走脫了一個,對方就知道朝廷來了援兵。”
張飛四下觀察,皺眉說道:“西邊山勢陡峭,難以逾越,就算有山路繞道,恐怕也要浪費不少時間。東面是平原村莊,河水波濤,從那邊走會被黃巾兵馬發現,如何是好?”
“無妨,天馬上就要黑了,屆時賊人必然回村莊休息,等他們安睡之後,再從遠處踐踏田地過去。”
陳暮擡頭看向天空,遠方的夕陽落下,殘留着的霞彩染紅了半邊天,火燒雲如蒸騰起的焰浪,來勢洶洶,捲走了天邊迴翔的暮鴉。
暮鴉尚且知道回家,何況人?
可田園荒蕪,長滿了雜草。
這裡沒有人,只有殺人的獸。
隨着大地最後一抹陽光消散,夜幕降臨。
一輪銀月掛上了天空。
陳暮張飛二人帶着士兵悄然從樹林中走出來,騎兵牽着馬,步兵用繩子串連起來,握着兵器,躡手躡腳,從村莊旁邊的田地裡穿行過去。
長葛鄉有數個村莊,東面是平原,田地數百畝,繞遠一些,倒是不用擔心被村莊的敵人發現。
“敵襲!”
纔剛過了村莊不到二里,身後驀地發出一聲尖嘯,在寂靜的夜晚猶如餘鍾磐音般破雲穿空。
張飛頓時握緊了手中的長矛,整個隊伍精神爲之一繃,人人都警惕無比。
陳暮喝道:“是身後的朝廷官軍進入村莊驚動了敵人,我們不用理會,全軍繼續前進。”
“中郎有令,是朝廷的官軍驚動了敵人,不用理會,繼續前進。”
命令一個個傳下去,夜幕下,月光無法給夜盲症的士兵提供太多的視野,大家只能繼續拉着繩子前行。
夜晚行軍對於士兵來說, 是一個很大的考驗。一來夜盲症太多,看不清楚道路。二來人都是會對未知充滿恐懼,視野裡全黑,必然會害怕。
不過陳暮用繩子把所有士兵串聯起來,借鑑了曹操的鐵鎖連船,這樣大家情緒就會穩定許多,也能順利地繼續行走。
曹操的軍隊路過長葛鄉,與駐紮在這裡的黃巾軍發生衝突,一切都在陳暮的預料之中。
他可不會替曹操去趟雷,現在打起來,功勞不會太多,而且容易打草驚蛇。
所以陳暮現在的任務,就是儘快趕到長社,與皇甫嵩匯合在一起。
身後傳來喊殺聲,怒罵聲,兵刃交織,金屬碰撞聲不絕。
但隨着距離越來越遠,慢慢又歸於平靜。
三千人的隊伍埋頭前進,沒有人說話,氣氛似乎有些壓抑。
走了約半個時辰,他們終於看到了遠處位於道路盡頭的一座城市。
長社城坐落在平原上,西北面就是秦嶺山脈,崇山峻嶺,東南面則是平原,田園無數。
四周森林草地茂密,洧水與溱水交匯的河水波濤浩瀚,繞着平原和城市流淌,澆灌着這片土地。
這裡是長社城城北,四周萬籟俱寂,隱隱只看到了遠處山坡下,近千帳篷連綿,燈火縈繞。
黃巾軍十數萬大軍已經把長社城團團圍住,北面的部隊不算多,只有一萬多人。
東面和西面也是一兩萬人,三面合在一起不過四五萬。
南面是黃巾的主攻方向,那裡駐紮了十萬大軍!這幾日已經攻了好幾次,每次都被官軍勉強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