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撤回平原之後,立即固守城池,準備新的戰鬥。
但接下來幾天,袁軍都沒有進攻,而是大軍分散出去,迅速渡過平原南北周邊區域的各條河流、湖泊,佔據了大片戰略要地,將平原包圍。
對於此事劉備也沒辦法,今年冬季河北格外寒冷,比之往年幽州都要冷許多,那些小河小湖都凍上了,根本無法作爲防區。
因此平原周邊地區,除了龍湊渡口,以及西北面的安德縣、西平昌縣、般縣等地以外,幾乎都被袁軍所佔據。
袁軍就像是一頭巨無霸伸出的觸手,平原縣作爲中流砥柱,死死地頂在了最前面,但它的身後,左側,右側,全都開始被袁軍的襲擾,大片土地被侵佔。
平原是一個大郡國,因爲地勢平坦,擁有廣袤的耕地,因而人口衆多,和帝時期,青州總人口不過三百餘萬,僅平原一地,就有一百萬。
如今青州日益昌盛,作爲南北往來貿易中心,與冀州的對峙前沿,鹽、棉花、糧食、鐵器集中銷售地。平原郡已經成爲河北地區最繁華的郡國,比之冀州治所魏郡,青州治所臨淄,還要繁茂。
沃野之上,到處都是村莊,田地。袁軍四處掃蕩,好在青州早有應對,將黃河北岸的百姓遷移至樂安、濟南等地安頓,數十萬人拖家帶口渡過黃河,等待戰爭的勝利。
袁軍雖一無所得,但把原來青州軍在河流附近的大量崗哨、營寨、堡壘、防區全都給佔據或者銷燬,讓黃河北岸的九河地區防區優勢瞬間蕩然無存。
劉備領軍解除了大河故瀆之圍,但自己卻深陷囹圄,遭到袁軍團團包圍。城中的糧草倒還有積存,因爲平原縣城是平原郡的治所,又是整個平原最大的貿易中心,光縣城人口最多的時候,一度能達到二三十餘萬,比之臨淄還要多。
因而城池建造極大,比之袁紹在河內臨時鑄造的軍鎮安陽大了數倍。城中現在已經全空,百姓皆遷移至黃河南岸。劉備在城中囤積了約一年的糧草,城內還有接近四萬大軍,青州一半主力基本都在這裡。
除此之外,平原城經過水泥加固,防禦力大大提升。在城中軍隊數量衆多,糧草足夠,各種軍用設施齊全以及城池防禦力大大增加的情況,劉備有信心與袁紹在此地展開長時間拉鋸戰!
這也是青州第二戰略,
在第一戰略當中,是以鄃縣、靈縣等地爲短暫的緩衝區。正如曹操在官渡之戰時,把延津、白馬等地作爲第一狙擊點一樣,稍微攔截一下袁軍,就立即撤退到官渡,然後開始第二階段的持久戰策略。
本來在青州設想的第二戰略之中應該沒那麼被動,可無奈還是那句話,今天冬天太冷了,沒有辦法。於是他們只能放棄原本應該是由臧霸、典韋等人駐守的九河防區,改成大後方的安德與西平昌縣城。
雙方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各種軍事調動,袁紹渡河之後,也沒有馬上強攻,而是對鄃縣以及大河故瀆附近進行了加固,利用張遼太史慈留下來的兩處營盤,重新進行了修繕工作。
包括在大河故瀆河面上設置大量的鐵鎖攔截青州水師,並且在原來浮橋的基礎上,將所有浮橋全部連接在一起,形成數條寬四丈,長四五十丈的大浮橋,這樣便於運送糧草輜重的車馬通行,從而方便冀州軍在平原國境內持續作戰。
很快,十二月來臨。冀州軍進入平原國境內已經有一個多月,平原城外,新的袁軍營寨也已經開始修建,工匠在打造攻城器械,騎兵在曠野之上游弋,在龍湊、安德、西平昌等地,雙方更是多有在野外交戰。
而此時此刻,就在袁紹兵臨平原城下的時候,此時的河內郡與魏郡交界處,安陽城池當中,糧草徹底見底,但城池周圍的水域,卻依舊沒有下降的趨勢,洹水波濤不絕,將安陽淹了個徹底。
安陽到鄴城不過七十里,這中間又有武城、九侯城等防區,袁紹爲了應對洛陽的威脅,在此地佈置下了重兵,洹水北岸附近,自然也有袁軍的重要營寨駐紮在附近野外。
這個時候,離安陽約十餘里,離武城大概三十餘里的袁軍營寨內,袁譚辛評二人正在商討着對策。
一開始安陽城被水淹沒的時候,駐紮在洹水北岸的士兵並沒有在意。因爲之前就發生過一次,那次水淹沒多久,等大雨停之後,水位就自己降下去了。
結果沒想到,這次洪水一漲就是大半個月,城裡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進不來,變成了一座圍城。
駐紮在此地的袁軍馬上向鄴城的袁譚彙報,袁譚得知消息後,讓逢紀鎮守在鄴城,然後召集麾下謀士辛評,武將汪昭、岑璧、彭安等人,親自領兵兩萬人過來支援。
兩萬大軍,加上本地駐守的一萬多士兵,以及西北面九侯城數千,武城數千,內黃繁陽一帶萬餘人馬,總兵力達五萬之衆。
這只是洹水北岸附近的兵力,鄴城還有兩萬人,再算上安陽城內不到四萬的顏良文丑部,以及其餘各縣城、鄉亭駐兵,魏郡總共兵力差不多是在十二萬左右,光安陽前線一帶,就聚集了十萬人馬,冀州這次也是傾巢而出,拿出了全部家當。
事實上二十多萬的軍隊,差不多也就是冀州的整個家底。官渡之戰的時候,袁紹十三萬人全軍覆沒,高覽張郃帶幾萬人投降曹操,八萬人被坑殺。而袁紹一死,袁氏三子每人各分家產,各有數萬精兵,可見袁氏底蘊之厚。
曹操平定河北,也是花了很多年才攻下。而劉備攻打袁紹,陳暮可不敢再去賭一次官渡之戰,因此只能當面鑼,對面鼓,與袁氏二十多萬大軍開展正面交鋒,不管是洛陽還是幽州亦或者青州,壓力都不小。
不過他的三面包夾的大戰略顯然是奏效的,袁紹分兵嚴重,雖然每一面方向都有碾壓兵力。可在每次在正面接觸的時候,雙方的兵力其實都差不多,就是因爲袁紹的兵力被陳暮設計太分散導致。
這個時候洛陽軍在河內的總兵力也達到六萬人,僅僅比袁軍前線的十萬兵馬少一些,且由於黑山軍的補充,再訓練數月,將會又有幾萬精銳補充,雙方的差距將會進一步縮減。
袁譚當然不知道洛陽的實力正在壯大,當他帶着大軍過來之後,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洹水四溢,即便是十多裡外也遭受了水災,軍營被迫搬遷到了一處地勢比較高的地方,越靠近安陽,水就越深,離洹水最近的區域,甚至水已經漫過了腰部。
過去查看的斥候只敢在洹水北岸約二里外的一處高坡上遠眺城池,看到城樓上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動靜,只有旗幟在上分飄蕩。
因爲離得太遠,斥候也看不清楚城內具體情況,只能回來如實稟報情況。
雖然城內情況探察不到,但袁譚卻是知道安陽城池裡面的存糧只有三個月,即便省着點吃,也絕對撐不了四個月。
所以在十二月初,他就積極在尋求辦法與城內進行聯繫。
可惜水勢浩大,波浪滔天,普通的船隻根本無法過去,即便可以用大船,也因爲滾滾河流而難以逾越,每次行駛,最後都只能被衝去下游。
最後還是辛評想了一個主意,用一條大船,從洹水北岸,安陽城的斜對面開始渡河。
由於洪水咆哮,船隻往對岸行駛的時候,就會斜着被水往下方靠攏。等到差不多劃過岸的時候,位置應該就會剛好到安陽城下。
這是一道簡單的物理題,如果能夠得知水流速度,應該能很快算到從什麼位置開船可以剛好抵達河對岸的城市。
但你在漢末時期想找一名物理學家,那還不如在你的銀行卡餘額裡找找有沒有幾千塊來得實在。
因此袁譚只能一遍一遍地實驗。
最後足足實驗了好幾天,在搭上了兩條大船以及數十名士兵之後,他才終於成功讓一條大船穿過了滾滾波濤的洹水,讓船隻駛入了城外的護城河。
安陽並非是在洹水邊上,它的北面距離洹水有那麼半里距離,然後從洹水挖掘了一條水渠,自北面引流,環繞城池。
正常情況下,大船可以在漲洪水的洹水上行駛,但周圍被水淹沒的地表因爲地勢高低問題,水位最深也不過是到人的肩膀,最淺處只漫過人的腳踝,船隻根本不可能過去。
也就是這條護城河幫忙,好歹讓這條大船靠近了城池。
就看到這條大船在河面飄飄蕩蕩,身後還繫着數十根小兒手臂粗細的麻繩,在波濤中上下起伏,跌跌撞撞地進入了護城河裡,總算是沒有被大水衝往下游。
但因爲船上的水手經驗不豐富,導致船隻沒有及時減速,在船上衆人驚恐的眼神中,一頭撞在了城牆上。
冀州造船術跟青州肯定沒法比,或者說,整個大漢最精良的造船術以及船員水手基本都聚集在青州、荊州以及江東一帶。
不過造船術早在商周時期就已經很發達,周武王伐商的時候,就用了47艘大船從孟津渡過黃河,攻滅了商朝。
因此實際上此時的船隻,還是非常結實,除了船頭受損以外,其它地方倒沒什麼大礙。
這幾天外面的袁軍在想辦法聯繫城內的人,顏良文丑他們當然清楚,所以一直在關注這邊情況。
在發現袁譚的船隻過來之後,他們也是馬上拋下吊籃,將船上的船員們拉上去。
等到他們上來,顏良閔純立即上前詢問。
船上有一名都尉爲帶隊隊長,見到他們過來,連忙道:“將軍,主簿。”
“城外援軍可帶糧草?”
閔純第一時間詢問他關心的問題。
都尉回道:“糧草皆有,然水勢浩大,難以運送。”
“唉,這可怎麼辦吶。”
顏良智力不高,只覺得束手無策,唉聲嘆氣。
都尉忙道:“將軍莫憂,公子已經令人準備轆轤車在城外安置,轆轤車上的繩索也由船隻帶來,只要把繩索用轆轤固定在城內,可利用轆轤車將糧草運入城中。”
“轆轤車?”
顏良連忙往遠處城外看去,就看到河對岸約離着三裡之外,一座小山坡上,袁軍密密麻麻準備了大量木製樓櫓。
雖然離得太遠看不清楚,但顏良以前見過這種樓櫓,名叫轆轤車,是一種省力裝置。
原來,袁譚與辛評等人商量之後,認爲安陽必不能失,決定先往城內運送一批糧草解決燃眉之急再說。但如何往城裡運輸,就是一個老大難題。
最後還是一名軍中工匠獻計,用轆轤車可以。
轆轤車就是定滑輪裝置,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廣泛應用於戰爭當中,比較常出現的是巢車,巢車下方是一個吊籃,人在吊籃裡,利用滑輪將人送往高處,便於觀察敵情。
但如果是近距離,比如四五丈左右,在河中打撈東西,取水之類的活,普通定滑輪肯定沒問題。
然而從此坡地到城裡,足足三裡遠,也就是1200米,這麼長的定滑輪距離,除了後世現代工業水平以外,在古代幾乎不可能做到。
後來袁譚辛評等人與軍中工匠討論了許久,最後決定,將樓櫓推到洹水河邊,利用大量的石塊進行固定,同時搬運石頭泥沙,在附近建起一座小高地,再把樓櫓放在高地上,通過轆轤將糧草運到河對岸。
洹水雖然暴漲,淹沒過了地表。但原來的河岸邊水流遠不如河中央那麼湍急,而洹水並非黃河長江那種超大型河流,只是一條普通中等河流,最窄處只有二十餘丈,也就是四十多米。
顏良在城外同樣建造一處高地,製作樓櫓,如此一來,兩邊就在洹水河兩岸進行輪滑運輸,雖然還是在水中,但這樣的話,至少是一個完全可行的方案。
在確定這個方案之後,袁譚就一邊製造用於裝置轆轤的樓櫓,一邊派出大船不斷試驗,終於把需要的繩索送入了河對岸。
聽到這個方法之後,閔純覺得十分可行。而顏良苦於城中糧草已經見底,再過三五日大軍就得餓肚子,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以他的智力雖然不知道這個方法能不能用,但病急亂投醫,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當下,城內工匠也是馬上開始製造轆轤車,這東西本就應用於攻城器械巢車身上,製造起來並不費勁,就是兩根圓滾木,中間掏空固定在一架木質車上,然後兩邊套上繩索就可以。
至於如何把這邊的繩索再重新送回到對岸, 讓兩邊繩索形成一個完成的定滑輪裝置也簡單。他們這邊已經把繩索牽了過來,就把繩索固定在城頭,利用高低差,把運輸繩索的吊籃重新滑過去就行。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顏良就派人在城外河邊,利用大石塊和泥沙,在城池北門,利用城池遮擋,秘密建造起一處高坡,在高坡平臺上,建造轆轤車,搭建兩岸的運輸滑輪裝置。
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定滑輪裝置在墨子的《墨經》中就有記載,春秋戰國時期,也常用於戰爭以及生活。包括打井水用的轆轤,後世現在還在用。至於溝通兩岸的索道,在旅遊景點就更多,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
只是受限於科技水平,古人沒辦法將索道打造得更長更遠,迫不得已,只能強行從兩邊岸上建造。
過了數日,轆轤車終於打造好,安裝完畢。
源源不斷的糧草開始往城內運輸,安陽城中的缺糧,終於得到一絲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