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亮了。
血紅的太陽慢慢升起,爲滿地屍體披上薄薄的暈紅。
潘勝靠着塊石頭大口喘粗氣,感到渾身乏力。剛剛打退了袁軍的第15次進攻,終於可以舒展一口氣了。
第一晚是睡不着,昨晚是敵襲睡不了,全靠一口氣支撐着,不然早昏死過去了。
昨晚,袁紹帶2萬大軍趕到山下,就組織兵馬輪流進攻,每一輪2000人,足足組織了15次進攻。
“主公,我們還有400多人,其中一半都掛點彩。”車寬靠上前來報告。他臉色沾着一些殷紅,也懶得擦拭。畢竟擦了也沒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沾上。
400人想阻擋住2萬多甲士的進攻,無疑是癡心妄想。除非有奇蹟發生,不然等不到天黑大寨就會失手。
“明月,你怕嗎?”潘勝扭頭看着一旁蹲着擺弄小石頭的王明月問道。
昨晚戰事激烈,連她都被迫守寨,被安排守住一個一米寬的缺口。每殺退一次敵軍,她就在空地擺放親自斬殺敵軍數量一樣多石頭子,如今地上已經擺了上百個,周圍的碎石已不多了。
碎石上血跡斑駁,都快成紅棗了。
“怕!說不怕都是騙人的。”王明月慢悠悠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說道。
“還笑。我看你就是不怕死,姑娘家家的厲害哦!”潘勝伸出大拇指晃動點贊。
王明月笑嘻嘻道:“袁紹又不是衝本姑娘來的,到時候頂不住了,本姑娘直接舉手投降,看在八方劍道館和爺爺的面子上,他未必會把本姑娘咋地!倒是你小潘勝,死定咯!”
八方劍道館和劍聖王越的面子,袁紹定然會賣。如果貿然殺了王明月,難保王越不會發瘋去找他拼命,這可是能單劍退3000黃巾軍精銳的天命境高手,拼命起來何人能擋。即使能派大軍保護自己,可總不能一輩子住在軍中吧。
“哈哈哈!你會舉手投降?我不信。”潘勝搖搖頭笑着,低聲嘀咕:“該怎麼辦呢?要不派人衝出去到洛北鎮求援!”
顯然他不知道洛北軍已經被圍困了,死傷慘重。張郃的性子他是知道了,有點毛躁感情用事,如果知道了這邊的消息會有什麼反應呢?外一袁紹還有陰謀咋辦、、、
......
袁紹吃着早飯,聽着軍士的彙報,面無表情。
“大將軍威武,賊寇已死傷過半,想必中午就能攻擊寨子。”一個30多歲的御史哈着腰,上前邊給袁紹倒酒邊奉承。
他曾經也是個有骨頭的人,袁紹好幾次邀請他赴宴商議國事他都沒去,總是對外人說不願意與軍中粗鄙之人來往。可今早看着上百的賊寇屍體被擡回來砍頭、腰斬,其中不乏和他一般年紀的,不乏和他兒子一般大小的,他徹底怕了。袁紹對敵人如此殘忍,他好怕有一天自己和家人也會被殺死砍頭、腰斬。
“大將軍是我朝的柱石,那潘勝恬不知恥地投靠賊寇,竟然幫着賊寇抵抗王師,卑職請求隨大軍一起衝鋒,爲大將軍建功。”宮中羽林衛校尉盧勇猛然單膝跪下,恭敬道。
他是天子心腹,曾多次拒絕過袁紹的收買,昨天被袁紹帶入硬架着來的,當時還爆過粗口,可現在卻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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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威武!”
“卑職提前祝賀大將軍!”
“在大將軍的帶領下,午飯就在山寨吃啦!”
...
想到潘勝沒有任何勝算,害怕袁紹殺完這隻雞儆猴再殺一隻,所有的官員都上前祝賀拍馬。
袁紹得意地放下勺子,推開碗,擡起頭背靠屏風笑着,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淡然說道:“三四百疲憊賊寇自是抵擋不住我王師,待會上將顏良輕率五千兵馬攻寨,我們中午在山寨中埋鍋造飯,諸位請稍事休息。”
沒有人會懷疑袁紹的話,沒有人相信山寨能守到正午,大家都爲及時投入何大將軍的陣營感到慶幸。
“陛下的旨意是蕩平山寨,一個不留。在山寨的自然是流寇,五官中郎將潘勝是朝廷命官,豈會在賊窩?大家說是吧!”袁紹站起來走向大帳中央,摸着肚子很是愜意。
他一點口實都不想留下,就要當着衆人的面將潘勝當成流寇殺死,讓大家知道和他作對的下場。
所有人都笑着說“是是是”。
“好!寨子全是流寇,半個時辰後發兵蕩平山寨。”
“諾!”
...
半個時辰之後,顏良帶着五千兵馬向山寨衝去,依舊是盾牌兵在前。
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光着氣勢就令人膽寒。
路上壘着一個個土堆,豎着無數木樁,滾木礌石丟下去已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潘勝昨晚就改變了戰法,用石頭泥土築起了一條長60多米高1米多的大壩繞在寨子前面。
“敵軍來襲,全體準備!”放哨的小乙朝着休息的人羣大吼。
“扔石塊!”車寬死死盯着前方,揮手指揮。
上百個石頭飛了出去,一陣砰砰砰的響聲傳回,夾雜着幾聲慘叫。可效果並不明顯,袁軍大陣越靠越近。
也知道羽箭射殺效果更好,可昨晚打退袁軍第九次進攻時羽箭就射完了。
又是一場白刃戰。
一個時辰後,戰鬥結束了,袁軍留下一千多具屍體後退去。
潘勝走着環顧四周一圈,能喘氣的還有二百多個。
“我等沒有辱罵主公洛北軍的威名吧?我們希望這場大戰後正式加入洛北軍!”
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單膝下跪問道,上身赤裸,一塊黑血爛布纏着小腹,臉色慘白。顯然是失血過多。昨晚就被敵人長戟刺破了肚子,腸子都出來了,可他咬牙將腸子塞回去纏上布條堅持參加了接下里的每場戰鬥,硬是又斬殺了十幾個敵人。
自從駐紮洛北鎮後,潘勝的兵馬就被稱爲洛北軍。洛北軍空閒時幫助村名修路耕地,維護周圍治安,戰鬥力很強,常常一個百人屯就攆着洛北附近上千流寇逃竄,又加上老兵有打敗呂布、破虎牢關、救天子三大戰績,且入伍條件嚴苛、待遇豐厚,已經是很多人做夢都想加入的軍隊。
潘勝也單膝跪下,輕輕扶起小夥子,環顧聚集上來的人羣,抱拳扯着嗓子大喊:“諸君是真英雄,不曾辱罵洛北軍威名,早已是洛北軍的一員了,是洛北軍的驕傲!”
“我是洛北軍的一員啦!”小夥子流着淚,卻十分歡喜,慘白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潤。
“我現在就是洛北軍士兵啦!”小乙吃驚環視四周,生怕自己聽錯了。可大家我笑容與眼淚告訴他沒有聽錯。
“哦、、、”
人羣沸騰,歡呼聲響起。
不知怎麼的,潘勝也激動得流淚了,扯掉身上長袍大喊:“授軍旗!”
使勁將長袍撕開,小心用劍裁剪一番,勉強弄出一個方塊,然後咬破手指在上面寫上“洛北軍第十二營”這七個字。
長袍在之前的戰鬥中早就染紅了,這七個字並不明顯。
可這不重要,就是想用血寫,不管看不看得清都要寫。
王明月立刻明白了這是要做軍旗,小跑着從不遠處的地上撿起一根長槍遞了過來,並將自己纏頭髮的繩子解開一併遞了過來。
秀髮飄散,卻沒有心情靠近聞那一縷髮香。
潘勝接過長槍和繩子,將血布系在長槍上,然後高高舉起左右晃動。
所有人看着這面軍旗顫抖。
“洛北軍第十二營校尉車寬接旗!”
“諾!”車寬上前單膝下跪,顫抖着雙手接過軍旗,然後緩緩站起,已是淚人。
爛布纏着小腹的小夥子慢慢走到軍旗下面,擡頭凝視,兩行淚水從眼角滑落,帶着笑容慢慢閉上了雙眼,後仰着倒下。
紅色的陽光照到他慘白的臉上,臉色瞬間紅潤,彷彿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