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就到了山頂,太陽已上二杆。
山腳霧氣漸散,整座汜水關一覽無餘。
“會當凌絕頂,一覽縱山小”,擦把汗,潘勝感慨萬千。
一番深入交談,他發現眼前這個十八歲的青年是個真誠的人,頗有北地漢子的豪爽,敢做敢說,必須得真心相待,莫負了這一場不期而遇,但願能生死相較。
“俯視天下,好氣魄,好文采!”張郃笑着稱讚。
“儁乂兄,我想做英雄,可願助我?我想與你結爲異性兄弟,共謀大事!”
結爲異性兄弟?如此有才華的人要和我張郃結爲兄弟,我張郃怎會有如此好運?我配得上他嗎?早就萬分欽佩潘勝的張郃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根本不敢相信有如此優秀的人要和自己拜把子,張郃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目光亂竄,隨口傻傻問道:“什麼...什麼樣的英雄?”
也對,有一天你走在路上,突然馬雲、馬化騰跑過來拉你拜把子,恐怕你首先不是驚喜,而是一臉懵b。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勝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的英雄。”想了一會兒,潘勝拋出了北宋張載的名言。
“很是偉大,氣勢輝煌,文凡若真能做到,當屬前不見古人、後難見來者的英雄。真的做得到嗎?”張郃滿臉狐疑。
“雖千萬人吾往矣!”潘勝拔出短劍,弓步向前朝着一塊沙石斜劈而下,莎莎,沙石一分爲二。
潘勝長舒口氣,暗暗爲自己挑個軟石頭欺負的機智點贊。
裝比就該力所能力。
要是挑個花崗岩去砍定然砍不破,裝不了比不說,還他瑪丟人現眼。
“吾也亦往之!文凡解我困惑,請受我一拜!”說完張郃躬身作揖,擡頭之時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能與文凡結爲兄弟是我張郃畢生幸事!”
“大哥!”潘勝立刻上前拉住張郃的手,拉其一起跪在地上。
“二弟!”張郃激動不已。
兩人相視而笑,繼而激動流淚。
片刻之後,一陣聲響從山頂擴散而下。
“我,潘勝!”
“我,張郃!”
“我二人今相聚這東山,願結爲兄弟,從此以後,同心協力,上報廟堂,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違此誓,人神共戮。皇天后土,實所共鑑!”
二人宣誓完畢之後,又是一番交談。
張郃表示,自己雖年長,爲大哥,卻見識和才華不及潘勝一二,以後願爲潘勝驅使,一起在這亂世有一番作爲。
張郃發自內心地認爲,自己是佔了便宜,能與潘勝結爲兄弟,是自己修了八輩子的福氣,絕不敢以大哥的身份託大,眼前這位二弟是人中龍鳳,定能在以後的日子中,成就一番功業,自己甘願爲其牽馬持繮,跟隨他改變這破碎不堪的天地。
不知不覺,日上三竿。
想到山下還有四百軍士候命,二人就立刻下山,決定每日在此訓練軍士,爲將來積蓄力量。
就在潘勝上山之時,袁紹醒了。
汜水關,都督府,後院主臥。
昏暗的房間中,僅有袁紹、袁術二人。
滿地破碎的陶罐,傾倒的銅器,零碎的木屑,帶血的絲巾。
案几也從中間斷開,斷面光滑,一看就是利刃切的。
顯然,袁紹已經養成了摔杯碗、劈桌子、猛吐血的習慣。
“公路,這次我們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損失了糧萬石馬百匹不說,我還丟了一個縣,呵呵”,袁紹將寶劍隨手扔到一側,咬牙切齒。
“大哥,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幫潘鳳祛除蠱蟲和幫韓馥那廝出謀騙我軍資的人是潘鳳的義子潘勝!就是昨天早上中軍大帳中上前討要軍資的少年,這小子好像才十三歲!”
袁術口中叫着大哥,心中卻默唸“袁本初,你個家奴”。
“是他?竟然是他!”,一張白淨嫩臉出現袁紹眼前,這臉微笑中帶點邪魅,邪魅又失正氣,目光深邃,略帶憂鬱。
“爲了不讓大家懷疑我們借刀殺那潘鳳,我們先派餘涉的弟弟冒充他去送死,可誰曾想,潘鳳那廝竟然早就痊癒了”,袁術摸了摸下巴,狠狠揪下一根鬍鬚,說道:“都不知道怎麼向餘涉說?恐怕餘涉一輩子只能躲在暗處活動了!白瞎一身好武藝!”
原來,爲了名正言順地殺掉潘鳳,袁術竟然讓餘涉的弟弟餘華上陣送死,好告訴大家:我威震淮南的上將餘涉都被殺,可見華雄確實武藝高強,無雙上將潘鳳被殺也就不會引起多少懷疑了,自然不會有人去查下蠱蟲之事。袁氏兄弟依然是高貴正氣的代言人,四世三公的高門子弟怎麼可能做如此卑鄙之事?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
“死了一個無名小卒而言,是他武藝太差,怨不得別人。餘涉必須永不見天日,替我賜給他一杯最好的英雄淚吧!有四世三公的名頭,何愁招攬不來猛將!”說到這,袁紹伸出右掌朝自己脖子一劃拉,對着袁術微笑。
“我知道了!”袁術知道,餘涉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一杯帶蠱的英雄淚下肚,活不過七天。
“公路,有什麼計謀可除掉潘勝那小子,侮辱袁氏,當死。”
“我確有一計謀。”
袁術走到袁紹跟前,伸頭貼着袁紹耳朵,兩片嘴脣來回抖動......
晚上,潘勝剛引四百軍馬回到城中。
一小兵尉立刻上前報告,主公韓馥有要事交待,命潘勝火速前往冀州軍帥帳聽命。
剛進入帥帳,就見衆將已經齊備,分列兩邊,三兩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見潘鳳和趙浮都立於右邊,潘勝自覺地站在了右邊的最後面,偷偷觀察周圍的環境。
韓馥居中,搓着雙手,來回踱步,不開心全寫在臉上。
很快,從衆人的談話中,潘勝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今天傍晚袁紹派小兵來傳話,說如今天氣寒冷,盟軍兵卒多半都凍壞了手腳,不宜出兵,距離天氣轉暖還有近三個月,因此戰事會持續很長時間。本只有一月存糧,現要勻得挺過三個月,特決定縮減各營軍糧,因此現只能撥給冀州軍糧食兩千石,老馬十匹。
冀州軍兩萬人馬,每天至少要消耗兩萬斤糧食,也就是三百三十石,兩千石只能頂六天。
原本以爲打賭贏了袁氏兄弟,就能如約得到軍糧萬石,現在又出現幺蛾子了。看來袁氏兄弟遠比自己想的要無恥。潘勝怎麼也沒想到袁氏兄弟敢如此公然違背諾言,還違背這麼正氣凜然,真不知道這倆兄弟下雨天敢出門不,真不怕被雷劈死。
天道好輪迴,蒼天熬過誰。
潘勝知道,按原本歷史發展,幾年後袁氏兄弟都會吐血好幾升,不得好死。
真希望這個開心的時刻會早點到來,一定要親臨現場用盆子給這兩兄弟接血,然後倒入量杯中看有幾升血。發現不足十升,立馬怒喝,“再吐點,快點,這才哪跟哪的,離合格線還遠着呢?”當然,直接上手給這兩兄弟錘背,錘出幾升血也是可以的。
潘勝悄悄躲在人羣后面神遊天際,激動得差點笑出聲來。
“糧草之事,過幾日再合計,眼下有件更緊急事需要諸位出謀劃策!”好久不發一言的韓馥拋出一個驚雷!
“還有比糧草更緊急的事?”衆人疑惑。
很快一個更壞的消息從韓馥口中蹦了出來。
十天前,衆諸侯歃血爲盟討董,各自都承諾了爲大業獻出一份珍貴的東西,如有違背,人人得而誅之。
袁紹承諾提供洛陽絕密軍事佈防圖,袁術承諾提供糧草,曹操提承諾提供鹽鐵......而韓馥則承諾提供祖傳防凍藥膏秘方及部分藥膏。
現在正直隆冬,聯軍不少士兵被凍壞,傍晚聯軍帥帳傳來將令:韓馥明早交出秘方及部分藥膏,如有拖延,冀州軍將校以上皆斬!
韓馥邊說邊拿起案几上的一張蓋着紅印的絹帛,展開給大家圍觀,正是索要秘方和藥膏的大令。
“奶奶個熊,咱冀州男兒一言九鼎,那就給他!”趙浮插着腰,一臉堅毅。
“諸位知道,我韓氏的確有一祖傳防凍秘方,冬季屯長以上的將校每週塗抹的那些青色膏藥就是根據其配出來的,因此我冀州將校凍傷手腳者甚少!”韓馥繼續說道。
檢索記憶,潘勝想起來這藥膏自己也是塗過的,很臭,效果還湊合。
韓氏擁有防凍藥膏秘方,不是什麼秘密。
韓氏防凍秘方的來源潘勝甚至比韓馥都清楚,因爲21世紀小學課堂已經把它編成了小故事,告訴青少年不要妄自菲薄,要學會因地制宜提升自己的價值。
相傳,有戶人家幫人洗衣賺錢,冬天從不凍手,一個商人聽說了就花一百錢買下了洗衣人家的防凍秘方。後來這個商人將這個秘方從一個國王那兒換來百金和千畝良田,國王又批量生產防凍藥膏給士兵塗抹,在最冷的冬季出兵幹掉了的鄰國。
潘勝知道,這個牛掰的國王就是韓馥的先祖韓哀候韓屯蒙,那個被滅掉的鄰國是鄭國。
探頭瞄了韓馥一眼,潘勝滿是失望,心中感嘆:“韓馥呀韓馥!你的先祖韓哀候那麼牛掰機智,談笑間滅國,你咋這麼軟蛋,他袁紹不過是你冀州的一郡太守,如此欺負你這個頂頭上司,你也能忍?你是不是變異啦,體內沒有祖先半點優良基因。”
過了一會兒,韓馥又言:“可我堂堂刺史,事務繁忙,怎麼可能管這秘方!這秘方只有我族弟韓山知道。可今晚他的貼身軍士來報,他失蹤了!而且庫存的幾罐防凍藥膏也一併不見了!”
“韓將軍失蹤了?藥膏丟失?”衆人不敢相信。
“堂堂右軍大將就這麼失蹤啦?”
“這可咋辦,交不出秘方,將校皆斬”,有幾個膽小的低聲嘀咕,眼淚都開始在眼眶打轉了。
聽到這,潘勝也懵了,事情不簡單,八成是袁氏兄弟在在搗鬼。這兩兄弟呀,真不安生,看來不弄死咱這一票人是不會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