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嶲郡,邛都城,爨家族長爨習靠着世居邛都城的便利。早些日子就把家中的部曲僞裝成普通僕奴,分批由城外的各莊園中集合到了城內的豪宅裡。
待六月二十二日起事那天,各家將分頭帶領隊伍,直衝太守府、糧倉、城門等重要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朝廷官員反應過來之前,控制了太守及其家人,都尉、郡丞等高官,糧倉武庫、城門等重要位置!
百姓驚起,害怕地躲進自己家中,關起門來不敢說話。
官員苦着臉一臉無奈。倒是沒有多少害怕,因爲他們知道,只要自己投降,爨家不會殺了他們。不過一生爲官的清譽是沒有了。身在任上,丟失城池,投靠門閥,會有一身臭名聲的。
越嶲郡太守府內,原太守、郡丞、六曹掾等官員反而被綁住,跪在下面。爨家家主爨習坐在太守高位上。
爨習伸手接過侍女遞上來的一杯茶,神閒氣定地抿了一口,瞧一瞧下面那堆官府中人,見他們一個個因爲丟了城池而羞愧滿面,便笑道:“諸位,那劉恂小兒的南漢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東西。不過這過家家嗎,要看自己配玩兒哪個級別的。劉恂小兒,不過是陛下的六兒子,既是庶出,又是幼子,哪裡配得上繼承大統?哪裡有建立政權續大漢正統的資格?如今我等各門閥聯合起來,討伐竄逆繼承正統的劉恂小兒,實在是天意如此!實在是民心如此!諸位以爲如何?”
太守府的小吏中,本就有爨家的人,立刻出來迎合道:“正是正是!那劉恂小兒,不但不配繼承正統,更是倒行逆施!設置什麼招賢館,這是要不用我們世家大族的人了嗎?!膽敢清量田畝和抓捕、砍殺士族清官,簡直是自尋死路!雖蜀漢覆在,不敢如此做也!”
這個小吏嘴裡所說的清官,可不是包拯包青天那樣的清官。而是“清官濁吏”的清官。這是魏晉時期的一個特色。
由於大官都是士族門閥的子弟做,高高在上太高太久了,自認爲是上等人。上等人如果去處理具體的政務,勞累操作,沒準兒還要去田間體察民情,累死累活的話,那不就失去體面、失去風度、失去上等人的優越性了嗎?所以士族大官是不幹具體的活兒的,每天談玄、宴飲、郊遊、比賽鬥雞遛狗或玩弄女奴的花樣、寫詩詞歌賦體現名士風流之類的。因爲不幹活兒和大權在握,屬於清流名士,所以叫做“清官”。
與清官相對的,是“濁吏”。也就是下面跑腿的小吏,來自寒門。這些小吏是處理具體事物的人,無論城裡還是鄉里,無論是監獄裡還是公堂裡,他們去具體做事的人。因此每天勞累,天天累得流汗,還可能在身上沾滿灰塵。所以被稱作“濁吏”。
但是,所謂清官搜刮起民財來,欺壓起小民來,那是相當的大手筆。要不然哪來的鉅額財富供他們吃喝玩樂加鬥富呢?反正小民都是下等賤人,除了死幹活之外,就沒用了。欺壓你算是看得起你了,玩死你那真是你的幸運:跟上等人沾邊了!
有人說,要是真這樣,國家不就完蛋了嗎?
一點兒都不錯!!歷史上晉朝在建立之後,階級矛盾迅速激化到不可調和的狀態,而且整個漢族的力量迅速的衰落!等第一任皇帝司馬炎死了,天下立馬就大亂起來!隨後五胡亂華,晉朝滅亡,整個漢族差一點點就被徹底滅族!
這就是爲什麼劉尋一定要剷除士族門閥的原因:哪一家哪一姓當皇帝,還算是漢族內部的事情,算是內部矛盾。可你把整個華夏漢族敗壞到近乎滅族的地步,試問知道這一切的人,有誰還會容忍你?!
言歸正傳。爨家的小吏迎合完畢,下面的衆官有許多臉上都露出意動的神色。事實上,在這裡當官,也多少是士族子弟,不過官員都是外郡的,還有益州北部的。因爲大漢法令,官員不能在自己家族所在的郡縣當官。當個小吏倒是可以。
越嶲郡衆官,本來對南漢就不怎麼看好。只是身爲漢臣,還有那麼點忠義的品德,不願意反抗皇家,得過且過的拿着俸祿,履行着自己的官位職能。現在,越嶲郡都被破了,有別人主動牽頭造反了,城池也丟了,劉尋侵犯士族利益的做法實在太讓人怨恨了。所以!很多官員臉上露出十分意動的神色!
爨習趁熱打鐵:“各位。如今我爨家等起兵滅對士族殘暴的新興王,在道義上還不大站得住腳。因爲我們本來是沒有官職在身的人,以民反官,說起來不好聽。可是衆位不同,如果衆位發出檄文,列出劉恂小兒一條條罪狀,代天伐罪王!那才真的是大勢所趨,劉恂就會在劫難逃!而衆位,不再是階下囚,而是那座上賓!且名滿天下,官位、權位不僅可以復原,更可以再進一步啊!”
一番誘惑一番威逼,倒也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當場郡丞大人就點頭表了態:“正如爨家主所說,劉恂小兒沒資格繼承正統,膽敢對士族暴虐無比,着實該殺!本官越嶲郡丞錢白,願意發檄文討伐無德暴君劉恂小兒!”
爨習大喜!所以費了這麼多口舌說服衆官員,不還是想拿到名義道德上的制高點,外加郡兵的指揮權嗎?現在這個錢白這麼配合。爨習親自上去給他鬆了綁,奉爲座上賓然後和他一起勸慰其他人。
郡丞以下的小官很多都禁不起威脅和誘惑,投降了。最後,只剩下了郡守大人。
郡守大人不是不想投降,而是他身爲郡守,逼格怎麼能是那些小官能比的呢?他要是一開始就投降,反倒會讓人看不起。現在一副大漢忠臣的樣子堅持到最後,但又沉默不語,堅決不明確拒絕爨習。一方面保證了自己大漢忠臣的名節,另一方面在爨習、錢白、以及一衆小官的多方勸慰下,才勉強投降也能讓自己逼格提升,最受重視!
不愧是官場的老油子,這算計果然到家!
總之,經過一系列的行動、一系列的誘惑和威逼,爨家徹底掌控了邛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