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到府衙來見夏侯楙,聽了東吳派兵之事,笑道:“將軍勿憂,孫權一心要奪中原,寒冬臘月不惜調集兵力,強行交戰,此舉無異於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夏侯楙皺眉道:“可吳軍從合淝而來,壽春便要受前後夾攻之患,這該如何是好?”阮籍言道:“大將軍前日傳令,已經在小沛設下十面埋伏,將孫奮兵馬團團圍困,吳軍本就人困馬乏,糧草不足,軍心渙散,敗亡只在早晚之間,如此一來,彭城兵馬便可
抽調了。”
夏侯楙眼睛一亮,撫掌笑道:“對呀!險些忘了彭城兵馬,大將軍調集十路大軍,彭城只出了部分兵力,其餘兵馬便可前來支援了。”
“這倒不必!”不料阮籍卻搖頭道,“彭城兵馬還需作爲後備兵力以取小沛,將軍大可從下邳調兵。”
“這倒是穩妥之法!”夏侯楙對阮籍如今是言聽計從,當下便道,“我這就叫應璩從揚州抽調兵力前來助戰。”
夏侯楙重奪徐州之後,曹爽命從小沛逃走的兗州刺史應璩接任徐州刺史,隨着戰線前移,徐州如今變成了魏軍的後方,支援糧草輜重。
阮籍又道:“待下邳兵馬到了彭城之後,卻不必來壽春支援。可命徐蓋帶兵前往呂縣,與豫州兵馬遙相呼應,對下蔡吳軍形成鉗制。”
夏侯楙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點頭道:“還是軍師思慮周到,如此一來,反倒是孫宇的兵馬被前後夾攻,他再無暇來攻壽春,如此我們便可專心對付揚州吳軍了。”
“正是此意!”阮籍淡淡說道,“天寒地凍,眼下不宜出戰,將軍只需固守城池即刻,待吳軍到了城下,再做定奪。”
夏侯楙皺眉道:“那徐蓋呢,該如何行動?”
阮籍言道:“徐蓋到了呂縣之後,可派人與夏侯將軍聯絡,其雙方約定用兵,是戰是守,皆由夏侯將軍決策,只要能牽制住孫宇兵馬即可。”
夏侯楙嘆道:“只是不知孫宇兵馬糧草還有多少,若讓他再堅持兩月,待到春日,只怕又要拼死一站了。”“不然!”阮籍搖頭道:“今吳軍被困,兵疲糧盡,之所以苦苦廝殺,是還有一線生機,然其士氣低落,正如夕光返照,不過許久便黯然無光,若孫宇再被困一月,必定兵無
戰心,不戰自敗。”
“一鼓作氣,再而衰……”夏侯楙嘴裡唸叨着,嘿嘿一笑,“孫宇連番退兵,恐怕只剩下最後一口生氣,只要將之消磨殆盡,則是他兵敗之日。”
阮籍笑道:“將軍所言甚是。”
“夏侯將軍,聽說吳軍增援,該讓俺們出戰了吧?”
正在此時,從外面走進來幾人,正是壽春的一衆武將,身材魁梧的徐質走在最前面,一個人便幾乎佔滿了進門的甬道。
在他身後,諸葛虔、石苞和泰山三兄弟都跟了進來,個個看着夏侯楙,求戰心切,進入徐州之後,一直都是偷襲,幾乎沒有硬仗,大家可都期待多時了。
夏侯楙主意已定,擺手道:“諸位稍安勿躁,這冰天雪地,孱馬兵困,如何交戰?吳軍求戰心切,便叫他們在城外喝喝西北風,我們以逸待勞,豈不更好?”泰山軍老大吳強埋怨道:“夏侯將軍,我們不惜離開泰山,冒險進入揚州,可是爲了能夠痛痛快快打一仗,讓兄弟們練練手,這從秋初到冬末,眼看半年過去了,兄弟們身
上都張了贅肉了。”
夏侯楙被幾人逼問,無奈看向阮籍:“軍師,你看這……”
“諸位稍安勿躁!”阮籍對衆人言道,“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眼下正是養兵之際,待到用兵之時,諸位就算不想出戰,吾也要軍令行事了。”
徐質瞪大了眼睛:“軍師,那你說說,什麼時候纔會用兵?”
阮籍雙目微微收縮,看着外面枯乾的枝丫,緩緩道:“就在春日,江河解凍,草木新綠,萬物逢春,便是廝殺之時。”
“軍師,這豈不是還要等兩三月?”吳雄看向阮籍,有些不明其意。說到底,他們兄弟三人其實是受了阮籍邀請才同意出山的,明面上現在是夏侯楙的部曲,其實真正只聽阮籍的命令,而且他們出兵的目的,也並不是爲了魏國,實則算是
江湖之約。阮籍見衆人不解,只好說道:“諸位,張承所領兵馬,除了濡須八萬水軍之外,其餘皆爲各地抽調的預備役,實爲烏合之衆,就算兵臨城下,也威脅不大,只管叫他來攻便
是。”
諸葛虔不解道:“既然如此,若主動出擊,豈不輕易可勝?”阮籍搖頭道:“張承乃是先鋒兵馬,孫權必定還有後招,我們要對付的,乃是孫權從江東抽調的精兵,如今視敵以弱,養精蓄銳,正是等東吳大軍渡江北上,再與之一決勝
負!”
石苞倒不是主戰派,聽了阮籍之言,皺眉道:“東吳已經兩次從江南調兵,若再強行派兵,則吳郡空虛,難道他不怕蜀軍趁虛而入?”衆人一聽也都紛紛點頭,深以爲然,如今蜀軍不但水軍與東吳不相上下,而且佔據了豫章和柴桑之後,東吳的三江之險不復存在,孫權就算再年老昏聵,也不敢大肆調兵
,不顧後方。
阮籍掃過衆人,卻不和他們爭執,只是說道:“若要孫權出兵,必定還需變化,如今孫權所忌憚者,正是荊州蜀軍,就看魏延能否牽制整個荊州兵馬了。”諸葛虔冷笑道:“魏延不過老匹夫而已,腦有反骨,心虛造反,這是自尋死路,他怎能擋得住蜀軍長安、荊州兩路兵馬?敗亡只在時日長短而已,他豈能牽動整個荊州的兵
馬?”
“對啊,我聽說魏延已是強弩之末了!”石苞也思索道,“半月前聽說楚軍向大將軍借糧,已然無法支撐兵馬所用,如何能與蜀軍持久對敵?”
吳強等人對魏延的舉動有同情也有無奈,說他不講義氣,卻又是被人猜忌,萬般無奈,皺眉在一旁不做評價。阮籍卻輕聲嘆道:“事在人爲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