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熊站在門口怒目瞪着二人冷笑道,“孫儀,如今東吳已滅,休想再仗着你孫家人的身份來這裡撒野”“二位息怒,息怒!”
倒在臺階下的那人趕忙擺手,“我二人是誠心來祭奠老丞相,也深恨孫峻之舉,絕無他意,絕無他意呀!”
“伯甫,你二人莫要衝動,”被朱損抓着衣領的那人抱着朱損的胳膊,向朱熊大聲道,“我是孫將軍來,是有大事商議。”
朱熊雙目微凜,冷眼看着兩人,兄弟二人正在愣神,忽然闖進來兩人跪地便哭,等他們反應過來,才發現來人盡是孫皎之子孫儀。
孫皎是孫靜之子,和孫綝的爺爺孫暠爲親兄弟,孫暠爲長兄,孫皎排行爲三,雖然孫儀比孫綝長了一輩,但都是孫靜這一脈的,也難怪朱熊兄弟會生氣。
朱損冷笑道:“你二人該不會是來爲孫綝試探虛實的吧?”
“仲泉啊,你連我都不信了麼?”
孫儀從地上爬起來,撣着身上的塵土,“我孫家出了此等敗類,有敗壞家族名聲,此等逆賊,我恨不得早日除之,又怎會與之沆瀣一氣?”
朱損微微一怔,手中便鬆了勁,被他抓着的是孫儀的親信林恂,趕忙掙脫退在一旁,整理着衣領唉聲嘆氣。
朱熊默然片刻,才問道:“你二人有何事商議?”
孫儀回頭看看四周,廊庭之下,都站着朱家的下人,努努嘴:“可否容我爲老丞相重新上香?”
朱熊會意,微微點頭,擺手示意衆人都散去:“爾等都退下,小心看守府門。”
下人退去,孫儀重新在靈前上香,一聲長長的嘆息,與朱熊兄弟坐下來,林恂主動站在門外警戒,朱熊也不言語,等着孫儀主動開口。
掃了一眼靈位,孫儀才搖頭嘆道:“孫峻此僚奸亂後宮,還膽敢與全公主私通,喪盡人倫,真是豬狗不如,如今又賣國求榮,屈膝媚外,害死忠良,吾孫氏一脈出此敗類,實爲家族之恥,吾等欲除此賊久矣!”
朱損冷笑道:“既然你們早有此意,爲何還讓他逍遙跋扈?”
“二位仁兄啊,孫峻與全公主一向都受陛下寵信,權勢極大,你二人難道不知麼?”
孫儀痛心疾首,望着二人無奈攤開手,“我等雖爲長輩,但何嘗被此不孝之子放在眼裡?”
朱熊冷哼一聲:“既然你們家族奈何不得孫峻,又何必來我府中,惺惺作態?”
“如今形勢大不相同了,”孫儀精神一振,盯着二人說道,“今先帝駕崩,少帝年幼,全公主已然失勢,孫峻得意忘形,正是剷除此賊的大好時機呀!”
這個機會朱熊兄弟二人先前也討論過,只是力不從心,見孫儀又提起,故作不解問道:“何以見得?”
孫儀言道:“今陛下已經降漢,吳國不存,文武大臣各自奔命,建鄴城一成一盤散沙,人人自危,此時除掉孫峻,也是我家族之事,即便劉封進城,他也不好追究。
否則等劉封到來,以功封賞此賊,便更無法除惡了。”
朱熊皺眉道:“孫峻因功得勢,你這一脈也會得利,爲何反要將其除掉?
若是引起劉封不滿,豈不反遭連累,這又是何苦?”
“唉,二位有所不知呀!”
孫儀嘆道,“昔日有陛下在,這等事自然無人敢提,但如今孫家失勢,已非皇親,孫氏要想傳承,便與其他家族一般無二。
若是那時候有人將孫峻之事揭發出來,我孫氏這一脈豈不要因此身敗名裂,被世人所恥笑,甚至遺臭萬年,家族子弟無顏見人,還何談發展傳承?”
“哼,孫峻做的那些醜事,遲早會被揭發出來,”朱熊一聲冷笑,咬牙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所以我等除孫峻之心,與二位仁兄無異也!”
孫儀馬上說道,“今我等已經決意剷除此賊,只恨力有不逮,欲請二位相助,特來商議大事。”
朱熊兄弟此時已經將孫儀的話信了七八分,孫峻雖然在孫權時期得寵,但因他做的那些事爲同族所惡,除了與孫暠的另一個孫子孫綝關係密切之外,與孫儀等同宗卻基本沒有往來。
如今孫靜這一脈輩分最高的孫靜四子孫奐,當年就是因爲想以家規懲處孫峻,反被孫峻在孫權面前告了一狀,將孫奐遠調到江夏去了,從此族中無人再敢指責孫峻,大家對其敬而遠之。
現在孫家已非皇族,各支發展以後都只能靠自己家族的實力,以前孫峻做的這些事就成了他們的心頭大患。
孫家眼看也要走上世家之路,如果孫峻和孫魯班的醜事一旦揭露出來,最直接受影響的便是孫靜這一脈。
本來孫氏起於行伍之間,在江東一開始便受到士族排斥,還是孫策以雷霆鐵血手段掃除障礙,但終究死在刺客之手,可見世家權勢之大。
孫權坐鎮江東,以安撫爲主,但晚年也感到頗受威脅,大肆清洗打壓這些人,算是徹底將江東世家給得罪完了,如今再沒有了皇族這個身份,以後孫氏在江東要想立足,恐怕也是困難重重。
孫堅兄弟三人,孫堅這一脈因爲是皇族,如今孫亮主動投降,必定會封侯裂土,至少能有個安身之所;孫羌這一脈孫鄰早已在鄱陽投靠漢室,得到劉封信任,將來也有立足之地。
唯獨孫靜這一脈,目前的處境十分尷尬,族長孫奐被困廬江,至今沒有消息傳來,孫峻又以賣國爲榮,幹了許多齷齪之事,雖然一時得勢,但爲衆人所不恥,而且以他的性情,恐怕也不會照顧家族其他人。
但他所做之事卻會連累族人,將來一旦被揭發出來,那些與孫家有仇的江東世家必定會如餓狼一般撲上來,將他們打入萬劫不復之地,外人可不管你與孫峻關係如何,只認得你是孫峻這一支脈的,一個都不會放過。
面對家族存亡和將來長遠的發展,孫儀等人不得不鋌而走險,在孫氏重新尋找出路之際,決定將這個毒瘤先清除。
朱熊兄弟對視一眼,朱據言道:“我二人慾殺孫峻,苦無良策!但這卻是你孫家之事,我兄弟二人也愛莫能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