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見軻比能去意已決,只好起身送行:“如此便待大勝之日再設宴慶賀了。”
“一言爲定!”
軻比能點點頭,對桌上的酒菜竟沒有絲毫留戀之色,穿上蓑衣即刻離開了魏軍大營,冒雨疾馳而去。
目送鮮卑軍一行十餘人消失在雨霧之中,州泰疑惑道:“這軻比能今日因何如此反常?”
司馬懿不動聲色,微微側頭道:“何以見得?”
州泰吸了一口氣:“昔日軻比能來營中,見到這些酒菜,彷彿數日不見米水,必定飽餐一頓方肯離去,今日卻淺嘗輒止,莫非其早已暗懷鬼胎?”
辛敞也點頭道:“軻比能今日的確有些不同,難道是防備都督在酒菜之中做手腳?”
“這倒未必!”
司馬懿搖頭道,“軻比能自知眼下是用人之際,豈敢自斷一臂?
不過今日舉動,着實讓人有些意外。”
辛敞問道:“賈參軍可有密報?”
司馬懿再次搖頭,看着大雨茫茫,吩咐道:“派人設法去漢營弄些酒食來,本督倒要看看,劉封究竟有何手段,竟叫軻比能不惜以糧食換酒食。”
辛敞也似有所悟,抱拳道:“屬下這就去。”
此時天色已晚,侍衛正在掌燈,司馬懿忽然傳令道:“州將軍,傳令升帳。”
“遵命!”
州泰一怔,意識到司馬懿方纔之言絕非無的放矢,趕忙前去傳令。
不多時衆將都來中軍大帳,杯盤酒席尚在,重新添置更換之後,司馬懿卻叫衆人,反倒讓衆文武有些不知所措。
司馬懿笑道:“諸位無需驚怪,連月停戰,軍卒多有懈怠之心,今日又要冒雨出兵,特備薄酒爲諸位將軍壯行,待某將令傳下之後,各位務必用心執行,不得有誤。”
衆人尚未見過司馬懿如此親切過,心中感動,紛紛抱拳答應,酒桌之上每人只准備了三碗酒,確有壯行之意,卻不會貪酒誤事。
飲罷已被之後,司馬懿言道:“劉封一心死守,阻吾等於淇河以東,今徐州、兗州兵馬失利,唯有吾等方能力挽狂瀾,諸位身系一國之重,萬不可懈怠。”
衆將聞言頓覺得責任重大,面現激動之色,抱拳道:“謹遵大都督教諭!”
司馬懿輕嘆一聲,言道:“劉封倒也是布兵有方,今正面難勝,吾意另闢蹊徑,早已命人打探太行山道,尋得一條古道可通修武之後,若能循此路進兵,擾漢軍之後,斷其糧道,吾於前陣接應,前後夾擊,可一舉而破漢軍矣。”
州泰大喜道:“都督既有此良策,何不早些派人出兵?”
司馬懿言道:“那劉封詭計多端,若貿然進兵,一旦被其發現,則前功盡棄也!今連月不曾出兵,漢軍比料某無進兵無策,如今又天降大雨,漢軍守備鬆懈,此時出兵,方可一擊制敵也!”
辛敞抱拳道:“原來都督多日來早有安排,兵貴神速,如此請下吧!”
司馬懿言道:“此去穿越太行山,行徑險要,雨水溼滑,在山中穿行約有半月之久,非膽大心細者不能勝任,諸位誰敢擔當此任?”
州泰馬上起身道:“若都督委用,末將自當全力以赴。”
司馬懿微微頷首,州泰用兵謹慎,又有但當,是他心目中的人選之一,環視衆將言道:“此去事關此此一戰之成敗,爲防萬一,還需再去一路兵馬,還有何人敢去?”
“末將願往!”
左都督裴景和前將軍徐蓋同時起身。
司馬懿掃視二將,頓了一下言道:“就由裴將軍與州將軍前往,你二人明日前往林慮,領兵從此處進入太行,兵馬想到本督安排已久,稍後還有錦囊賜予你二人,進山之後按照錦囊行事即可。”
“遵命!”
二將欣然領命。
“大都督,末將……”徐蓋一看點將沒有他,有些着急了,站在席間有些尷尬。
司馬懿笑道:“徐將軍不必性急,除此之外,本督尚有其他安排,此戰只許勝,不許敗,全軍出動,絕無局外之人。”
衆人見司馬懿說得輕鬆,卻不由心中一凜,他們明白這極有可能是河內的最終一戰,只許勝不許敗,對於魏軍而言,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徐蓋抿了抿嘴,默然坐下,衆將也都和他一樣,緊盯着帥位上的司馬懿,等着下一個將令。
司馬懿端起第二碗酒,緩緩道:“此番進兵,吾欲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虛實並用,叫劉封首尾難顧,還需分一路兵馬渡河南下,襲擾兗州境內,此時姜維將兗州兵馬盡數調往泰山境內,濮陽、陳留一帶必定空虛,若能攻下此二處,則可扭轉戰局。”
辛敞吃了一驚:“渡河南下,如今唯有白馬、延津二地尚在吾軍之手,只怕漢軍在酸棗一帶還有重兵把守,貿然深入敵軍,危險重重。”
“何止是危險重重?”
司馬懿冷然一笑,沉聲道,“此次渡河南下,必定是九死一生!”
衆將聞言無不悚然,卻聽司馬懿又道:“然唯有置之死地,方能有求生之機!若能全取兗州,則中原局勢不同,許昌、譙郡之民自會響應,此一路兵若進退得當,克復中原尚未可知矣!”
王韜蹙眉道:“若渡河南下,必要分配許多兵馬,若兵力太少,便如飛蛾撲火,若抽調兵力太多,劉封必有察覺。
若其趁虛來攻,中軍守不住,其餘兩路豈非前功盡棄?”
司馬懿笑道:“本督既然兵分兩路,自然已有對策,南下兵馬便由徐蓋將軍統領,明日便徑往黎陽領兵,此處吾已有安排,白馬已有渡船接應,過河之後,自由人接應,汝只需按照錦囊行事即可!”
徐蓋沒想到司馬懿會給他如此危險而又重要的任務,不懼反喜,抱拳道:“末將領命。”
辛敞想起剛剛離去的軻比能,不知道司馬懿究竟如何安排,自己在席間反倒聽了個稀裡糊塗,在一旁問道:“不知都督這兩路兵馬,哪一路算陳倉,哪一路又是棧道?”
司馬懿淡笑道:“皆可爲陳倉,亦可爲棧道,諸位不必多問,自去按照軍令行事!”
衆將舉杯飲罷,各自低頭吃喝,心中卻與辛敞一般,如墜雲霧之中,但都知道接下來這一戰必須要竭盡全力,不可有半點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