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軍佔住中山城,休息一夜,五更時分忽然號鼓大作,全軍紛紛集合,城內一片大亂。
若羅拔能第一個衝到府衙,還未進門就大叫道:“大人,可是漢軍殺來了?”
卻見禿髮樹機能證泰然而坐,不禁一怔,不多時禿髮孚鹿等人也都趕至,衆將見不似緊急軍情,面面相覷。
禿髮樹機能環視衆人,平靜下令道:“傳令全軍出發,到城東十里處滱水岸邊結陣。”
禿髮孚鹿吃了一驚:“大人,漢軍就在委粟關,我們佔住城池,爲什麼要拱手讓人?”
禿髮樹機能笑道:“我們以騎兵爲主,不善攻守城池,守住中山城看似佔了地利,實則放棄了我們的優勢,此城破敗,又缺少守城器械,若被漢軍圍住,四面攻打,我們的士兵沒有了戰馬,還能成爲勇士嗎?”
禿髮孚鹿一怔,皺眉不語,其餘幾位將領也都深以爲然,讓他們放棄坐騎守城,這的確不是士兵擅長的,大家都喜歡騎馬衝殺,雙腳站在地上連行動都覺得十分別扭。
另一名邑長塢羅魯上前道:“大人,就讓我來斷後吧!”
禿髮樹機能欣然點頭,遂命塢羅魯領三千騎兵守城斷後,禿髮孚鹿爲先鋒先到河上搭起浮橋,大軍前往滱水岸邊等候迎敵。
禿髮孚鹿見兵馬沒有過河,皺眉道:“大人,我們都是騎兵,卻背水結陣,若被漢軍殺來,急退不得,不是自斷後路嗎?”
禿髮樹機能哈哈大笑,揹着手掃視滱水,用馬鞭指着寬闊的河面傲然道:“你不讀中原人的典籍,自然不知道背水而戰的妙用。
當年韓信背水一戰大敗趙軍,就是讓士兵置之死地地而後生。”
禿髮孚鹿撓撓頭,乾笑道:“什麼兵書計策的,我是不懂,但覺得這樣太過危險,劉封詭計多端,他肯定也知道這個韓什麼的背水一戰,恐怕不會上當。”
“此言有理,但劉封出兵是爲平定中山而來,他就不得不來與我交戰,”禿髮樹機能點點頭,笑道,“你儘管放心,我也不是叫族人們冒險送死,一大早已經派人向務丸傳令了,他此刻正派兵來支援,你就放心吧!”
禿髮孚鹿聽說還有援軍,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去搭橋了。”
禿髮樹機能引軍在滱水西岸結成三個方陣,叫士兵下馬歇息以逸待勞,若羅拔能領三千精騎居中接應,專等漢軍到來衝殺,繞到其後前後夾擊。
天明時分,劉封正在委粟關和衆將商議攻城之事,忽然探馬來報鮮卑軍棄城而去,倒讓他疑惑不解,以爲禿髮樹機能有什麼詭計,連探三次直到聞報鮮卑軍退守滱水才確定是真。
機不可失,馬上叫文鴦爲先鋒先入中山城,大軍隨後趕至,此時斥候已將鮮卑軍的布兵情況說了一遍,劉封皺眉道:“這禿髮樹機能搞什麼詭計?”
周處言道:“這傢伙背水結陣,難道想背水一戰?”
如此前線的計策,反倒叫劉封狐疑不定:“背水一戰要陷入絕境,將士才能上下一心,拼死反擊,禿髮樹機能一路大勝,恃勇而來,怎會用此計?”
周處也皺起眉頭:“昔日韓信用此計,乃是料趙軍無謀,又借住地利破釜沉舟拼死一戰,這倒真是不合常情。”
劉封言道:“都說禿髮樹機能熟讀兵書,極富謀略,莫非其中有詐?”
周處也驚疑不定,劉封叫兵馬先在城外休整,多派斥候查探,幾次回報鮮卑軍都在岸邊守住,正令人搭設浮橋。
文鴦失去耐心,催促道:“大將軍,不管他胡賊有什麼陰謀詭計,先去會他一會,看他有何反應再來臨機應變不遲。”
劉封一想也是,命周處爲先鋒,領兵又向東而行,二十里外見滱水改道東南,鮮卑軍就在河灣處佈下大軍。
這裡的河灘廣闊平坦,鮮卑軍黑壓壓一大片,刀槍耀日,旗幟如林,粗略看去有一萬兵馬,軍容比先前禿髮務丸所部要強盛許多。
“這小子該不會只是個紙上談兵的傻子吧?”
劉封在馬上觀望鮮卑軍陣勢,禿髮樹機能兵力充足,士氣正盛,這時候玩什麼背水一戰?
先前可能因爲鮮卑俘虜的過度吹捧,太過重視此人的能力,反而搞得自己一驚一乍的。
周處也冷哼道:“自來行軍佈陣,要有險阻之地方可結陣對敵,此處雖然空曠利於騎兵衝殺,但此賊竟將大隊騎兵列在江邊,卻讓我軍佔住高處,棄優就短,看來真是徒有其名。”
劉封觀察一陣,派出的斥候先後來報,並未發現鮮卑人馬,實在想不通禿髮樹機能爲何如此抉擇,如果此人當真如猝跋韓等人兵所說精通兵法的話,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對自己兵力的自信。
禿髮樹機能相信鮮卑軍有反擊之力,反言之就是根本未將漢軍放在眼裡。
“輕敵就要付出代價,”劉封想到此處冷然一笑,“禿髮樹機能自侵入幽州以來,勢不可擋,自以爲勇略非常,是時候給他一點教訓了。”
周處還記着昨日的廝殺,一眼便從人羣中看到了最高大的若羅拔能,抱拳道:“將軍,是否讓我再去會會那個八能。”
劉封點頭道:“我正有意趁其兵疲擊之,子隱正好出戰拖住賊軍,衆將聽我號令行事。”
周處大喜,領命打馬而出,還不等叫陣,對面若羅拔能便衝了出來,二人更不答話,就在河灘上廝殺起來。
兩軍各擂戰鼓,響徹滱水兩岸,戰馬來往飛馳,鬥在一起難分難解,一時間場中沙土飛濺,灰塵飄起,在秋風中飄上半空之中。
“唉呀,子隱這一招用得不夠妙,要是向左一點點,那黑貨就非死即傷。”
“嘶——這是什麼招式,也太幼稚了吧,不應該向下挑啊,向左,向左啊!”
場中的廝殺原本十分精彩,但文鴦卻看得焦急難耐,在馬上不時念叨着,不時搖頭嘆息,恨不得自己上去廝殺。
劉封笑着搖搖頭,這也是旁觀者清,但在邊上看到的形勢未必就和場中人遇到的一樣,文鴦所說的招式,周處或許因爲力氣、兵刃和坐騎的限制不能發揮出來,只是理想狀態罷了。
這一幕,倒讓他想起了後世的彈幕教練,吃着熱了兩次的泡麪出沒在每一個角落,在各種職業比賽中指手畫腳,顯得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