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蘇德說自己並非匈奴大頭領,倒讓田豫等人有些意外,單于歷來都是匈奴一族的頭領,連大單于都不是頭領,難道還有比這更高的職位?
見衆人疑惑,蘇德解釋道:“經殿下提議,我鐵弗部最高首領號爲撐犁孤塗單于,與先祖相同,叫我們時刻謹記認祖歸宗,由哈彥骨將軍擔任,大單于是輔佐撐犁孤塗單于處理部落軍政大事的。”
“原來如此!”
田豫點頭道,“這職責和丞相有些相似了。”
蘇德點頭道:“大單于之下還有三位單于,都是爲保護族人立下赫赫戰功的勇士,分別爲巴根、哈森、阿爾木,可以世代傳承,單于之後便是各賢王部將等,與先前相同。”
田豫等人紛紛點頭,大單于類似於朝廷的丞相,而單于則等同於王公,劉封這一番改革,是先保住了幾位主要將領的利益,才讓他們甘心歸順。
衆人紛紛向蘇德道賀,這一番改變,雖說還不能徹底緩和兩族之間的矛盾,讓匈奴人真正歸心,但這個開端無疑是極其重要的,開疆擴土是任何一代君臣都想完成的壯舉,如今不但漢室再興,還能收服大漢開國以來的勁敵匈奴,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結局了。
田豫和陳壽等人的感觸則更深,想華夏之地數千年的發展,自三皇五帝的部落之爭到夏、商、周,乃至春秋戰國的紛爭,都是彼此不斷融合的過程,各族之間的裂縫需要時間來填補縫合,但這首先要兩族之間化干戈爲玉帛,纔有融合的條件。
蘇德和哈彥骨等人這許多年等待,已經過了壯年時期,如果再不出兵他們都將老去,化爲歷史的塵埃,眼下鮮卑軍式微,如果能夠讓匈奴一族在漠北立足,他們幾人的功勳將不下於冒頓等人。
此時他們早已不是當年努力尋找單于的匈奴士兵了,歷經變遷,讓自己的子孫後代長久安穩纔是最主要的,更何況匈奴族內爭權奪利,弒殺父兄奪權也是常有的事,與其尋找他人,還不如自力更生,如今的匈奴士兵上下更新換代,老一輩大多死去,又有幾人還記得不知所蹤的單于貴族?
帶着全族人的託付,蘇德此時也意氣奮發,朗聲道:“實不相瞞,我鐵弗部十萬精兵已經整裝待發,雁門郡集合人馬,只等大將軍領下,打開關門,將會踏上我們熟悉的土地,陰山將士我們的立足之地,龍城是我們征戰的目標。”
說完之後蘇德深吸一口氣,微微閉上眼睛,彷彿聞到了大漠上的青草香味,看到漫山遍野的綠草起伏,那裡牛羊成羣,萬馬奔騰氈帳一簇簇圍着湖水佈置,族人們歡聲笑語,圍着篝火歌唱起舞,藍天白雲悠悠而過……“除了陰山敕勒川之外,我已將五原郡北部區域分與鐵弗部,供他們族人在此地休養生息,”短暫的靜默之中,劉封揹着手緩緩說道,“陰山南北將是匈奴時代繁衍生息之地,大河以北的五原郡一帶地勢平坦,水利豐富,草地極多,你們的族人遷徙到這裡,馬上就可以放牧牛羊生活了。”
“多謝大將軍!”
蘇德聞言滿臉激動,再次躬身施禮,他之所以見了劉諶之後還要來見劉封,遷徙族人和劃分土地是最重要的目的。
如今大軍即將出徵,但匈奴的婦孺老幼還留在西河的圜陽,如果不能將他們帶出塞外,出征的士兵都心有掛念,難免有被牽制之感。
這些留守後方的婦孺纔是匈奴一族真正的未來,但大軍出征,留在塞外沒有人保護也十分危險,不但需要土地讓他們安家,還需要牛羊等資源來生存。
既要脫離漢室的控制,又要大量資源和土地,蘇德正不知該如何和劉封開口,沒想到劉封彷彿洞悉他心事一般,先劃分了地區,五原郡土地肥沃,水草豐富,還有城池房屋,足夠安置現在的人口了。
劉封又道:“除此之外,雁門和雲中兩郡也馬上會建設集市,到時候你們草原和中原的物資都可以在此購換。”
“太好了!”
蘇德大喜,拍着手大叫道,“原來大將軍早就思考周全了,這麼多年在中原,有些食物和衣服我們也都習慣了,尤其是那些孩子們,真擔心他們突然遷徙之後不習慣會生病,有了這些集市,我們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劉封笑道:“你們的族人這些年來也學會了不少耕種的技巧,到了五原郡之後可以繼續耕種那些田地,我自會派人爲你們製造水車,幫助開發水利,只要派人用心去學,倒也不難。”
蘇德感激不已,連連稱謝,此時心中最大的擔憂除去,整個人便容光煥發,他本就是匈奴兵的軍師,是族中最有智慧的人,這許多年來仔細思考過塞外各族的遷徙變遷,強盛衰弱乃至滅亡,和哈彥骨等人多次討論,都深有感觸。
如今再看看鮮卑族的興衰,深知唯有和大漢結合纔是長久之計,漠北之地不知道有多少族羣被吞併、滅亡,更不知多少次入侵中原,但都招致滅族之患,離他們最近的烏桓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無論各族興亡如何,但中原人始終保持如一,無論內戰如何紛亂,卻前年傳承下來,如今劉封提出各族共融的建議,經歷過滅族之患的匈奴人便容易接受許多。
“大將軍,你該不會讓我們,我們去給匈奴人做奴隸吧?”
猝跋韓幾人聽到最後,發現匈奴和大漢已經合爲一家,頓時面如土色,爲了兩族的關係,如果匈奴人要求報復鮮卑人,收他們爲奴隸,想必劉封也不會拒絕。
忐忑之中卻見劉封轉過身來溫和一笑,緩緩說道:“其實說將起來,你們鮮卑一族也與我們都是同族吶!”
“啊?
這……這不可能!”
猝跋韓幾人臉色再變,驚得站起身來連連擺手否認。
聽了匈奴人剛纔的一番討論之後,再聽到劉封這句話不由一陣後怕,這簡直和某種咒語一樣讓人迷失心智,他們是鮮卑山神靈的後代,鮮卑山是他們的信仰,怎麼能和中原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