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戰,平陶城內外直如地獄一般,魏軍死傷接近萬人,鮮血凝結成一片巨大的紅色冰塊,在朝陽的映照下令人眩目。
鄧艾命人將那些柴草堆積起來,所有的死屍堆積其上,再點起大火,如此多的屍體,在冬天挖坑掩埋並不容易,燒掉更乾脆。
這場大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所幸冬天刮的西北風,都吹往山野中去了,又有冰牆阻隔了大量煙霧,要不然城中的守軍和百姓恐怕也呆不住。
等沙摩柯運來糧草之後,鄧艾命人讓人夯土澆水,徹底封死了平陶城東面的冰牆,如果魏軍再來,必定是曹宇親率的精兵,沒必要再與之周旋,現在要做的就是修葺城牆,等待援軍。
******西河郡,劉封帶兵駐紮在離石,修葺城池,佈置防禦,大雪之後派霍峻再帶五千精兵往平陶城支援鄧艾。
巡視了一圈,最令他擔心的還是人口問題,從曹操內遷匈奴分爲五部之後,上郡和西河郡基本都是以匈奴爲主,漢胡雜居。
這幾年隨着曹丕、曹叡等接連更替皇位,有丟失了長安,曹魏對匈奴失去了統治力,漢人大多被迫遷徙到河東和西河以南的地區。
匈奴人又恢復以往劫掠本性,四處燒殺搶掠,剛剛有所起色的田地也都被破壞荒蕪,如果不是鮮卑軍迅速壯大,威脅到九原郡一帶,恐怕匈奴就要南下河東和河內之地了。
劉封能夠如此順利進入上郡,佔領西河,正是因爲匈奴這幾年的動亂所致,雖然搶下這塊地盤容易,但要治理,卻十分困難。
漢末諸侯割據,到最後三足鼎立,幾乎是連年征戰,人口嚴重不足,即便劉封推行了人口鼓勵政策,至少也要十到二十年才能見效,上郡和西河兩郡人煙稀少,土地荒蕪,這裡又是黃河沿岸,灌溉便利,如此好的土地浪費了着實可惜。
句扶言道:“自南匈奴內附,左部居於茲氏,中部居於大陵,南部在蒲子,其餘各部遠離西河,若能收服中部劉豹所部,則可號召其餘各部來降,暫緩西河及上郡人口問題。”
劉封言道:“曹魏丟失西河,必會在河東屯重兵來防,曹丕以茲氏爲西河治所,又連接太原、河東兩郡,此地爲咽喉之地,必須要取,只是我現在兵力不足,若蒲子南部匈奴趁我出兵前來偷襲,恐離石不保。”
句扶皺眉道:“我軍雖已佔領上郡、西河郡主要地區,然北部塞外之地,五原、朔方等地,還有拓跋鮮卑部、匈奴所部,若被魏軍利用,提兵進犯,也不得不防。”
“又是匈奴五部,又是拓跋鮮卑,長安還有哈彥骨這些北匈奴,這胡人怎會如此混亂?”
劉封聽得一頭霧水,只覺得心中煩躁無比,本以爲佔領西河,就可以直取幷州,再從幷州攻打曹魏大後方河北,到時候長安、河北兩路取中原,大事可定,沒想到光一個河西郡的勢力,就如此錯綜複雜。
“孝興對匈奴和鮮卑各勢力,可都知曉?”
抓抓腦袋,他再問句扶,現在的重點還是曹魏,對付這些胡人,劉封更想讓他們自相攻伐,相互損耗實力,纔是他想看到的。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亂世,五胡亂華的悲劇是絕不能再上演的,這也是他急切想進入西河郡的原因之一,匈奴五部的主力都在這裡,要趁早將其消滅,再將鮮卑阻隔在長城之外,這個隱患便大大減少了。
句扶搖頭道:“屬下也是這兩年在西涼安置匈奴時有所耳聞,塞外胡人勢力錯綜複雜,相互攻伐,常有更迭,匈奴、鮮卑、丁零、烏丸各率其衆,若非長久蒐集信息,實難說得清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劉封狠狠地揪着下巴上的髭鬚,皺眉道,“光憑武力震懾是不行的,自秦漢以來,莫不如此……”“殿下,屬下知道一人……”就在劉封自語的時候,一旁的令狐宇忽然驚呼一聲。
“嗯?”
劉封擡起頭,倒讓令狐宇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訕訕停了下來,一拍桌子催促道,“有什麼人,趕快說來,何必吞吞吐吐?”
令狐宇也跟隨劉封數年,知道他的脾性,忙道:“方纔殿下說道秦漢、武力,我倒是想起一人,此人名叫秦武,字漢澤,乃是五原郡人,現在屬下軍中爲一名都尉,頗有勇力,從小便在塞外長大,與鮮卑、匈奴人相熟,此地胡人勢力究竟如何,問他便知。”
“快快快,快將他叫來!”
劉封連連揮手,嗔怪着令狐宇,“我們來到此處,有這樣的人才,你不知推薦,倒讓我白白死了許多腦細胞。”
“呃……”令狐宇一怔,不知道劉封所說的“腦細胞”什麼東西,還以爲是外派細作的代號,頓覺心中慚愧,連忙轉身跑出去找人。
對於匈奴,除了漢武帝時期西征之外,劉封知道的便是漢末動亂時期在河內和幷州一帶作亂的於夫羅,董卓叛亂,於扶羅率兵劫掠太原、河東,後駐紮河內。
於扶羅死後,其弟呼廚泉繼位,任命於扶羅之子劉豹爲左賢王,後來,曹操將呼廚泉的兵衆分爲五部,任命劉豹爲左部帥,這個劉豹便是後來五胡亂華頭領之一劉淵的父親。
不多時,令狐宇便帶着一個青年人走進來,那人眼中閃着熱切激動的光芒,略顯拘謹,如今的劉封身份早已非同一般,文治武功都名重一時,成爲很多年輕人的偶像。
“末將秦武拜見燕王殿下!”
秦武身形高大,聲若洪鐘,一看就是一塊武將的好材料。
“坐吧!”
劉封點點頭,示意秦武坐到令狐宇下首,問道:“令狐將軍說你在五原郡長大,對於塞外匈奴和鮮卑族,你瞭解多少?”
秦武顯然剛纔已經聽令狐宇交代過,有所準備,抱拳道:“屬下從小便在漢胡雜居之地長大,對於匈奴變遷、鮮卑崛起都知道一些,燕王所問,屬下一定盡我所知回答。”
“很好,”劉封問道,“先簡要說說匈奴各分爲南北部前後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