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長安城門纔打開。一隊身穿大紅衣甲的騎兵就列着整齊的長隊,在一員銀甲小將的引領下,走過吊橋,到了長安城門外。
這隊騎兵大約百餘人,騎在馬背上的每個人,都是挺直着腰桿,一臉的肅穆,手中提着的朴刀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森冷的寒光。隊伍立於城門外,除了偶爾會有一兩匹戰馬打着響鼻,踏動兩下馬蹄,馬背上的騎士竟是沒發出半點聲音。
守着城門的幾名兵士見有一隊百餘人的騎兵從城外大營走來,趕忙上前將他們攔住,一名軍官朝領着騎兵的小將軍喊道:“你等何人?因何入城?”
帶領這隊騎兵的小將軍不是別人,正是趙雲。
聽得那軍官發問,趙雲朝他抱拳拱了拱手說道:“我等乃是洛陽王麾下驍騎,軍中有些事務急需殿下親臨處置,末將等人特地入城迎接殿下!”
由於趙雲等人是從城外軍營走出,而軍營內駐紮的乃是前來增援長安的劉辯大軍,因此軍官對他們並未太多懷疑,朝趙雲拱了下手,仰頭望着騎在馬背上的趙雲說道:“將軍入城謹記莫要於路上太多逗留,城內頗爲混亂,若是惹出事端,反倒不美,洛陽王府便是以往的相國府,入城之後只管向城西走!”
“多謝!”朝守門軍官拱手道了聲謝,趙雲一抖繮繩,領着百餘名騎兵策馬進了長安。
進了城內,一路上趙雲等人遇見許多尚且穿着西涼軍烏黑衣甲的巡邏官兵。走在街道上的官兵,看到趙雲這隊騎着戰馬,清一色火紅衣甲、器宇軒昂的騎兵,一個個臉上都現出了羨慕的神色。
走過幾條街道,趙雲又向一名領兵巡邏的軍官詢問了洛陽王府大致的方位,帶着百餘名騎兵,在這隊巡邏兵滿是羨慕的目光中,沿着空曠的街道,快速朝着洛陽王府奔去。
洛陽王府。
劉辯剛剛起身,正要去探視受傷的鄧展,一名親兵飛快的跑到近前,抱拳躬身對他說道:“啓稟殿下,趙將軍領了百餘名騎兵來到府中,眼下趙將軍正在前廳等候!”
“子龍?他來做甚麼?”聽說趙將軍在府門外等候,劉辯愣了一下,向那親兵擺了下手說道:“快去請子龍前來府內,本王於書房中等他!”
“諾!”親兵應了一聲,轉身飛快的朝前院跑去。
站在臥房門外,望着親兵的背影,待到親兵身影消失在一片花叢後,劉辯正要向書房走,一個人急匆匆沿着迴廊朝他這邊跑了過來。
聽到迴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劉辯朝那個正向他跑過來的人看了過去。看到的卻是滿頭大汗,跑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賈詡。
賈詡的住處離劉辯臥房甚遠,若是一路不停的從他的住處跑到劉辯臥房,着實是需消耗不小的體力。
“賈中郎何故如此?”待到賈詡跑到近前,不等他喘勻了氣息開口說話,劉辯先向他問道:“莫非有緊要之事不成?”
“殿下!”站在劉辯面前,賈詡先是擡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隨後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禮,對劉辯說道:“罪臣是前來勸殿下儘早離開長安,切莫羈絆於此危城之中。”
“爲何?”賈詡的話剛落音,劉辯就一臉納悶的向他問道:“莫非賈中郎以爲,刺客一擊不成尚未死心,還會再來謀害本王?”
“董卓伏誅,餘黨悉數被擒,僥倖逃生者,如何還敢前來刺殺殿下?”賈詡抱拳躬身,很是忐忑的對劉辯說道:“或許殿下以爲罪臣心有所圖,可罪臣思量再三,整夜未睡,心內有話若是不說……”
不等賈詡把話說完,劉辯就朝他擺了擺手,對他說道:“賈中郎多慮了,本王既向陛下求情,赦免中郎,便是真心重用中郎。中郎有話只管直言,莫要顧及許多。當初於董卓帳下,中郎如何,在本王這裡,也是如何便可!”
“諾!”劉辯如此一說,賈詡才放了些心,抱拳躬身對劉辯說道:“董卓餘黨,男女老幼三千餘人關押於監牢之中,被抓着多爲城內餘黨親眷,即便有僥倖逃出,定然也是投鼠忌器,爲保被關押衆人性命,不敢稍有異動。城門守備森嚴,城外之人若想進城,也非易事。此時長安城內,最不該發生的,便是刺殺殿下與朝臣之事!”
賈詡的話剛說到這裡,劉辯就皺起了眉頭,向他問道:“中郎言下之意,莫非是說,昨日刺殺本王之刺客,乃是受命朝廷?”
“正是!”賈詡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神色中帶着幾分緊張的對劉辯說道:“城內董卓餘黨無心謀害殿下,更是不敢謀害殿下!城外之人卻是有心無力,李傕、郭汜等人,眼下更是隻盼朝廷赦免其罪責,哪裡還會憑空生出事端?有心且又有力者,只餘下朝廷……”
說着話,賈詡擡起頭,偷偷瞟了劉辯一眼,見劉辯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他後面的話就再沒有接着說下去。
“竟有此事?”賈詡一番話,把劉辯說的面色陰沉,眉頭也緊緊的擰了起來,對賈詡說道:“中郎之意,乃是朝廷若果真謀害了本王性命,便會以本王乃爲董卓餘黨所殺,激怒城外本王麾下兵馬,與董卓餘孽展開大戰,而朝廷卻從中漁利?”
“是!”劉辯道破了玄機,賈詡躬着身,接着對他說道:“只是當今陛下年歲尚幼,雖說對殿下多有忌憚,卻並不會如此不留後路。此番於暗中謀算殿下者,定有他人!”
“王允?”劉辯眼睛微微眯了眯,想起他與王允在朝堂上的爭執,脫口說出了王允的名字,臉頰上的肌肉也劇烈的抽搐了幾下。
“殿下!”就在劉辯與賈詡說話時,一身戎裝的趙雲跟在一名親兵身後來到了劉辯臥房門外,到了劉辯近前,趙雲雙手抱拳對劉辯說道:“末將聽從殿下吩咐,先至書房,殿下卻不在彼處,因事出緊急,末將不敢耽延,趕至殿下寢室,望殿下恕罪!”
“何事如此緊要?”賈詡一番話,已是讓劉辯感覺到城內事態好像已是發展到極爲複雜的境地,而趙雲卻於此時突然離開軍營趕到城內,更是讓劉辯心內一緊,趕忙向趙雲追問了一句。
“昨日軍師得到消息,聽聞殿下遇刺,料定必是朝中大臣所爲,可天色已晚,難以派兵入城迎接殿下,今日一早便急令末將入城接殿下返回軍營。軍師讓末將轉告殿下,城中風起,殿下當避之!懇請殿下莫要於城內耽擱,即刻由末將護送出城!”立於劉辯身前,趙雲抱拳躬身,言辭懇切的回了劉辯的話。
“本王已於昨日便決定出城!”朝趙雲點了下頭,劉辯對他說道:“只是本王尚未向陛下辭行……”
“殿下決不可入宮!”劉辯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賈詡就滿臉焦躁的趕忙對他說道:“昨日殿下遇刺,行事之人乃是決心要置殿下於死地。今日入宮,即便殿下防備再如何森嚴,彼於暗處,殿下於明處,若是賊人動手,殿下仍是防不勝防!”
聽完賈詡的話,劉辯點了點頭,對一旁等候的親兵吩咐道:“告知鄧先生與蔡中郎,要他們收拾細軟,我等即刻隨趙將軍出城!”
“諾!”親兵抱拳應了一聲,飛快的跑了。
頭天下午就已知曉劉辯將要出城的親兵,早將細軟收拾妥當,不過是盞茶光景,便有親兵向劉辯稟報,一切準備就緒,只等劉辯下令出城。
心知長安城內不可久留,劉辯也不多做耽擱,隨即下達了出城的命令,在趙雲等人的護送下,離開了洛陽王府。
肩胛被箭矢射穿,鄧展是滿心的煩悶。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右撇子,右手若是不可自由行動,劍術便是廢了多半。可偏偏那一箭射中的,又正是鄧展的右側肩胛。
劉辯安排了幾名親兵,簇擁在暫時形同廢人的鄧展身旁,保護着他的周全。在賈詡和蔡邕的身旁,他也佈置了足夠多的人手,將二人嚴密保護了起來。
出了洛陽王府,趙雲領先開路,劉辯緊隨其後,帶着隊伍快速朝大軍所在的城門方向奔去。
即將走近城門,劉辯猛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喊:“洛陽王且慢走!”
聽到這聲大喊,劉辯趕忙回頭朝身後看去,只見呂布領着一支足有五六百人的騎兵正追着他們而來。
看見呂布,劉辯想到頭天下午貂蟬在後園對他說的那番話,心內不免有些發虛,不僅沒有勒住駿馬,反倒還加快了些速度。
“殿下!”劉辯等人加快了速度,跟在後面急追的呂布心下不由納悶了起來,又喊了一聲,見劉辯好似渾然沒有聽到,只是一味低頭朝着城門外狂奔,趕忙雙腿朝馬腹上狠狠一夾,縱馬疾衝了上來。
呂布加快了速度,劉辯自是不肯讓他追上,也催着駿馬撒開四蹄狂奔。
駿馬疾馳,劉辯等長期於沙場上征伐的人倒不覺着甚麼,只是苦了跟在隊伍中的蔡邕。
身爲文官,蔡邕從未上過沙場,更沒有騎馬如此瘋狂疾馳的經歷。坐在馬背上,他雙腿緊緊夾着馬腹,任由被一名親兵用劍鞘狠狠朝臀部拍了一下的駿馬帶着他疾速馳騁,一張生滿了褶子的臉,早已嚇的煞白。
兩支人馬一前一後衝出了城門,守衛城門的兵士們見呂布追着劉辯出了城,還沒鬧明白這又是搞的哪出,一個個驚愕的瞪圓了眼珠子,伸頭朝已然衝出城去的兩隊人馬背影望了過去。
大軍駐地在離長安只有五六裡的地方,劉辯在趙雲等人護送下衝出長安城,城外當即便有一隊足足千人的紅衣騎兵向他們迎了上來。
領着這隊騎兵的,乃是新投效劉辯不久的太史慈。見劉辯等人被一支五六百騎的騎兵追趕,太史慈趕忙朝身後的兵士們一招手,高聲喊道:“將士們,快隨本將軍前去迎接殿下!”
千餘名騎兵齊齊發了聲喊,跟着太史慈向劉辯等人迎了上去。
見太史慈領着一隊人馬前來接應,護送劉辯出城的趙雲將繮繩一勒,向劉辯喊道:“殿下且回軍營,末將去與呂布說話!”
“告訴呂將軍,本王軍中有要務亟須處置,請他代本王向陛下辭行!”劉辯並未駐馬,他回過頭,朝勒馬斷後的趙雲喊了一聲。
面朝疾馳而來的呂布等人駐馬而立,待到呂布等人奔的近了,趙雲才擡起一隻手,向呂布等人做了個止步的手勢喊道:“呂將軍且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