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黑壓壓一片騎兵。
如同紅色潮水般的騎兵身後揹着圓盾、手中提着朴刀,列起整齊的隊形,沿着街道緩轡而行。
策馬走在騎兵隊列最前面的,是披着一身金色衣甲,頭戴黃金冠的劉辯。
初升的朝陽向大地投射着柔和的金光,洛陽這座坐落於洛水之畔的古城,也被披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外衣。
陽光照射在劉辯身上,金色的鎧甲鱗片和發冠,在陽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與他相距甚近的人幾乎快要被那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睛。渾身發出燦燦金光,更是給這位年輕的漢室貴胄,增添了幾許別樣的高貴。
策馬走在劉辯左側的,是一名穿着打補丁深衣的少年和一位手提大刀,一身大紅衣甲的女將軍。
那少年相貌奇醜,許多曾經聚集到王府正門外的百姓,甚至還能記得,他曾當着衆人質問過劉辯。
洛陽軍隊列中,所有官兵都是衣甲鮮亮,唯獨一身青色深衣的龐統,穿的很是寒酸,讓人覺着他就好似混進一支威武雄師中的花子。
尤其是他那件深衣左衣袖靠手肘的部位,很是扎眼的打着一塊四四方方的補丁,更是讓他原本就醜陋的模樣,又多了幾分寒酸。
跟在那少年身後的女將軍,面如馥玉,體態婀娜。騎在戰馬上,圓滾滾的臀兒緊貼馬鞍,在鞍韉的擠壓下,更是顯得圓潤飽滿。
這女將軍不是別人,正是此次要與劉辯一同出征的管青。管青的衣甲與其他將軍的有所不同,由於女人體態的緣故,她的衣甲束腰很緊,緊勒的腰部,顯得只有一握兒那麼寬窄。相比於腰部,鎧甲的上身卻是寬鬆了許多。可縱然如此,沉重的鎧甲鱗片卻也沒能遮掩住她那婀娜的體態,尤其是那雙飽滿的峰兒,甚至將前胸鎧甲高高頂起,給人一種鎧甲即將噴薄欲裂的錯覺。
策馬走在劉辯右側前方的是背後插着雙戟、披着緊身鱗片甲的太史慈。跟在太史慈身後的,則是如同管青一樣手提大刀、一臉兇相的管亥。
管亥生着滿臉的毛鬍子,臉膛也是如同鍋底一般烏黑,銅鈴似得眼睛不用刻意瞪圓,都給人一種近乎野蠻的威壓感。
所有騎兵全都騎着從北方購置的高頭大馬,自打安邑錢糧充足,徐庶就一直遵從劉辯的指示,從北方購置戰馬,淘汰原先的矮小馬種。
所有矮馬,都已被配給到後勤,用來運送糧草,如今騎兵胯下的戰馬,已盡數換成了高大的北方馬種。高大的戰馬配上馬背上衣甲鮮亮的騎兵,使得這支已衝鋒陷陣爲主、旁敲打援的騎兵,給人一種與以往漢軍騎兵完全不同的強烈感覺。相對於過去的漢軍騎兵,劉辯率領的這支騎兵隊伍顯得更加威武、更加精悍。
跟在一萬名重騎兵身後的,是列着整齊長隊,連同邁出的步伐都完全一致的步兵。
前面的步兵,都是身後揹着圓盾,雙手持着又長又重的陌刀;後面的則將圓盾持在左手,右手提着朴刀;被這兩支手持森寒大刀的騎兵夾在中間的,是數千名腰挎長劍,手中提着機弩的強弩兵。
騎兵行走,戰馬的馬蹄還是很難保持一致,頂多只能讓馬頭與馬頭連成一線。而步兵行軍,則完全不是那樣。
每一個步兵邁出的步伐,都與他身旁的同伴保持着完全的一致。他們行進時不僅擡起的腳相同,就連跨出的步幅,也是絲毫不差。
兩萬名步兵的腳板踏在青石鋪就的街面上,發出的聲音竟是隻有一個。
領着大軍,緩緩的行進在街道上,夾道相送的百姓,在劉辯戰馬走到近前時,紛紛跪伏在地上,許多百姓甚至口中還發出了“洛陽王威武”的喊聲。
騎馬從街道上走過,劉辯扭頭看着兩側黑壓壓跪伏着的百姓,心內是一陣百感交集。
當初西涼軍離開洛陽,給百姓們帶來了無盡的災難,西涼軍強行拆毀了他們的家園,又對那些不願配合遷徙到長安人們,展開了血腥的屠殺。
劉辯受封洛陽王,僅僅只是發出了一份詔書,當初因不願遷往長安,而蒙受了滅頂之災的百姓卻在那時紛紛涌上了返回洛陽的道路。
眼見洛陽從滿目瘡痍中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劉辯見證了百姓的遷徙。起初來到洛陽的百姓,還都是成羣結隊,並不算十分狼狽。可到了後來,返回故土的百姓則是以家爲單位,回到洛陽時早已是滿心疲憊。
故土難離,拆毀百姓家園的兇徒,自是會被百姓記恨。這份仇怨,並不是輕易可以消弭。在西涼軍當初拆毀百姓家園的時刻,洛陽的百姓與他們就已是結下了歲月也難以抹滅的仇恨。
“殿下!”劉辯正領着隊伍前進,路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老者的喊聲。
聽到那老者的喊聲,劉辯勒住馬,扭頭向路邊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老漢正筆直的跪在路邊,臉上掛着淚痕,向他高聲喊着:“殿下一定要爲小民們做主,殺光西涼軍那些天殺的!”
在老者身旁,還跪着一羣百姓,其中最爲扎眼的,是一個因傷心過度而哭倒昏厥的婆婆。
隨着老者發出這聲喊,跪伏在街道兩側的百姓們頓時哀聲一片,雜亂的吵鬧着,許多人口中發出了懇求劉辯殺光西涼軍,爲他們洗刷冤仇的呼聲。
劉辯並沒有下馬,他只是環顧着哭聲震天的百姓,過了好一會,才擡起一隻手臂。
隨着劉辯擡起手臂,兩側百姓的哭嚎聲漸漸小了下去,到了最後,除偶爾能聽到幾聲輕輕的啜泣,再沒了其他聲響。
“鄉親們!”待到百姓們靜了下來,劉辯高聲對他們喊道:“本王今日出徵,爲的便是要誅殺西涼軍,爲鄉親們洗雪冤仇!爲因西涼軍偷襲,而戰死於黃河岸邊的胡將軍和數百將士復仇!”
喊到“復仇”二字,劉辯臉頰上的肌肉劇烈的抽搐了幾下,眼睛也微微眯了一眯,從他微微眯起的眼線中,依稀可見閃過了一抹凌厲的殺氣。
“本王今日在此承諾,此次出征,若是不斬西涼軍賊酋,誓不返回洛陽!”一把抽出腰間長劍,劉辯將劍鋒橫在左手手心,順手一帶,在手心中劃出一道血痕,他緊緊攥着那隻流血的拳頭,將它高高舉起,向跪伏在路兩側的百姓們喊道:“讓我們的鮮血,染紅黃河的浪濤!讓我們的長刀,直插賊軍的咽喉!殺!”
“殺!殺!殺!殺!”隨着劉辯一聲怒吼,三萬名隨同出征的官兵,全都舉起了手中的兵刃,齊齊吶喊了起來。
跪伏與兩側街邊的百姓,無論男女老幼,也都紛紛站了起來,高高舉起手臂,跟着官兵們吶喊着。
滿城的喊殺聲,震顫的整個洛陽城都在發抖。堅實的洛陽城牆,也好似被這陣陣喊殺嚇破了膽氣,竟是要比平日顯得萎靡了許多。
在百姓的夾道相送下,隊伍緩緩的朝着城門口推進。直到最後一名步兵走出洛陽城,送行的百姓也跟着涌出了城門,簇擁在城門外,遠遠的朝着劉辯率領的大軍揮手。
出了城門,劉辯始終沒有回頭。他知道在他的身後,有着無數雙滿懷着期待的眼睛,正凝視着向西推進的大軍,渴盼着大軍帶回徹底剿滅西涼軍的捷報。
劉辯在城內起誓,只是提到要斬殺西涼軍賊酋,他口中的這個賊酋便是董卓的女婿牛輔。可李傕、郭汜二人,此次卻並不在他要征討的目標之內。
出了洛陽,隊伍行進的速度加快了許多。一路上,劉辯看到不少村落已是有了人煙,在足夠錢糧的扶持下,這些村落外的田地,都已栽種上了莊稼。
離收穫的季節尚遠,青綠的穀苗兒在風的吹拂下,如同一片片綠色的碧濤,朝着一個方向舞動,給田園間的風景,又增添了幾分將會迎來豐收的喜慶。
“傳令大軍,任何人不得踏入農田,違令者斬!”領着隊伍走在離農田稍遠些的大道上,劉辯向身後喊了一聲。
他的話音剛落,一名騎兵就調轉馬頭,飛快的朝着隊尾奔去,一邊策馬飛奔,那騎兵一邊高聲呼喊着:“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農田,違令者,斬!”
由於劉辯下了嚴令,官兵們行路時,又多了幾分謹慎,在各部軍官的指揮下,整隊人馬都向着遠離農田的地方挪了許多。
每當劉辯大軍從有村子的地方經過,村內的百姓們得了消息,總會跑出來遠遠跪伏在地上,恭送着這支即將開赴戰場的雄師。
不只是洛陽城內的百姓受過西涼軍的迫害,曾經於城外開墾農田,賴以餬口的百姓,也都深受過西涼軍的荼毒。
整個洛陽,都充斥着對西涼軍的痛恨,期待着劉辯此戰,能爲曾經遭受過西涼軍迫害的洛陽,尋回公道。
“報!”大軍正向前推進,自前方衝來一匹快馬,馬背上的斥候到了離劉辯尚有數步的地方,翻身跳下戰馬,飛快的跑到劉辯身前,雙手抱拳對劉辯說道:“啓稟殿下,牛輔日前誅殺董越,盡收其部,早先曾屯紮於陝縣,因殿下得了弘農,其懼與殿下爲敵,已是率軍退至鄭縣一帶。李傕、郭汜所部,也於日前奉牛輔之命進擊長安,王允派出徐榮、胡軫率軍迎擊,徐榮戰死、胡軫降敵,戰況不容樂觀!”
“本王剛剛出兵,他們便已是鬧得如同一鍋稀粥!”聽完斥候稟報,劉辯扭頭看着一旁的龐統,向他問道“牛輔撤離陝縣,恐是並非懼怕本王,而是要壓縮戰線,靜待李傕、郭汜攻破長安,爾後與本王決一死戰!”
“殿下所言不差!”騎在馬背上,眺望着西方,龐統點了點頭,對劉辯說道:“牛輔收攏兵馬,於鄭縣一帶駐紮。一旦長安淪陷,他退可往長安,進可入弘農,而殿下奉旨援救長安,卻只有進攻一途,牛輔這算計,着實是算得精細!”
“龐軍師以爲我軍該當如何?”朝那名報訊的斥候擺了擺手,劉辯看着龐統,向他問道:“如此一來,牛輔大軍糧草恐是盡皆屯於離長安甚近之所在,我軍欲放火燒糧,恐怕難以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