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居次來到洛陽,爲了確保她的周全,劉辯自是不會在外面另闢宅院安置。洛陽王府,乃是過去的皇宮,府內房舍衆多,卻只有三位王妃居住,着實也是太過空曠了一些。
進入王府,管青本欲返回軍營,不想柳奴卻是死活拽着她,不肯與她稍離片刻。甚至還放言威脅,若是管青返回軍營,她便一同前去,以後就在軍營裡住下。
軍營內均爲男子,管青平日領軍,將士們對她是既敬又怕,而且她的營房與將士們的營房相距甚遠,自是不會出什麼岔子。可柳奴乃是南匈奴居次,若是由着她的脾性,跟着管青去了軍營,指不定還會惹出甚麼亂子。
在柳奴軟磨硬泡之下,管青無奈,也只得由她,與她一同留在了王府,居住於距唐姬等人寢宮稍遠一些的地方。
回到洛陽,劉辯自是要去與他那三位王妃相見,尤其是已有了身孕的唐姬。她的小腹已是稍稍可看出些許隆起,對這位即將讓他做父親的王妃,劉辯斷然不敢太過怠慢。
正是因此,剛回到王府,他便徑直去了唐姬的寢宮。
陪唐姬等人的時間久了,管青與柳奴那裡他自是去的少了。
已是習慣了劉辯返回洛陽便會與她疏遠,管青心內雖是失落,卻也並未覺着有甚不妥,可柳奴卻是對劉辯頗有微詞,在王府住下後,兩日不見劉辯前來與她們相見,便絮絮叨叨的和管青埋怨個不停。
心知柳奴是對劉辯生了好感,管青並不說破,每當柳奴與她提及劉辯,她總是微微一笑,隨後便走到窗口,望向窗外。
只顧着發牢騷的柳奴並沒有發現,管青每次站在窗前,俏臉上總是帶着濃濃的失落。
不過失落之中,卻也有着幾分期待。
若她返回了軍營,恐怕只有等到劉辯前往軍營或下次出征,她才能與心儀的人兒相見。
如今她與劉辯住在同一座王府中,她能感覺到劉辯就在她的附近,可劉辯卻好似將她遺忘了似得,遲遲不來與她相見。
遙遠的距離,會使思念多幾分無法相見的無奈;咫尺天涯,卻遲遲不見,反倒會爲思念增添無盡的酸苦。
在王府已經住了整整兩天,窗外的天空再一次在殘霞的映照下,鋪開了橘紅色的美麗畫卷。
柳奴小嘴嘟的老高,一邊絮絮叨叨的數落着劉辯的不是,一邊坐在矮桌後,用筆在一張鋪開的白紙上胡亂的畫着,宣泄着心內的煩悶。
站在窗口,仰頭望着橙紅色的天空,管青的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過這抹笑容中,卻透着無盡的酸澀。
她從未在柳奴的面前說過劉辯半句不好,可一顆芳心,卻因劉辯連續兩日未有見她,而染滿珠淚。
血色的殘霞,鋪滿了天際,就猶如戰場上那一蓬蓬飈濺的鮮血,讓管青難以自抑的回憶起與劉辯並肩作戰的日子。
那時候一切都是純粹的,純粹的殺戮、純粹的進攻,還有她對劉辯那無法掩飾、純粹的依戀。
“殿下到!”管青正站在窗邊,滿面悽楚的仰臉望着窗外的殘霞,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衛兵的喊聲。
聽到這聲喊,管青身子微微一震,趕忙擡手理了理雲鬢,轉身招呼了柳奴一句:“居次,快些與我一同去接殿下……”
“他又不是沒腳,何必去接!”管青的話音才落,柳奴就嘟着小嘴,一邊繼續在紙上亂畫着,一邊語氣中透着幾許鬱悶的賭氣說道:“這兩日他倒是風流快活,姐姐與本居次如此等他,他可知曉?”
“何人在等本王?”柳奴的話剛說完,已經進了寢宮正廳的劉辯,就掀開珠簾,走進了管青與柳奴的內室。
聽到劉辯說話,柳奴嘟着嘴,擡眼瞟了他一下,輕輕的哼了一聲,又繼續畫起了她那副抽象到畢加索看了恐怕都會自愧想象力不足的畫,竟是沒搭理劉辯。
身爲南匈奴居次,柳奴以往定然是驕橫慣了。剛被劉辯認出身份時,她對劉辯還多少有着些懼怕,生怕劉辯會要了她的性命,如今彼此熟悉,她那驕橫的小脾氣反倒是與日俱增。
一旁的管青見劉辯進了內室,趕忙上前,朝劉辯抱拳行了個軍中的禮節說道:“青兒見過殿下!”
面帶笑容朝管青點了點頭,當管青擡起頭時,劉辯愣了一下,很是關切的輕聲問道:“青兒這是怎了?你方纔哭過?”
劉辯問管青是否哭過,正嘟起嘴在畫着“抽象畫”的柳奴才擡起頭望向管青。
果然,她看到管青臉上雖是沒有淚痕,但眼圈卻是紅紅的,即便沒有哭過,想來剛纔也定是心情極爲低落。
“殿下還問!”管青低下頭沒有應聲,看見她那雙紅紅眼圈的柳奴卻白了劉辯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本居次與青兒姐姐在王府中已是住了兩日,殿下才來,青兒姐姐如何不傷心……”
“呃!”柳奴如此一說,劉辯才恍然醒覺,管青竟是因他連着兩日疏忽了,纔會如此,趕忙對管青和柳奴說道:“本王這兩日事務纏身,着實抽不出空來。今日本王來此,便是要告知青兒與居次,明日本王有些閒暇……”
“可真如此?”柳奴畢竟是個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且又在匈奴長大,和當日劉辯從洛陽帶出時,年歲與她相仿,卻矜持有禮的唐姬自是不同,沒有受過禮儀教育的她,小孩兒脾性尚未完全褪盡,聽說劉辯明日有閒暇,將手中的筆往桌案上一扔,一下躥了起來,跳到劉辯身前,雙手背在身後,微微躬着身子,歪起小腦袋自下而上望着劉辯,眨巴了兩下大眼睛,對劉辯說道:“身爲大王,允諾了的事情,可不許耍賴!”
“不耍賴!”伸手親暱的朝柳奴腦袋上揉了揉,劉辯扭頭看着管青,向她問道:“青兒欲要本王陪着做些甚麼?”
劉辯的一句話,把管青問的俏臉通紅。她低垂下頭,緊緊的抿着嘴脣,並未迴應。
被劉辯當成孩子似得揉了揉小腦袋的柳奴很是不滿的擡手把劉辯揉着她頭頂的那隻手撥開,雙手背在身後,挺直了小身板,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說道:“本居次尚未來過洛陽,前些日子在谷城,殿下不帶本居次去城內玩耍倒也罷了,此番洛陽定是要好生耍上一耍!”
柳奴這番話說的多少有些不太講理,劉辯在谷城駐軍,她當時還染着重疾,莫說去城內玩耍,就連從鋪蓋上起身都是困難,如今卻把責任一古腦的推到了劉辯身上。
不過劉辯也曉得,這位匈奴居次,在匈奴定然是跋扈慣了的,若是與她較真,還不曉得她會想出多少胡攪蠻纏的由頭,於是也不與她辯解,點了點頭,對管青和柳奴說道:“洛陽城翻建,如今已是初具規模,街市上倒也有些好去處……”
“殿下出府,非同小可!”劉辯的話音才落,一直沒有言語的管青便輕聲說道:“殿下身子嬌貴,若是……青兒擔待不起……”
管青的那個“若是”雖沒說出口,劉辯卻曉得她是想說些什麼。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兩隻藕臂,語氣中透着無盡柔情的對她說道:“居次提議,倒也並非不妥。王府日子憋悶,偌大的洛陽城皆在本王治下,莫不是隻要回到洛陽,本王連王府都不能出上一步?那本王重建這洛陽城作甚?”
“青兒放心,明日一早,本王叫上鄧展,我等便扮作尋常百姓,在城內遊歷一番便是!”說着話,劉辯又朝管青靠近了一些,將她摟進懷中,嘴脣幾乎貼在了她的耳垂上,小聲對她說道:“青兒乃是本王心中摯愛,陪青兒逛一逛街市,買些青兒喜歡的物事,才更像是一對恩愛夫妻!”
劉辯說話時,氣息噴在管青的耳珠上,讓她渾身都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酥麻感。再加上聽了劉辯貼在她耳邊說的一番情意綿綿的話,管青的俏臉頓時一片羞紅,深深的將頭低了下去。
劉辯說話的聲音很小,除了管青,只有他曉得說了些甚麼。一旁的柳奴見二人如此親密,心內不免有些被忽視了的感覺,眨巴着那雙比常人大的多的眼睛,微微蹙起眉頭,一臉狐疑我望着劉辯,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滿的問道:“殿下與青兒姐姐說甚?爲何不要本居次聽到?”
“本王與青兒說,待到右賢王前來迎接居次,便要備上一份大大的賀禮,待到居次嫁給右賢王,也不顯得本王禮品備辦的寒酸了!”將管青摟在懷中,扭頭看着柳奴,並不曉得柳奴心思的劉辯臉上帶着笑意,打趣了她一句。
被劉辯打趣了一句,柳奴頓時柳眉倒豎,將腳一跺,重重的哼了一聲,丟下句:“殿下乃是大漢宗室,如何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怕被人聽去了笑話!若是日後殿下再如此說,本居次便惱了!”
丟下這番話,柳奴又哼了一聲,轉身離開房間,徑直走到前廳去了。
看着柳奴甩下珠簾離去的背影,劉辯眨巴了兩下眼睛,滿臉迷茫的嘀咕了句:“這小丫頭爲何如此生氣?莫不是本王說錯了甚麼?”
被劉辯摟在懷中的管青,聽得他如此自語了一句,雖是清楚來龍去脈,卻並沒有將柳奴的心思點破,只是微微一笑,把腦袋依偎在了劉辯的肩頭。
“青兒,本王今晚便宿於此處,可好?”管青的臻首依偎在他肩頭,一隻手臂摟着管青的肩膀,劉辯輕聲向管青說道:“明日一早,我等也可早些前往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