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房頂上,順着瓦片的凹槽流到房檐的邊角,匯聚成一條條細流,澆落在地面,濺起一朵朵水花。
劉辯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仰起頭,站在宅子大門外,一雙眼睛卻是望向了剛進入鎮口、正朝他這邊行進過來的百多名官兵。
“將軍遠來辛苦,大司農命小人在此迎迓!”官兵隊伍剛到近前,劉辯領着爲他撐傘的周倉和一羣穿着家將衣甲的漢子迎了上去,雙手抱拳,向領兵的漢將招呼了一聲。
“末將有禮了!”漢將也抱拳給劉辯回了一禮說道:“末將乃是呂溫候麾下高順,近日隨同賈將軍前來協助牛中郎清剿黃巾餘孽,得到消息稱弘農王曾於此處現身,奉牛中郎之命,前來追緝!不想此處卻是大司農的居所!”
“一日前弘農王確是率人來到此處,大司農連夜命人通稟牛中郎,不想牛中郎未至,高將軍先來了。”高順剛報出名姓,劉辯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旋即又朝他拱了下手說道:“不久前弘農王發現情況有異趁機逃離,大司農已率人追去,高將軍且請隨在下進宅歇息,稍後大司農傳回訊息,我等再去接應。”
“如此甚好!”高順點了點頭,引着官兵跟隨劉辯等人進了宅子。
劉辯所說的話,恰好與先前斥候回報的訊息相印證,兩隊人馬離開小鎮,高順只是簡單一想,立刻就聯想到先走的那隊人馬是弘農王帶領,而後追上去的則是朱儁率領的追兵。
與劉辯並肩走進宅子,剛進前院,高順就停下腳步朝庭院中看了看。
宅子的前院佈置相對簡單,除了在庭院內栽種了一些花圃,偌大一個院子,再沒有其他裝飾,唯有挨着裡側牆角修造了一排供僕役和家將居住的房舍。
“此處倒是頗爲雅緻。”簡單看了一下庭院的佈局,高順朝劉辯微微一笑說道:“如此佈局,倒是能多豢養一些家將。”
“是!”劉辯臉上帶着笑意,微微躬了躬身,對高順說道:“此處乃是大司農着人精挑細選的所在,自是與尋常民宅稍有不同。”
“請各位軍爺隨我等前去歇息!”高順和劉辯正說着話,一個穿着家將衣甲的漢子走了上來,向高順身後的官兵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高順扭過頭,朝身後跟着的官兵們微微揚了一下下巴。官兵們這纔跟着招呼他們的家將朝庭院拐角的房舍走了過去,高順則領着四名兵士隨同劉辯等人進了內院。
前腳剛進內院,高順就看到迴廊上站着個體格魁梧的漢子,他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一雙眼睛不住的打量在站在迴廊上的漢子。
迴廊上站着的正是典韋,見高順打量着他,典韋側身站到迴廊邊上,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客房已然備好,乾爽衣物也備辦妥當,請將軍入內歇息!”
典韋說過話,劉辯也向高順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高將軍請!”
高順點了下頭,先一步走上回廊,在劉辯的陪同下朝着迴廊盡頭的房間走去。
跟在高順側後方的劉辯在踏上回廊的時候,朝典韋使了個眼色,隨後快步跟了上去。典韋沒有說話,在劉辯走過之後,他仰着頭,支楞着膀子,跟在劉辯和高順身後。
走在迴廊上,高順總覺得越靠近迴廊盡頭的房間,他的心裡越是有些不安。不安的感覺很是強烈,可他卻又說不清到底源於何處,只得硬着頭皮繼續朝前走。
劉辯等人領着高順進入內院的同時,高順帶來的官兵已在幾個漢子的安排下進入前院的一排房舍中。
官兵們剛進房舍,院子裡早先埋伏好的一羣漢子就快速的朝着房舍門口摸了過去,其中兩個漢子在每間房舍門外事先釘好的木杆上纏繞起繩索,繩索的高度只及人的小腿,只要有人從門口經過,必定會被絆個馬趴。
屋外的漢子們已設下了埋伏,屋內的官兵卻是渾然未覺。可能是太過疲累,一個士兵在進屋之後,匆匆脫去身上已被雨水打溼的衣甲,走到鋪蓋旁,一屁股朝着鋪蓋坐了下去。
讓他和同屋其他官兵都沒想到的是,他的屁股剛落在鋪蓋上,鋪蓋猛然塌陷了下去,那士兵慘嚎一聲,一頭翻進了一隻深坑裡。
站在一旁的另幾個兵士也在脫着衣甲,見他掉到深坑裡,還有人笑着指向他剛纔坐下的位置,對其他人說着:“瞧,屁股真沉,竟是把地都給坐的塌了下去!”
另幾個官兵嘻嘻哈哈的笑了幾聲,見掉進坑裡的兵士沒有爬上來,其中一人走到坑邊,打算再奚落他兩句。
到了坑邊,那兵士剛張開嘴,話還沒說出來,已是驚的睜圓了眼睛,愣在了那裡。
“怎了?”後面幾個官兵剛把衣甲脫光,見他站在坑邊渾身哆嗦着,趕忙走了上來,一起朝坑內看了過去。
只見剛纔掉進坑裡的那兵士仰躺在坑底,身體已被幾隻削尖的木刺扎穿,其中有隻木刺從他後腦刺入,恰好打嘴裡穿出來,情狀極爲恐怖。
“不好!我等着了道兒!”官兵中畢竟還是有腦袋靈光些的,看到這一幕,大喊了一聲,也顧不得穿戴衣甲,光着屁股提起兵器和盾牌就朝門口衝了過去。
有人朝門口衝去,剩下的官兵也是恍然醒覺,連忙抓起兵器和盾牌跟在頭一個衝出去的官兵身後,朝門口跑去。
第一個衝出去的官兵纔剛邁出房門,腳下就被一根繩索絆了一下,一頭撲倒在地上,緊接着後面跟上來的幾個官兵也被他給絆倒,紛紛栽倒在一處。
幾個光着腚拿着兵器的大老爺們摔在地上,扭動着身軀掙扎着想要爬起來,模樣是十分狼狽。
早已手持長劍守在門口的漢子們哪裡會給他們爬起的機會,見這羣官兵趴倒在地,趕忙上前,手起劍落,一通猛刺狠劈。
鮮血飈射、慘叫連連,倒在地上的官兵們甚至都還沒想明白爲何會遭了毒手,就都冤魂嫋嫋,命喪當場。
相同的場景在每個房間門口上演着,在漢子們的劈砍下,十多間房屋門外堆滿了官兵的屍體,鮮血在雨水的沖洗下,匯聚成一條條小渠,朝着庭院低窪處流去。
百多名官兵只是頃刻間就被劉辯手下的這羣漢子給殺了多半,只有少部分反應稍慢一些的官兵,見衝出去的同伴盡數被殺,才提着兵器和盾牌戰戰兢兢的守在屋內。
脫去了衣甲又失去大多數同伴的他們,就像是一羣剪光了毛髮等待着宰殺的羔羊一般,雖然手中持着兵器和盾牌,卻幾乎沒怎麼反抗,就被涌進屋內的漢子們劈翻在地。
外院慘叫連連,已走到迴廊盡頭的高順聽到異常的聲音,趕忙扭頭向後張望,可他看到的卻是一隻如鉢子般大小、疾速向他腦門上搗過來的拳頭。
高順剛一扭頭,典韋就一拳朝他腦門上搗了過來。這一拳打的是毫無徵兆,縱然高順一身武藝,也是避無可避,額頭上重重的捱了一下,朝後急退幾步,腳下踉蹌着險些摔倒在地。
典韋的拳頭何等沉重,若是尋常人捱了這一拳,即便頭骨不被打碎,也定是三魂走了其二,不可能再支撐着站在那裡。
可高順畢竟也是一員悍將,額頭上捱了一拳,他雖是感到腦袋一蒙,兩眼發黑,卻並沒就此昏迷,而是強撐着挺直身子,朝典韋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還沒等高順擺脫昏濛濛的眩暈感,一柄長劍架在了他的頸子上,鋒利的劍刃貼着他的咽喉,使他感到了一股強烈的寒意。
看似柔弱的劉辯手持長劍,將劍刃貼在高順的咽喉上,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對他說道:“不瞞高將軍,本王便是劉辯。本王素聞高將軍威名,不忍加害,可將軍卻是奉命前來緝拿本王,說不得只好委屈將軍兩日了。”
隨同高順一起走上回廊的四個官兵見突然發生了變故,連忙伸手想要拔劍,可他們甚至連手都沒碰到劍柄,四柄長劍已從背後搭在了他們的頸子上。
“跪下!”頸子上架着長劍,高順扭頭看着劉辯,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一旁的周倉走到他的身後,擡腳朝他腿彎上狠狠的踹了過去,怒喝了一聲。
腿彎被周倉大力一踹,高順身子朝前一挺,險些摔倒在地上,可他強忍着腿彎上傳來的疼痛,硬撐着沒有跪倒在地。
高順的身體朝前一躥,劉辯趕忙收回長劍,與高順迎面站着的典韋卻縱步上前,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將他擰了個大背花。
“高將軍也是條漢子,我等不必爲難他。”看着雖被典韋擰着,卻仍舊一臉倔強的高順,劉辯朝典韋擺了擺手,對典韋說道:“將他放了吧。”
扭着高順胳膊的典韋擡起頭,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劉辯,劉辯卻還是朝他擺了下手,對他說道:“把高將軍放了,讓他和他的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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