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成捆的刀槍從牛車上卸下,簇新的箭矢更是堆積的如同小山一般。粗手大腳的農夫們嫺熟的擺弄着剛領到的硬弓,有人掛好弓弦用力拉動,一邊笑道:“這荊州的弓果然要得!”
也有人試着穿戴起油光滑亮的皮甲,用拳頭在胸口“砰砰”敲打,感受着皮甲的防護硬度和強度。
這些農夫都是鄭氏族人,也有很多託庇於鄭家的僱農匿戶,農時耕作,戰時爲兵。雖說和那些常年征戰的精銳老卒不能相提並論,但對付同樣出身的縣兵還是不相上下的。現在又得到一批荊州兵器甲仗,使得他們的信心更爲高漲。
至於和誰打,在這年頭又有什麼區別?
不得不說,鄭橫在涇縣的號召力還是很大的,加上來自荊州的支持和暗中協助,鄭橫如今已是荊州丹陽郡遊擊將軍,麾下不但有自家部曲私兵一千五百餘人,還有來自其他豪強的人馬,加起來共有五千出頭。
與這批軍械一同而來的,還有數位荊州軍都伯、百人將。鄭橫知道和那些刀槍劍戟相比,這些身經百戰的軍官纔是最有用的。自從起兵之後鄭橫也曾與涇縣的縣兵打過兩仗,若非那位使者在關鍵時刻臨陣指揮,自己這點人馬差點就被對方全殲了。經過這兩次之後,鄭橫才知道那使者本就是荊州軍中的騎督。
與這幾位百人將、都伯見過之後,鄭橫正要喚來管家設宴款待,就見老管家邁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看他那着急的樣子,八成是有什麼要緊事。
“什麼?”聽了管家附耳低語之後,鄭橫不由有些愣怔,心中暗自思忖,自傢什麼時候竟如此吃香了?孫權派來的使者,也到了塢堡之中,據管家所言,那使者奉討虜將軍孫權之命,要給自己加封官職。
眯了眯雙眼,鄭橫決定不管怎樣,還是先見上一見,且聽他會說些什麼。反正兩面押注的手段,他鄭橫以前也沒少做過,所爲的卻是整個家族的利益,任誰也說不得什麼。
然而鄭橫匆匆而去的背影落在這幾個荊州軍官的眼中,他們彼此看了一眼,都覺察出有事情發生。恰在此時,原先的使者如今的遊擊偏將看到了鄭橫的侄子,便招手請他過來,低語幾句之後,那鄭橫侄子點頭往塢堡而去。
鄭氏塢堡經過這些年的不斷擴建,佔地越來越大,自大門進去之後左轉右拐,隨處可見高高的圍牆以及牆上四尺見方的黑洞。巡守的私兵在牆頭上來回走動,不時有人探頭向鄭橫的侄子打招呼,詢問今天送來的那些軍械,何時才能發放到自己手中。
在塢堡偏北的方向,坐落着鄭氏大院,此時鄭橫和孫權派來的使者正在偏院內堂交談,不過看鄭橫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那使者看起來倒也是個精明人,兩隻眼睛雖然不大,卻炯炯有神,盯着鄭橫說道:“足下莫非是嫌棄討虜將軍所封官職太小?”
能不嫌棄嗎?不過是個別部司馬而已,哪兒有遊擊將軍威風?不過鄭橫在乎的並不是官職大小,他沉吟半晌,這才摩挲着下巴說道:“某舉兵反孫擁周,實爲前討虜鳴不平也!江東歸於孫權治下,絕非江東人之福。先生受命而來,某也不爲難與你,還請先生勿復多言!”
使者神色一僵,很快調整好心態,笑道:“足下大才,奈何屈身事賊?今討虜將軍聰明仁惠,敬賢禮士,如今又正是用人之際,以足下才智,族中實力,當大有可爲,建功立業更待何時?想那劉琮無故興兵,陷江東於水火之中,寧不爲江東之患乎?觀其所爲,亂我江東士民之心,誣我明主賢名,其用心何其毒也……”
“先生不用再說了,我意已決,恕難從命!”鄭橫怒氣勃發,出口打斷了使者的話。他之所以決心追隨劉琮,一方面是荊州軍大兵壓境,另一方面則是劉琮給他們這些豪強規劃好了未來發展的路線,而不是僅僅封個官職而已。與劉琮所提出的規劃相比,孫權封官許願就顯得太單薄了些。鄭橫的取捨,也就不難理解了。
所以當鄭橫的侄子趕來時,正好看到那使者臉色尷尬,灰溜溜的出來。
然而不是所有豪強都和鄭橫一樣看的如此長遠,有人動搖,有人投降,但大多數豪強,還是選擇了荊州。只是如此一來,江東內部便顯得更加混亂,有的縣裡今天這家豪強叛亂,明天那家豪強歸順,隔三差五亂戰一場……
這種亂局隨着世家的加入,而演變的愈發不堪。
進入八月以來,劉琮見時機成熟,便下令魏延、趙雲等人率部攻佔了位於虎林西南的凌陽、歙縣等地。這幾場戰鬥幾乎兵不血刃,早就被豪強叛亂搞得焦頭爛額的縣令長們見到荊州軍旗幟,便帶着家眷部曲逃跑了,而沒跑的自然便選擇了投降。左右不過是爲了當官,給誰家當官還不是一樣?
如此一來,丹陽郡的治所宛陵,便暴露在荊州軍的兵鋒之下,只是劉琮不想逼迫過甚,除了派兵收割糧草之外,並沒有進一步攻城的打算。劉琮的目光,除了盯着江東之外,還時常會轉向北方。曹操和袁紹在官渡也相持了半年多,卻不知最終結果如何?沒有自己的摻合,想來結局也會和歷史上一樣吧?
其實劉琮早就改變了許多人和許多事,比如如今的曹操軍中沒有關羽,也沒了史渙。而曹操所擁有的,卻是比歷史上更爲先進、威力更大的投石車。
偌大的地圖之上,小小的官渡毫不起眼,然而劉琮知道,正是在這裡,袁紹和曹操雙方共集結了十幾萬軍隊,立營對峙。
最新的消息就是如此,看來一時半會,官渡之戰還很難打出個勝負。而江東這邊,也當繼續進一步的行動了。劉琮想着剛纔賈詡對自己所說的計策,沉吟片刻,這纔對賈詡說道:“這計策只怕很難瞞過周瑜啊。”
“周瑜信不信並不重要。”賈詡捋着稀疏的鬍鬚緩緩說道:“只要孫權信了,以將軍看來,他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