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拔營而去的時候,劉琮並沒有真的送上兩罈好酒歡送。
爲典韋治傷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劉琮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是覺得如果有機會改變別人的命運,就當去試試。其實不止是典韋,對於其他三國名人來說,劉琮都有種很熟悉,甚至很親切的感覺。這種感覺如果不是三國迷的話,恐怕很難理解。
不理解沒關係,照做就行。劉琮這會兒忙的也沒心思去解釋什麼,更何況這種感覺無從解釋。
大戰之後,諸事待決。
文聘帶病領兵前來,雖然沒趕上宛城解圍,卻正好可以收復博望等地,至於鄧濟則向東攻佔了舞陰,不但收回失地還小有收穫。這兩位並不直接聽命於劉琮,但一應糧草補給,還是着落在劉琮頭上。
另一件重要的大事,便是如何處置那一萬七千餘曹軍降卒。
倘若按照這個時代的慣例,那就當全部收編爲己用,好不好用且不說,若是敢逃跑那就免不了要砍頭,但劉琮不打算這麼做,至少不能搞一刀切。
沒有忠誠度的士兵,只會給自己添亂。何況劉琮現在手頭只有六千餘人,怎麼將這些曹軍降卒打散也無法保證能控制好。與其將來關鍵時刻掉鏈子反受其害,不如好好篩選一下,擇選出精壯充入軍中。
對於那些家在兗州或豫州的降卒,劉琮全都遣散了,這些人對曹操的忠誠度很高,家又在曹操治下,留着早晚也會逃跑,不如干脆打發了事,順便還能落個仁厚的名聲。
至於黃巾軍出身的,則毫不客氣的全都留下,這些人隨着黃巾軍作亂了幾年,早已家破人亡,只要好好訓練一番,再許以田地,不愁他們不出死力。
不屬於這兩種的,願意繼續從軍便編入軍中,不願從軍的,劉琮發給土地屯田,反正別想走了。
將近兩萬的降卒甄別篩選可是個苦活累活,好在王粲從穰縣趕來,此事便交給他全權負責。
隨同王粲一起來的,還有一大批糧草和裝了兩大牛車的白酒。
見到劉琮的那一刻,王粲的心情非常複雜。宛城之戰剛開始的時候,與劉琮的聯繫尚未中斷還不覺得什麼,前些日子曹軍圍得緊,宛城和穰城的消息中斷,讓王粲很是擔心過一陣。
及至得知曹軍大敗,引軍北還之後,王粲安排好郡務便親自帶糧草隊送往宛城。
宛城大捷對於劉琮意味着什麼,王粲雖然只有個模糊的認識,卻已經讓他非常激動了。
“公子可曾將捷報送往襄陽?”見面後的第一句話,王粲便忍不住問道。
劉琮看着同樣又黑又瘦的王粲,笑道:“已經派了人回去報告,但正式的文書還沒有着落。仲宣來的正巧,這篇捷報非你來寫不可。”
“可是屬下才剛到,最終戰果如何,還不清楚啊。”王粲隨着劉琮向屋子裡走去,一邊打量着院內的陳設,一邊說道。這裡就是原來的南陽郡太守府,張繡前些天死活讓了出來。
劉琮進了房間將披風解了丟給劉虎,轉頭對王粲說道:“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份捷報。宛城之戰的始末事無鉅細都要寫清楚,我有大用。”
“有何大用?”王粲好奇道。
“到時候你自然知曉。”劉琮眨巴着眼睛壞笑道。
對於劉琮故弄玄虛的這套把戲,王粲早已見怪不怪了,整了整衣冠,對劉琮問道:“公子是否要親自回襄陽一趟?”
劉琮點頭道:“安排好這裡的事情,我便儘快回去,再爭取早些回來。”想了想,又對王粲說道:“我決定以宛城爲南陽治所,你忙完這邊的事,也要抽空回趟穰城,把太守府屬官和一應物品都帶來。”
“以宛城爲治所?”王粲一臉喜色地問道:“莫非建忠將軍也已爲公子所用?”
劉琮開懷笑道:“仲宣反應還是這麼快。不錯,師兄已經決定幫我了。”
“哎呀,這可真是件大喜事!”王粲撫掌笑道:“公子在南陽郡再無掣肘,從今以後上下一心,何愁曹軍再犯?”
既然說到這裡,劉琮便覺得有必要先給王粲交個底,略一思忖,便道:“我準備與曹公議和。”
王粲聽了皺眉道:“倘若曹操,不,曹公願意議和最好不過。可是他纔在公子這裡大敗虧輸,損兵折將,此仇不報又怎能甘心?”
“哈哈,這就是你不瞭解曹公的地方了。”劉琮笑道:“曹公乃是梟雄,梟雄能屈能伸,現在與荊州議和對他來說,肯定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此話怎講?”王粲的大局觀到底要弱一些,聞言很是感興趣的問道。
“曹公雖敗,根基其實未曾動搖。兗、豫二州大部分仍在其統治之下,且天子被其挾持,還佔據着大義名分上的優勢。”見王粲想說什麼,劉琮一擺手又道:“然而袁紹在其側背,呂布坐擁徐州,虎視眈眈,關中諸將雖表臣服,卻也各懷野心。當此時,曹公與荊州罷兵言和是對其最爲有利,也是最容易實現的。試問曹公何樂而不爲?”
王粲聽了卻仍有疑惑:“公子所言對其最爲有利,可對於咱們呢?”
“咱們也是一樣。”劉琮嘆了口氣,說道:“宛城之戰看似大捷,實則損失慘重,精選編練了半年的三千南陽兵,如今只剩下八百餘。甘寧所部稍好些,也不過千餘人馬。至於張繡部衆尚有三千多人,勉強算是主力了。”
“前者公子來信說霹靂車和神弩車損毀許多,不知如今還剩下多少?”王粲的心情也頗爲沉重,這一仗打下來,幾乎把好不容易積累的家當都拼光了,任誰的心情都不會好過。
“霹靂車十不存一,神弩車還好些,也損壞近半。”劉琮撓了撓嘴角處的傷疤,忽然笑道:“你說咱要是讓曹公出錢來贖回曹昂,開價多少才合適?”
王粲聽了一愣:“曹昂是誰?”
“曹公的長子,被甘寧活捉的,這會兒還關在後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劉琮一臉賊兮兮的笑容,似乎真在盤算此事。
王粲哭笑不得,心說您好好的太守不當,卻去學山大王勒索財物……乾咳一聲,王粲正色說道:“此事不妥,公子切勿如此。”
“唉,總要讓曹公出點血纔好,要不然將曹昂留在襄陽當做人質,如何?”劉琮很不甘心的問道。
“此事只怕要牧守決斷。”王粲問道:“議和的事公子與牧守說過嗎?”
劉琮笑道:“這樣的大事自然要等我回襄陽親自說。”
“襄陽那幾家曾爲了家族分支被責罰的事,對公子頗有些怨言。”王粲說起自己瞭解到的情況:“不過都只是暗地裡說說。”
“哼,散播流言,擾亂軍心。我沒把他們的腦袋砍了已經是輕饒,還待怎地?”說起這個劉琮就一肚子火,對於回襄陽也更爲迫切了。現在根基未穩,可禁不起那些傢伙背後使壞。
王粲的到來幫了他大忙,拿到王粲撰寫的報捷公文之後,劉琮便只帶了十多個近衛騎馬趕回襄陽。
因趕路匆忙,到了襄陽時劉琮風塵僕僕,匆匆洗了把臉便直入牧府官署。
劉表正在堂上與賓客談論宛城大捷,聽說劉琮回來了,立刻讓他進來。
一見面,劉表就發現劉琮這半年來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倒不是因爲劉琮變的又黑又瘦,而是劉琮整個人的氣質變化很大。如果說前年遊歷回來之後,劉琮比以前要沉穩許多,那麼現在的劉琮除了沉穩,更添自信和從容。那種經歷過生死,指揮過大戰而淬鍊出的鋒芒,使得劉琮看上去猶如一柄利劍,光彩奪目,寒光凜冽。
劉表來不及感慨,快步走到劉琮面前,仔細打量着劉琮的面龐,這纔看到劉琮嘴角到下巴處的傷痕,不由說道:“怎麼受傷了也不來信告知?”
“怕父親掛懷,加上又不是什麼重傷,就別讓您擔心了。”劉琮將劉表扶到席上坐下,自己重新見禮,再與賓客們一一致意。
賓客們雖然有滿肚子的話想問劉琮,但是這點眼色還是有的,與劉琮見禮之後紛紛起身告辭。
待旁人都走了,劉表望着兒子很是欣慰地說道:“此番宛城大捷,琮兒居功至偉,看來琮兒近年來的努力不曾白費啊。”
“父親提供了那麼多糧草軍械,再打不贏的話,孩兒哪兒還有面目回來見您?”劉琮說完之後神色一變,面露沉重:“然而此次宛城之戰我軍損失也不小,陣亡士卒要撫卹,傷者還要妥善安置,更別提還有近兩萬降卒,每天口糧就要耗費許多……”
劉表苦笑道:“琮兒每次寫信來都是哭窮,如今剛一回來,又要伸手討要了嗎?”
“嘿嘿,孩兒說的都是實情。您總不能光讓馬兒跑,也得讓馬兒吃草吧。”劉琮笑道:“您可是荊州之主,不找您討要,還找誰去?”
劉表無奈搖頭道:“罷了,荊州這點家底,早晚要被你掏光不可。”
話雖如此,他心中還是非常滿意的。去年曹操迎奉天子到許,之後借天子名義行事,讓劉表很是眼紅了一陣,時常會想若是自己將天子接到襄陽,又當會怎樣……
對於此次宛城大捷,劉表除了欣慰之外,還有些遺憾。他遺憾的是劉琮成才太晚,若是再早幾年的話,局面也許就不是眼下這幅摸樣了。他卻不想想劉琮今年方纔及冠,旁人說起來都要讚一句“少年有爲”了。
“父親,孩兒之所以急着趕回來,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劉琮將宛城之戰的正式報捷文書呈上之後,望着劉表認真說道。
劉表見他說的鄭重,不由好奇問道:“什麼事?琮兒但講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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