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並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他沉下心來思忖片刻,正要下令部下攻城,卻聽城頭有人高聲喊道:“城下可是於將軍親至?我家大將軍請君近前一晤!”
喊話的正是劉虎,喊完之後扭頭對劉琮說道:“他怕是不敢上前來吧?”
劉琮搖頭道:“你不可小覷了于禁,他一定會來的。”
城下於禁冷笑一聲,策馬向前,卻被那名偏將一把拉住繮繩:“將軍不可前去,小心有詐!”
于禁卻說道:“能有什麼詐?某倒要看看劉琮有何話說。”
他在奔襲路上曾經擔心,若是被荊州軍提前發覺,劉琮自歷陽逃走,即便奪取歷陽也很難給荊州軍造成多大的打擊。所以現在劉琮在歷陽城內,至少說明自己突襲的目的達到了,不管能否攻下歷陽,對於江北的荊州軍來說,都是非常嚴重的危機。當然若是能攻下歷陽,將劉琮生擒活捉是最好的。
及至行到城下一箭之地,于禁勒住戰馬,仰面喊道:“請大將軍相見!”
劉琮自城樓上稍稍探出身子,手按欄杆對於禁大聲說道:“於將軍別來無恙乎?自宛城一戰之後,於將軍風采更甚往昔,今日領大軍來此,是要棄暗投明嗎?”
于禁肅然說道:“大將軍說笑了!如今我軍已將歷陽四面圍困,大將軍何不開城迎我軍入內,親望許都請罪?”
“哦?卻不知我劉琮何罪之有?”劉琮淡然一笑,對於禁問道。
于禁正氣凜然的仰面說道:“大將軍無故興兵,不奉詔令,目無天子,豈不是不忠之罪?”
“如今天子陷於奸賊之手,詔書不過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遮羞布而已!漢室傾頹,忠志之士怎能視若無睹,以身效賊?吾觀於將軍此來,行色匆匆,想必非常倉促,莫非以爲吾在歷陽無備,便可輕取之?”劉琮比他還要正義凜然,聲色俱厲的說道。
于禁見狀,心中暗自冷笑,越發認定劉琮這是在虛張聲勢,至少也是在拖延時間。看來這城頭上的守軍雖多,但劉琮卻沒有把握能守住城池,否則也不會與自己如此。
又或者劉琮是想以此來激勵士氣,打擊我方士氣?然而無論如何,己方人馬衆多,雖然趕路疲憊,但若是強攻城頭,未嘗不能一戰而定。
想到此處,于禁也再和劉琮廢話了,兜轉馬頭,回了本陣,環顧衆將校,高聲下令道:“擊鼓!攻城!”
隨着急促的戰鼓聲,曹軍開始向歷陽城下逼近。他們雖然連着數日疾行趕路,昨夜甚至幾乎沒怎麼休息,但此時歷陽城就在眼前,若是能攻下此城,可以想見功勞是如何巨大。所以曹軍將士雖然很疲倦,此時卻非常亢奮,他們扛着雲梯,奔跑起來。
歷陽城外也沒有護城河,但卻有很深的壕溝,不過這難不倒早有準備的曹軍士卒。在雙方弓箭手密集的箭矢攢射之下,曹軍將雲梯搭在壕溝上方,雖然不時有人慘叫着被箭矢射落,也有人因爲腳下打滑而摔下壕溝,但還是有許多人通過了這一段死亡之路。刀盾手們舉着盾牌,蝟集在城下,承受着城頭上砸下來的礌石和箭矢。
“嗖!”恐怖的呼嘯聲中,一支神弩車射出的弩箭自城頭飛撲而下,正射在一架搭在壕溝上的雲梯上,就聽“咔嚓”一聲,雲梯斷成兩截,尚在雲梯上的曹軍士卒尖叫着摔到了深深的壕溝之中。
火把從城頭上丟了下來,引燃了跑下來的草垛,嗆人的黑煙滾滾升騰,煙霧之中箭矢橫飛,不時有人悶哼着倒下。
“將軍,敵軍防守頗爲嚴密啊。”一名校尉在於禁身旁低聲說道:“我方攻城人馬是不是有點少了?”
于禁皺眉沉思片刻,對這名校尉說道:“再等等,不要着急。”
他麾下的一萬五千餘衆,此時到歷陽城外的有一萬餘人,其他人馬還在後面未曾趕到,以這一萬人圍困四門,每個方向上不過兩千三百多而已。而這兩千人馬也不可能同時向城頭髮起進攻。事實上除了東門和北門,在南門和西門的曹軍僅僅是佯攻而已。這也和于禁此來,所攜帶的雲梯數量不是很多有關。
未趕到歷陽城的那五千人馬,之所以會落後,就是要在附近山林中砍伐樹木,以便製造攻城雲梯等物。
而且於禁最擔心的是劉琮在城外設下伏兵,等己方大隊人馬都在攻城時突然殺出,那時候自己就會陷入非常被動的局面。雖然不知道劉琮能從哪兒調動人馬設伏,但于禁卻不可不防。
現在於禁納悶的是,劉琮從何處調來了這麼多人馬守城?
“敵軍的弓箭手並不多。”于禁觀戰到此時,忽然發現了荊州軍的問題所在。
在這個時代,弓箭手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勝任的,除了對臂力眼神等有要求之外,訓練一個弓箭手耗費的時間也很長。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于禁敏銳的發覺到,守軍中的弓箭手似乎佔的比例很小。這說明什麼?說明城內守軍中訓練有素的士卒並不多。而在城池的攻守戰中,誰的弓箭手多,誰無疑就更佔優勢。
然而隨着曹軍開始豎立起雲梯,向上攀爬時,于禁就有些頭疼的發現,雖然荊州軍的弓箭手不多,但弩手卻很多。
相比之下,訓練一個弩手並不用多長時間,甚至一個普通人,只要稍加傳授,就能夠使用強弩。而強弩很是值錢,若非荊州軍這樣財大氣粗,只怕難以如此普遍。
實際上在城頭的弩手中,有許多是才放下鋤頭的農人,他們做爲預備役的士卒,自然是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歷陽城內別的不多,硬弩弩箭卻是非常充足。
曹軍將士的攻勢不可謂不猛烈,然而城頭上箭如雨下,許多人都被射成了刺蝟一般。別說從雲梯上登上城頭,就算連爬到一半的人都沒有。
此時天色已晚,于禁卻絲毫沒有鳴金收兵的意思,隨着一支支火把陸續點燃,城頭城下都亮如白晝。
劉琮立在城樓之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曹軍攻城,不時對劉虎點評幾句,弄的劉虎很是無奈,他纔不想陪在這裡和劉琮紙上談兵呢,若不是劉琮在城樓上,他早就率領部下到城頭上廝殺去了。
可惜看起來今天晚上是沒有機會了,卻不知明日于禁會不會領兵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