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兩翼突然殺出的荊州軍,正是許乾所領的兩千步騎。張喜所部正與陳武所部殺的難解難分,此時突然殺出荊州軍伏兵,頓時使得曹軍大亂。張喜撥馬而走,何茂連忙帶領部下跟隨,而王摩卻因猝不及防,與五百餘部衆一起陷入重圍。
張喜好容易率部殺出一條血路,再回頭卻見王摩陷入敵陣之中,若是不去救援,恐怕要被荊州軍殲滅,只得咬牙率部殺了回去。何茂見狀也領兵反衝,倒讓許乾部措手不及。待張喜救了王摩及其部衆,倉皇退走之後,陳武見雨勢頗大,便下令部下不許追擊。
此戰時間不長,雙方傷亡也不過百十人左右,但卻使得曹軍羽鎩而歸,不敢再度出擊。陳武讓數十隊斥候保持對曹軍的不斷探查,自己和許乾率部返回。
及至到了己方大部所在之處,見各部營寨都已初具雛形,而陳武和許乾兩部因方纔出戰拒敵,便不用再設營寨,而是調歸其他營中。兩部將士們渾身泥濘,見戎帳都已搭好,甚爲喜悅,匆匆卸了盔甲換了戰袍,各自在乾爽的營帳內休息。
周瑜在中軍帳內見了陳武和許乾二人,聽他們彙報完畢之後,淡然笑道:“曹軍想趁我軍立足未穩,搶先進攻,現在遭此一敗,勢必不會甘心。”
陳武聽周瑜如此說,便擡頭問道:“大都督的意思,是曹軍還有可能再來?”
“不僅僅是再來,想必還要來個反敗爲勝呢!”周瑜的臉龐上露出一抹笑容,對陳武說道:“我軍已挫敗其一次進攻,全軍上下會不會因此而有所鬆懈呢?”
同在帳內的朱恆等將紛紛點頭,朱桓起身說道:“既如此,請將軍令末將率部出寨迎敵!”
“休穆稍安勿躁,諸將上前聽令!”周瑜自帥案後起身,肅然說道,分派諸將如何如何行事之後,便讓他們各自回去。至於陳武和許乾二將,卻不用再度出戰。
卻說張喜和何茂將王摩及其所部救出之後,狼狽逃回盱眙城外大營,王摩因受了重傷,便由張喜和何茂二人前往城中覆命。
路招得知張喜戰敗,並不惱怒,只是詢問了荊州軍人馬多寡,戰力如何,陣型怎樣等事宜。張喜回答完之後小心辯解道:“若非敵軍有伏兵殺出,我軍也不至於這麼快便敗下陣來……”
“敵軍獲勝之後,並未追擊?”路招擺手打斷了張喜,對他問道。
張喜略一思忖,回道:“不曾,只有數十騎兵遠遠綴着,當是荊州軍的斥候。”
路招眯着雙眼微微頷首,片刻之後起身說道:“召集諸將前來聽令!”
之前張喜等人前去進攻失敗之事,諸將也已知道,待路招將他們召集到城樓上,聽聞路招要再度派兵出戰時,衆將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已經戰敗一次,說明荊州軍已有了防備,現在再去,豈不是自討苦吃?
不過路招卻不這麼想,他認爲荊州軍雖然在立營時有所防備,但擊敗了張喜所部,必然會因此鬆懈,此時再度出擊,才能夠真正的出其不意。
“然則敵軍斥候一直在我軍營寨前探查,若是我方出擊,則荊州軍還是能加以防範。”座中一員將領起身對路招說道。
路招扭頭看去,見是原來的東城守將牛蓋,略一沉吟,捋着鬍鬚對牛蓋說道:“那就先將斥候驅至遠處,此時天色陰沉,又有雨幕爲遮,只要我軍出擊迅速,荊州軍倉促所立營寨,又怎能抵擋?”
諸將見路招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言,只待路招下令。待各自領了軍令之後,便立即往營中調動人馬,準備出戰。而牛蓋則親自領近百輕騎出營,遠遠地將荊州軍斥候驅趕出去。
此次再度出戰,路招打算以五千步騎爲主力,兵分三路,中路由衛茲率領兩千二百餘衆,左右兩路分別由胡質、牛蓋率領,而路招親自出城在中軍營中坐鎮。至於張喜、何茂則領兵在營中暫時休整。其餘各部除了留守盱眙城外,也多在城外營寨中待命。
將荊州軍斥候趕走之後,牛蓋便往中軍營中覆命,路招一聲令下,衛茲等將便率領所部人馬出了營寨向荊州軍所在方向殺來。
此時大雨滂沱,天色暗的猶如臨近黑夜,不知何時風力漸大,狂風呼嘯,電閃雷鳴,使得出戰的曹軍將士心驚膽戰,總覺得心裡很不踏實。按理來說在這樣的天氣,難道不應該各自在營中休息嗎?
旗手們拼盡全力扛着旗幟,在撲面而來的風雨中艱難前行,許多人都低着頭,免得雨水打在臉上,有些人甚至脫了皮甲,還有的乾脆光着膀子。
泥水在腳下猶如小溪一般流淌,淹沒了腳面,讓行走其中的人很是難受。而騎兵們也好不到哪兒去,戰馬嘶鳴着不肯前行,有的還發脾氣,後踢亂蹬,想要把馬背上的騎兵掀翻落地。好在如今曹軍騎兵的馬鞍也都裝備了馬鐙,否則這一路上還不知有多少人摔落下馬呢。
雙方營寨相距四十餘里,若是曹軍不來進攻的話,或許明日荊州軍便要再向前二十里安營紮寨,當經過之前張喜與陳武所部戰鬥的那處坡地時,還能看到浸泡在泥水中的曹軍屍體,以及一些殘破的刀槍。
“離荊州軍大營還有十多裡地,大夥都警醒些!”一名充當先鋒的校尉回頭對部下喊道,雖然己方斥候報告並未發現荊州軍伏兵,但他這心裡卻並不踏實。
又向前行了二里多地,這名校尉愈發覺得不對,難道說荊州軍的斥候已經全都收回營中?按理說絕不可能,可是爲何都到了此處,還是沒有發現敵軍的斥候呢?
正疑神疑鬼的時候,忽然一道閃電凌空劈下,緊接着炸雷在耳邊響起,嚇得這名校尉差點摔落戰馬,然而當他拽着繮繩剛穩了穩身子,就聽四下裡忽然號角聲響起,跟着就是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他連忙在馬上踩着馬鐙直起身子,向左右張望,只見雨幕之中影影倬倬的都是荊州軍旗幟,至於那些在閃電光芒中反射的寒光,想來定然是荊州軍的刀槍。
密密麻麻的旗幟和如同山林般的刀槍,在一閃而過的光明中顯得如此可怖,這名校尉心中大恨,連忙撥轉馬頭,高喊一聲“快走!我軍中了敵人的埋伏!”
他這一喊雖然在風雨聲中傳的不遠,但看到周圍伏兵的部下焉能不知?見校尉下令退兵,立即轉身便走,好在這一隊五百人的步騎都是路招從許都帶來的精銳,雖是撤退卻並未潰散。
然而跟在他們後面不遠的衛茲所部,卻是在陰陵被荊州軍痛打過的,方纔也隱隱見到了荊州軍的旗幟,聽到了悠長低沉的號角聲,見前鋒都轉身奔逃,便以爲荊州軍已殺了過來,當下不待衛茲下令,便亂哄哄的向後方逃去。
衛茲因在隊伍中間,尚不知發生了何事,見前面的人馬突然向後方涌來,大驚失色,心中暗道,莫非前鋒已中了敵軍埋伏?若是他能夠約束住人馬,也不至於會發生潰亂,可是衛茲還來不及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便被逃兵裹挾着向營寨退走。
左路的胡質與中路相距不遠,不過要稍微落後一些,他見中路人馬莫名其妙的敗退下來,心中驚疑不定。派人去詢問之後,卻只知道前鋒遭遇了荊州軍伏兵。胡質扭頭望向荊州軍大營方向,心中暗道,既然荊州軍並未放鬆防守,此去未必能夠討到便宜,不若順勢退兵,待回營後再做計較。
於是胡質便下令收兵回營,因預先有了心理準備,他這一部分人馬倒是安然無恙的退回了大營。而中路人馬因士卒爭先恐後,人馬踐踏,死傷了數百人。好在右路牛蓋及時與中路衛茲會合,這纔沒有讓中路全軍潰散。
待諸將領着各部狼狽回到城外大營,路招很是吃驚,他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敗下陣來,難道荊州軍的戰力竟然如此可怕嗎?
然而詢問了一番之後,路招卻驚訝的發現,己方死傷了兩百餘人馬,卻連敵人的面都沒見過,更別說真刀實槍的與敵人短兵相接了。追本溯源,竟然是那名校尉惹的禍。
“你可曾親眼看到荊州軍殺將出來?”路程臉色陰沉,雙眼中冒火地盯着跪在帳中的校尉問道。
那校尉渾身打了個冷顫,低頭吶吶說道:“雖爲親眼看見,但四周盡是敵軍旗幟,長槍林立,想來便是伏兵無疑了……”
直到此時,衛茲才知道原來連敵人都未曾看到,心下不由大爲後悔。不過這校尉乃是路招麾下,他卻不好多說什麼,只望向路招,看他如何處置。不止是衛茲,胡質和牛蓋等將也覺得不可思議,面面相覷。
“哼!身爲前鋒,竟然如此膽小!敵情不明便擅自退兵,以至誤我大事,來人啊,推出去斬了!”路招心中氣憤,怒斥了這名校尉之後,高聲喚刀斧手進帳。
衛茲等人見狀,連忙起身爲這名校尉求情,什麼大戰在即,正是用人之際,什麼此人也是小心爲上,最不當斬。
路招臉上的怒容稍稍斂去,沉吟片刻,應了衆人所請,不過死罪可免,軍法難逃,終究是拉出去打了四十軍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