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如火,曬得人汗出如漿,嗓子冒煙。即便是騎着快馬疾馳,撲面而來的也是滾燙的熱浪。不過此時這名曹軍斥候,卻壓根顧不上這些,他在馬背上俯低了身子,雙腿緊緊夾着馬腹,右手不斷揮動着馬鞭,催促戰馬往白馬湖大營而去。
在他身後數百步之外,兩名荊州軍騎兵緊追不捨,其中一人手持短弓,自鞍旁掛着的箭壺中抽出一支利箭,彎弓扣弦只略一瞄,便鬆了手指。那箭矢迸射而出,猛地射中那曹軍騎士後背,就聽他慘叫一聲,身子向後一仰,摔落於馬下。戰馬忽然失了控制,向前又奔跑了一陣,這才停下來,疑惑的回頭看了看。
那名曹軍斥候雖中箭落馬,但只是受了傷,然而與敵軍相鬥,卻說什麼也沒有力氣。荊州軍兩名斥候縱馬行至他身前,那弓手卻不下馬,手持短弓,弦上搭箭虛扣,警惕地向四周警戒。另一名騎士翻身下馬,拔出腰間所配環刀,喝令這名曹軍斥候起身。待其半跪着掙扎起來之後,便以繩索緊縛其手足,抗到起來橫放於戰馬之上。
“快走!似乎有其他曹軍將至!”那名手持短弓的斥候見不遠處煙塵騰起,便急忙催促道。
說話間,已能看到那煙塵之前數十個黑點,從方向上判斷,必然是白馬湖大營而來的曹軍騎兵。那名同伴見狀,連忙躍上馬背,與這名弓手合乘一騎,手中牽着另一匹戰馬的繮繩,兜轉馬頭向盱眙方向疾馳而去。
被俘的曹軍斥候被押回來之後,便由前鋒朱桓親自審問,得知自從昨日開始,白馬湖曹軍大營便加強了戒備。朱桓盤問再三,直到再問不出什麼,這才揮了揮手,讓人將其押了下去。
自從盱眙之戰後,朱桓行事愈發謹慎,這次出兵淮陰,周瑜再度將其選爲前鋒,朱桓心中感激,更不願如從前那樣莽撞行事。對於曹軍在白馬湖與破釜塘之間立營防守之事,他之前雖早已得知,但仍然不斷派出斥候探查,這次抓回來一名曹軍斥候,所問口供與之前的情報互相參照,使得朱桓對於敵軍的情形更爲了解。
朱桓所率人馬雖然只有步騎兩千餘衆,但後面七八里之地便有淩統等部緊隨其後,因此並不擔心白馬湖之敵軍會出寨設伏。只是聽斥候回報,前面道路愈發曲折狹窄,尤其是敵軍設營之處,戰局地形之利,易守難攻。
好在今日只是先行試探,爲大軍安營紮寨進行掩護,並沒有向敵軍進攻的計劃,所以朱桓打算領麾下五百騎兵親往敵營窺探,其餘步卒在後方接應。
行出十餘里地之後,還未見到曹軍白馬湖大營,卻遠遠看到數十騎敵軍正迎面而來。那數十騎見了朱桓所領騎兵,卻並不驚慌逃竄,只是兜轉了馬頭,徐徐退走。
朱桓見狀,對身邊近衛說道:“曹軍已有了防備,大夥兒切不可大意。”
“將軍,敵軍既已發現我等,會不會引營內大軍來攻?”一名近衛有些擔憂的問道。
朱桓搖頭道:“我等只遠遠觀望敵營即可,即便敵軍出動大隊人馬,咱們退回去便是了,有何可慮?”
那近衛皺眉說道:“就怕敵軍已經設下伏兵,將軍不可不防啊。”
“此地空曠平坦,即便有地勢低窪之處,又能藏下多少伏兵?”朱桓稍稍放緩了馬速,舉目往去,很是篤定的說道。
正說話間,就見那數十騎曹軍加快速度疾馳起來,朱桓眯了眯雙眼,對身邊諸近衛說道:“想來是離敵營近了!”又往前行出數裡,果然見曹軍數座大營,將道路截斷,營前數百騎正在列陣。數十斥候往兩翼散出。
“將軍,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退回去吧!”之前那名近衛見狀,又對朱桓勸說道,這次其他近衛也多有附和者,朱桓略一蹙眉,對衆近衛說道:“敵軍分明是固守之勢,怕個什麼?”
朱桓並不是一味逞強,他只是想親自看看敵軍營寨的大小、位置等,好做到心中有數,然而當曹軍騎兵躍躍欲試地向這邊緩緩逼近時,衆近衛擔心陷入敵軍重圍,便一再苦勸,朱桓只得率領衆人退走。
見荊州軍騎兵退走,曹軍騎兵也收兵返回寨中,並不追擊。
“敵將欺人太甚,竟來親自窺營!”張喜站在轅門上方,手扶着欄杆對何夔說道。
何夔字叔龍,陳郡陽夏縣人。何夔早年避亂淮南時曾被袁術強召爲下屬,後來逃回家鄉投奔曹操,曾任司空掾屬,現爲高郵令,本來他即將往許都,升任西曹掾,只是荊州軍大軍壓境,曹仁麾下將領雖多,卻少謀士,便暫時留住何夔,先令其領張喜等將校駐守白馬湖大營。
“且看他能囂張到幾時。”何夔年約四十,一身文士打扮,相貌溫雅,但卻絕不文弱,反倒因亂世歷練之故,顯得頗爲幹練。
白馬湖大營雖在白馬湖和破釜塘之間,但卻更靠近白馬湖,從盱眙通往淮**路在此處頗爲險要,爲了加強白馬湖大營的防守,曹仁還令人送來了數十架霹靂車。
張喜見敵軍緩緩退去,心有不甘,只是如今他暫歸何夔麾下,不敢擅自行事。見何夔不慌不忙,很是鎮定的摸樣,心中不由暗自疑惑,若是荊州軍大舉來攻時,卻不知何夔是否還能如眼下這般鎮定如常?
“敵軍斥候遮蔽甚嚴,不知張將軍有什麼辦法破之?”何夔捋着鬍鬚,對張喜問道。
張喜自從當塗戰後,對荊州軍都有些懼怕了,聞言皺着眉頭思慮片刻,回道:“荊州軍斥候往往三五人一隊,彼此相隔又不很遠,呼嘯即至,因此我方斥候與之遭遇,總是吃虧。若是要破其斥候遮蔽窺探,則必以數倍之兵圍而攻之。”
何夔點了點頭,又問道:“若是我軍設伏,專一擒殺荊州軍斥候,會否有效?”
這法子張喜雖然未曾試過,但以他的經驗來看,恐怕很難奏效。何夔聽了之後,嘆了口氣說道:“如今我方情形,恐已爲敵軍所知,但敵軍之情形,我等卻只知其大概,如何能與之相爭?”
見張喜低頭不語,何夔便拍了拍欄杆,對他說道:“好在我方各營佔據地形之利,荊州軍若是來攻,卻也沒那麼容易攻破我軍營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