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宮外殺聲震天,義軍潮水般順着階梯向上攻打,宮門外一隊隊精銳的黑甲羽林衛舉着鐵盾,手持鋒利的長戟嚴密防守,身後就是數不清的弓弩手隨着喝令,將一潑潑箭雨拋射向天空,攢射向咆哮着往巍峨的宮殿上攀爬的義軍。
箭雨中士兵前仆後繼,前進的高臺上已經橫滿了向前撲到的屍體,一隻連亙到臺階的盡頭,義軍終於突破箭雨衝到了最高處,跟嚴陣以待的黑甲軍撞在一起。
守護的羽林衛校尉胡母亮(胡母,複姓,很少見的),一揮手中的刀喝道:“撤弩列陣!盾牌在前,長戟突刺!”
外邊廝殺驚天動地,董卓正面帶冷笑地坐在座上,小春子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董卓瞥了一眼宮門外鄙夷道:“咱家是真龍天子,我命在天!這些鳥人想殺了咱家,那是混了腦袋。咱家要看看他們是怎麼一個個掉腦袋的!”
小春子忙應聲附和,董卓不耐煩地向他擺擺手,然後擡頭看着他問道:“聽說咱家忙的昏天黑地這幾日,天子和冰兒姑娘形影不離,十分歡樂?”
小春子已經,臉色有些難看地躬身解釋道:“……陛下自幼被何太后欺凌,十分孤苦,如今冰兒小姐來了……陛下高興……”
董卓好笑道:“我又沒說什麼,你哆嗦什麼……天子還小,還不懂男女之事,咱家擔心什麼……”
說着他就一伸胳膊,小春子就忙把他扶起來,董卓一伸懶腰道:“等外邊消停下,咱家就熱熱鬧鬧操辦一場婚事兒,把冰兒姑娘給接到身邊來,從此日夜守着,過神仙般快活的日子,豈不美哉,哈哈哈……”
小春子也跟着賠笑,董卓就大步地往後面走,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先洗個澡,等外邊的雜種們消停了,咱家就去看看文優,見識見識神醫華陀的手段……嗯,明日袁家那些人也該去見閻王了,今天晚上可以讓他們吃頓好的。”
董卓毫不在乎,而劉協卻是在永安宮裡臉色蒼白,渾身發抖。鄭冰關切地看着他問道:“很害怕?”
劉協大汗淋漓地點點頭,顯然當年的廝殺逃亡經歷讓這個小少年心靈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恐懼。
鄭冰溫柔地說道:“姐姐抱着你,你就不害怕了。”
劉協堅定地點點頭。
鄭冰捏捏弟弟的臉蛋,笑道:“你呀,是天子,是天底下最強的男子漢。不管遇到怎樣的風雨,怎樣常人無法忍受的苦難,你都要堅強地活着。父皇現在就留下咱們姐弟倆個人了,等姐姐不在你身邊了,你就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快快地長大,肩負起全天下所有人的責任,父皇沒有做好的事情,你也要盡力地去做。知道嗎?”
劉協躺在姐姐芬芳溫暖的懷抱裡,聽着她柔和的花雨,心裡的恐懼漸漸地消失了,取之而來的是很美好的感覺,夢裡纔有的感覺。
他夢囈般地答應着,然後心靈敏感的他突然意識到了鄭冰話語中的意味,有些哀求地仰望着鄭冰問道:“難道姐姐又要走嗎?”
鄭冰有些辛酸地笑道:“是啊。這次來本想好好地陪你幾天,可是昨天接到家裡來的信,說是出事兒了,姐姐也只好快些趕回去。”
劉協“哦”了一聲問道:“家裡來信?姐姐的家不是在這兒嗎?”
鄭冰搖搖頭,望着西邊說道:“這裡只是我的出生地,師門纔是我的家……”
當她把劉協哄睡着以後,靜靜地坐在臥榻旁看着呼吸均勻,抓着她的手睡的很香甜的弟弟,目光慈祥而聖潔。
她輕輕地撫摸着弟弟的臉,眼中漸漸變得亮晶晶霧濛濛得了。
“本來還想將那貫日長虹般的一刺拖延幾日,最後陪你幾天,可……又來信了,董卓若還不死……師父她們將會有難……我真想看着你長大,但命運的魔咒我永遠也擺脫不掉……”鄭冰哽咽着說道,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龐嘩嘩滾落,然後她目光瞥向了桌案上端放的寶琴,深吸一口氣,抹了一把眼淚,晶瑩的眸眼裡逝去了柔情,取代的是冰寒的殺機,不知道是對董卓的,還是……
城內殺喊聲震天,狼煙滾滾,就連沒有消息來源的諸侯們也都知道了裡面發生了大事情。再彼此細細一交流聯想,得出讓所有人都驚喜的消息:有人起義了!
袁紹也立刻尋來衆人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將攻城計劃從後天凌晨改爲今日午時。配合城內不知是哪路的義軍,發動會盟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的攻擊!
張揚吳穎剛回到大帳,就看見秦妍臉色難看地坐在那裡,見到張揚吳穎進來,她就起身相迎,然後將手中的紙條遞給張揚道:“剛剛接到線報,張繡騙開函谷關潼關已經經過長安,快速向西涼躍進……而師門決定順應民心,在西涼準備起事……”
張揚詫異道:“張繡好快的速度!”更讓他納罕的是,自從董卓霍亂以來態度一直含糊不清的西涼大派,終於忍不住出手了,而且以來就是一招猛擊,直接瓦解董卓的老家!
這時張揚也猜得到,當初董卓勢大,天山劍派猶在西涼董卓眼皮子底下,所以才選擇曖*昧含糊。而如今董卓的幾個王牌兵團,要麼被他和衆諸侯打殘了,要麼還分散在外邊沒來得及收回,如今又自毀長城,自己先打了起來。
消息飛鴿傳到千山萬水之外的西涼,一直以正派形象出現在天下人面前的王越,終於弄清楚了董卓的狀況:強弩之末,自顧不暇。死期不遠,可以動手!
“倒知道董卓就算回撤,八成是去長安,而不是天那邊的西涼,起義安全,造反無憂……起義的挺是時候——”張揚好笑地將看完的小紙條遞給吳穎,吳穎沒有看直接還給了我秦妍。
“貴派要順應人心斷絕董卓根基,實在是莫大的功勞,不知我能幫上什麼忙?”張揚笑着問道。當時,他還擔心鄭冰會鋌而走險行刺董卓。但由於陳芷卿橫插了一腳,加上鄭冰來信自稱行刺計劃取消,他也就沒什麼擔心的了。王越怎麼折騰,他也懶得管也管不着。
秦妍怔怔地看着一臉滿不在乎的張揚,頃刻間就恍悟了,該是冰兒還在瞞着他。
秦妍心裡苦嘆一聲,剛到嘴邊的話也就嚥了下去,向着張揚吳穎抱歉地一拱手就離開了。
張揚目光一直追隨秦妍的身影出去,吳穎吃味地說道:“花心大蘿蔔,見到美麗的女子就管不住自己,我在你身邊時就這樣肆無忌憚了,我不在的時候,你還指不定乾果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張揚沒好氣地說道:“我是看她有些像一個人……哪裡有你說的那麼不堪。”
吳穎還沒待瞪他,張揚就轉身往外走,一邊說道:“別磨蹭了。準備準備,午時攻城。早些破城早些安心。”
當永安宮外橫屍遍野,義軍在團團圍攻下全部英勇就義後,董卓剛剛洗了個澡,神清氣爽地站在宮牆的高臺上看着下面修羅地獄一樣的景象,他指着下面正在搬運屍體的忙碌景象對身邊的王允說道:“剛纔這些叛逆沒有驚擾到愛情吧。”
王允聞着濃烈的血腥味,忍着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臉色難看地向董卓躬身道:“回相國,老臣當時正在打盹,醒來時一切都結束了。”
董卓哈哈大笑道:“你沒有福氣啊,咱家卻是親眼看了一場好戲啊。”
等董卓去了李儒那裡,王允就託詞到永安宮面見陛下,卻是拜見了鄭冰之後,猶豫了好半天才說出了陳宮的連環計。
鄭冰聽了當即面色馥郁,勃然大怒:“無恥之徒!”
而王允似乎也被陳宮的妙計折服,開始未說時或許還頗爲猶豫,但等到把話挑明瞭,他也就坦然從容得多了。
見到鄭冰震怒,他先是一再賠禮,等到鄭冰氣消了些,他才義正詞嚴地對天一拱手道:“殿下一顆爲國爲民爲大漢之心天地可鑑,老臣十分欽佩!可,殿下卻不知道就算殿下吳姑娘再如河出色,終歸是弱女子,也是殺不了董卓的。而呂布天下第一勇夫,又手握重兵,更是董卓的義子十分受器重。若是能將呂布逼反,用他的手除掉董卓,再趁機以雷霆之勢救出陛下百官,瓦解全城西涼軍,保全大漢幾百年的帝業,把握就大得多啊!”
鄭冰一拂袖怒道:“休要再言!”
王允還不死心,直接走到鄭冰面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她面前,老淚地哀求道:“殿下可知,自董卓亂政以來,殺少帝,毀宗廟,臥龍牀,玷污嬪妃宮娥,屠戮的無辜官員百姓何止百萬!如今雖然盟軍兵臨城下,但他們各懷鬼胎,人雖衆可力不齊,八成會偃旗息鼓一鬨而散,根本就不聊大漢社稷啊!”
鄭冰胸膛劇烈起伏,沒有理會他。王允就向前爬了兩部,一把抱住鄭冰的腳繼續聲淚俱下地說道:“老臣德淺力薄,苦苦尋覓救國之策卻猶如暗夜尋針一無所獲。可就在這時,長公主殿下挺身而出,甘願爲了陛下,爲了大漢捨身殞命,臣第一眼看見殿下就知道,陛下有救了,大漢有救了!”
就在這時,也許是王允的話太大聲,驚到了睡夢中的劉協,傳來了劉協夢囈的哭喊呼喚:“姐姐,壞人要殺我,快救我啊——”
王允見到鄭冰神色的變化,眼睛動了一下,就說道:“殿下若不想看着陛下這樣朝不保夕,連夢裡都擔心丟了性命,殿下就該下定決心!”
鄭冰卻是雙眼茫然,幽幽地說道:“除了這身清白,我還有什麼……”
王允一見她這番模樣,大喜,高呼道:“欲將制服禽獸,必先獻身於禽獸啊!”
當王允歡喜地走後,鄭冰才仰天含淚慘笑道:“長公主又如何,在你們這些老臣心中,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陪禽獸共寢同眠用來執行陰謀的玩物——我看透你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