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那邊爲何現在還不發兵?”
“聽說,最近黑山又鬧事了……”
曹洪一愣:“黑山?在此之前不是聽說袁將軍已經打敗他們一次了嗎?爲什麼他們還敢鬧事?”
使者道:“這我也不知,聽說幽州的公孫瓚似乎也開始蠢蠢欲動了,老是在冀州邊境鬧事。而且,只要公孫瓚一出來,黑山張燕就跟着出來,袁將軍雖然暫時將他們壓制住了,但難保他們不會繼續鬧事。所以袁將軍想在起兵南下前,先鎮壓一把公孫瓚他們,警告他們不要亂來。”
“豈有此理!”
曹洪來回踱步,伸出手來。
使者一愣。
“拿來!”
“什麼?”
“明知故問!當然是我送去的財寶。”
“……”
使者微微一愣:“這個,東西袁將軍已經笑納了,他也答應要出兵了呀,只不過稍緩一兩個月,將軍勿急。”
“勿急?”
曹洪腳一跺,恨不得拔劍砍了他:“你去看看城下,你看我們還能堅守到他來麼?”
“這個……這個……”
“滾!”
曹洪一聲大罵,使者趕緊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來人!”
曹洪喝問:“範縣那邊說要派兵馬來,兵馬來了嗎?”
“來了,來了……”
“哦,在哪裡?”
曹洪眉毛一鬆,終於舒了口氣。
“可是,已經被賊兵打回去了。”
“什麼!”曹洪差點氣得吐血:“拿我鎧甲來,老子要跟他們拼了!”
範縣。
“這可怎麼辦,如今東阿已經被劉備佔了,曹純將軍也已經戰死了。劉備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範縣了。大家要拿拿主意。”
衆人七嘴八舌。不停的吵吵着。程昱仍是一動不動。
旁邊將軍張橫問道:“大人,你倒是不着急。”
“急有什麼用?”
程昱長身而起:“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大家不用着急。”
“兵來將擋?”
張橫身子一激靈:“說來說去,那還不是要我們出去當炮灰麼?”
程昱直接藐視了他一眼,回頭問道:“廩丘那邊怎麼樣?”
“廩丘?曹洪將軍再次發來求助信,要我們增援他們。他說若是我們再不增援。只怕熬不過七八天了。”
衆人臉色不好看了:“上次不是派五千兵馬增援與他了麼?可最後落得只剩了一千多回來。目下,別說他們能夠撐幾天了,只怕劉備大軍一到,我等還不知道能撐幾天呢!再說,這樣左一派派右一派派,我範縣也只剩了萬餘人馬了,再這樣下去,範縣不都被人掏空了麼?要是劉備大軍來了,如何抵擋?程大人,可千萬不能再分兵了。”
程昱卻是極淡的說道:“再派五千。”
這下。衆人轟然咂舌:“大人?”
程昱淡淡道:“已經失去了東阿,廩丘決不能再失了。這次。就由我親自帶兵去,諸位守城。”
衆人更不幹了:“範縣之所以能夠支撐到現在,那是因爲有大人你在此鎮守,要是大人都離開了這裡,只怕範縣旦夕不保!大人三思!”
程昱舉起手來,道:“行啦!範縣城牆數次被我加固,所募士兵又是本地壯丁,豈可輕易說下就下的,又不是豆腐渣?這樣,我走後,張橫將軍代管範縣,但千萬記住一點,我沒回來之前,切記不可輕易開城,更不可與敵作戰!張將軍,聽清楚了嗎?”
“諾!末將明白!”
張橫只得上前領了命令。
程昱當即在校場召集了五千士兵,開了西門,直奔廩丘。
距離廩丘二十時,快馬回報,廩丘已經被攻下,曹洪將軍死於亂軍。
程昱暗暗嘆了口氣:“看來,還是來遲了!”仰望着蒼天,蒼天無語。
最後一位曹姓將軍也死了,是天不助曹啊。
程昱默哀一遍,下了馬來,對着西面,拜了兩拜:“將軍走好!”隨即騎上了馬,率領大部往範縣趕着。下午時候,離了範縣尚有十里地時候,前方探馬忽然報說,範縣城外發生戰事,將軍張橫領了三千人馬出城,與敵大戰,不幸身亡。目下,城下仍是一遍混亂。
程昱大駭,問道:“我走時不是特意吩咐張橫不可隨便出戰的嗎,如何不聽我令?”
探馬低頭道:“賊人一天都在城下大罵,張橫將軍氣不過,就帶人馬出城,故而……”
程昱鼻子一哼:“賊人罵戰又不是一次兩次,他如何忍不得?”
探馬道:“平時有大人鎮壓着,故而張將軍不敢亂來。可大人一走,他還怕誰,所以誰也勸不了啊。”
程昱眉頭一皺:“廢話少說,與我殺回城去!”
“諾!”
五千人馬,在程昱的帶領下,很快奔到了範縣外圍。程昱也知劉軍已經攻到範縣城下了,要是與他們爭着進去,只怕誰也進不了城,就算城上肯放下吊橋,只怕自己大軍進了城,也會將賊兵跟着帶進城去。左右一琢磨,先不直接跟趙雲人馬接觸,而是忽然殺到他們身後,衝進了他們大營。趙雲、潘璋忽然得知後面大亂,也不知來了多少救兵,害怕被敵軍夾擊了,趕緊領了人馬,向後衝殺而來。程昱聽到他們回軍了,也就趕緊撤了出去,從他門入了城。總算程昱來得及時,範縣保了下來。
後數日,劉備將東阿整頓好,也就帶着兩萬多大軍,回合範縣下。
範縣目下雖然只有一萬多人堅守,但程昱早在之前已經準備下了不少糧草,可夠三年之用,而且範縣城牆高大,劉備大軍一時卻也攻打不進。
雙方一耗。看看一個月過去了。仍是沒有一點進展。範縣還在眼前。巍峨不倒!
駐紮範縣城外的劉備不免頭痛。
現在想來,袁紹雖然早前發下檄文,要討伐他。但他爲了爭取時間,不得不傳令身處幽州的陳宮。讓他想想法子,拖拖袁紹。陳宮於是唆使幽州公孫瓚和黑山張燕,讓他兩派兵襲擾袁紹後方,這才使得袁紹臨時帶兵去了幽州。但幽州公孫瓚早在先前數次敗於袁紹。早已經是元氣大傷,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大的作爲。他們這樣也不過是小打小鬧,難以威脅到袁紹。
而張燕,雖然部下有號稱十萬的黑山軍,但千萬別指望他。他身邊除了數千黑山騎兵厲害點,其餘都是農民武裝,跟張角的部下差不多,缺乏戰鬥力。讓這兩個人鬧事,頂多也就能鬧那麼兩下,很快也就平息了下來。而袁紹也不知聽了誰的計謀。這事結束後,立馬派人聯絡遼東公孫度。讓他襲擾公孫瓚。這樣一來,公孫瓚更不敢輕易出去了,而張燕一向跟着公孫瓚行動的,公孫瓚都龜縮了,他自然也就乖乖的躲到太行山裡去了。
正是因爲聽到了這個不好的消息,劉備纔不能不憂愁起來。
袁紹這次從幽州戰場回來,勢必用不了多久,最慢將在九月時候就要對他兗州真正展開進攻了。袁紹是遲早要應對的,劉備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可問題關鍵是範縣還沒平定,後方不穩,叫劉備如何安心?
劉備連日來的焦躁舉動自然沒有瞞過軍師中郎將滿寵的眼睛,晚上他過來看了一回,見劉備仍是愁眉緊鎖,搖了搖頭,又走了出去。
恰被劉備看見帳外人影,立即叫道:“帳外可是伯寧?”
滿寵腳步一窒,掀帳而入,拱手笑道:“明公還沒睡呢?”
劉備呵呵一笑:“伯寧不也沒睡嗎?來,請坐。”
滿寵謝過,向着旁邊席子上跪坐下。
劉備笑道:“剛纔我見伯寧你欲行不行,好像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卻又想想準備離開,這又是爲何?”
滿寵眉頭一蹙,拱手笑道:“實不瞞明公,這些天來我見明公你憂憂寡歡,很少進食,想必正是爲了眼前範縣之事而頭疼。寵雖不才,倒是想到了一個計謀。只是此計太過陰損,我不知該不該說,故而左右彷徨,還請明公見罪。”
劉備笑問:“不知先生有何計謀教我,但說無妨。”
滿寵由於了片刻,方纔道:“我這幾天閒來無事,特意觀察了範縣周圍的形勢,發現濟水走勢有所更改,漸漸注入瓠(護音)水。若我們能將濟水截住,灌水入瓠。瓠水堤壩稍微擡高,必然奔潰。範縣外圍城護城河就是引瓠水而注,若瓠水潰,則範縣立即成爲魚鱉之國。”
劉備一聽,心頭大喜,但轉念一想:“伯寧此計雖妙,但若範縣城池被沖垮,城中百姓則難以倖免了。”
滿寵眉頭一皺:“正是因爲考慮到這些,所以我才猶豫着要不要跟明公你說。”
劉備思慮片刻道:“其實這也無妨,只有水勢到了一定程度,能讓我軍殺進城去,也就立即將堤壩堵上,將水引開,倒也損失不了多少。”
滿寵一聽,點了點頭:“還是明公考慮得周全。”
劉備立即按照滿寵的注意,讓人引了濟水入瓠水。先將瓠水堤壩加固了,等水位到了一定程度,劉備將周圍軍隊撤上高地,這才一聲令下,掘開堤壩,放水淹城。轟隆聲中,萬水齊奔,如野馬咆哮,一齊衝出。範縣位處瓠水之下,頃刻間水位抵達城牆不足一丈。劉備放了士兵駕乘着早已準備好的戰船,從着三路入城。城內一遍水澤,浮屍遍野。
程昱其實早在數天前已經登城觀察了瓠水水勢,心裡已經默默揪心,生怕劉軍會藉着瓠水來衝城。如今眼看城池成了澤國,心裡悲傷不已,在士卒的勸說下,乘了早已準備好的漁船,帶着數千士兵從着西門划走。等到了岸上,也就一路朝北而去。
將士們紛紛詢問:“大人,如今範縣也丟了,我們該往哪裡去?”
程昱當然早已經有了準備,說道:“冀州袁紹想必很快就要發兵攻打兗州了。能幫助我們的。也只有他了。”
將士們紛紛點頭。但隨即疑惑的問道:“可是黃河對岸都被劉軍控制了起來,我們如何渡河?”
程昱捻鬚道:“諸位莫要忘了,此去秦亭還有我們的人馬,他們也早已準備了船隻在等着我們。只有我們安全達到秦亭。再從秦亭渡河,殺上岸去,想亦不難。更何況,在秦亭對岸並沒有多少劉軍駐紮。以我們的勢力。還是輕易能過的。”
將士們一聽,也就寬了心:“那麼我們就走吧。”
劉備大軍入了城,立即將瓠水堵住了。
這次大水一發,淹死了範縣守軍三千多人,俘虜了五千多。貧民傷亡過萬,民房毀壞無計。劉備爲了安撫人心,當即調運人力爲民損毀的房屋進行重建,又調運錢糧進行補濟,又免除了範縣一年的雜稅。範縣人民這才稍微恢復了生氣。
“這些人裡面可有程昱?”
“沒有。”
士兵回答:“不過,聽其他人馬說。範縣被淹時,程昱就帶領人馬從西門逃了出去。”
劉備伸手捋須。嘿嘿一笑:“我故意留下西門不圍,就是要你從西門逃出去。看來,你此去,定然是秦亭吧。”
從定都來的探馬,送來緊急情報。劉備展開一看,才知袁紹已經在鄴縣起兵了。劉備當即命令全軍,收拾整備,連夜回定都。
有將士問道:“那程昱怎麼辦?”
“放心吧。”
劉備淡淡一笑:“他以爲跑到秦亭去,就能渡河見袁紹麼?哈哈哈!走吧,我們定都等他。”
夜色昏暗,軍隊繼續前進。
“大人,還有十里地,我軍就到秦亭了。”
連日來的奔跑,大軍未曾歇過,眼看秦亭在望,衆人都是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加快行軍!”
程昱雖然此刻屁股都被馬背顛爛了,但不敢耽誤片刻,愈是早些時候趕到,愈是勝利操之在手。
“大人,還有五里……”
“大人……”
軍隊終於達到秦亭了。
秦亭昏暗一片,寂寂無聲。程昱不禁眉頭一皺:“我不是早前已經通知了秦亭守將,說自己將帶領大軍來,讓他做好迎接準備。可到了此時,秦亭裡卻是如此的靜悄悄,好似一個人也沒有……”
程昱想到這裡,再聯繫起劉備的舉動,不禁心裡一炸。
劉備自拿下範縣後,就再也沒有派兵來追自己了。劉備若是光爲了要一個範縣,而不惜跟自己相耗了一個月時間,似乎他沒這個必要。範縣得手了,難道他的心裡不更想得到範縣守將麼?如今他居然眼睜睜的看着我跑了,卻不派出一兵一卒出來,他就那麼對我放心,不怕我渡河跟袁紹走在了一起?
劉備絕不是簡單的人物,明明預料到的危險,他就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程昱想到這裡,眉頭繼續深皺:“如果不是這樣,那麼他爲什麼不派出人馬來追我?但如何回過頭一想,他若早在我行動之前就已經猜到了我的逃跑方向,那麼他還有必要再繼續追嗎?沒有,一點必要也沒有!”
程昱想到這裡,幡然醒悟,大聲叫了起來,欲要讓軍隊停住前進,先觀察了再說。但這時,程昱的軍隊已經抵達秦亭下,黑夜裡,兩邊一陣吶喊,殺出無數人馬來。左邊一人手拿大刀,身穿鎧甲,火把閃爍處,正是將軍呂蒙。
呂蒙打馬大笑:“程大人,你突然想要回去了,是不是太遲了?劉大人讓我恭候大人多時了。要我好好的將大人請回定都去,大人,你是乖乖的配合我呢,還是要打完一場架才肯跟我回去?”
程昱微微一愣,雙眉緊蹙,鼻子一哼,問道:“我在秦亭的人馬呢?”
呂蒙嘿嘿一笑,將大刀扛在背上,扯馬走前兩步:“早在兩天前就被我等拿下了,你以爲這些天跟你通信的還是那個王將軍麼?”
程昱搖頭苦笑:“這我早該想到。”
右邊,火把一閃,躍出一個同樣手按大刀,手穿鎧甲的將軍。他向前打馬兩步,向着程昱拱手作揖,道:“大人!”
程昱猛然一看,卻是樂進,鼻子裡一哼,笑道:“將軍投靠了劉備以後,應該立了不少戰功吧,聽說已經拜爲恆忠將軍了?呵呵,不簡單吶,的確比在曹公手上有出息。”
樂進耳裡猛然聽到“曹公”兩字,身子遽然一震。他的妻小就是被曹操殺了之後,他才死心投靠劉備的。聽他一說,方纔咬了咬牙,說道:“我之所以投靠劉大人,其中原因想必大人已經知道,我也就不說了。但有句話叫做,良禽擇木而棲,目下曹公已然不在,兗州也已經落入劉大人之手,放眼天下,能有幾人能與劉大人相匹?程大人若是以爲袁紹能有一番大作爲,那麼就請程大人馬上帶領你的人馬過河去,我絕不阻攔。劉大人那裡,我自擔當……”
呂蒙一聽,兩眼一瞪,看着樂進,想要罵他,卻見程昱嘴角一笑,當即說道:“不用說了,我決意歸降了,麻煩二位將軍帶我回定都吧。”
呂蒙一愣,不相信的看了樂進一眼,樂進心裡也是激動萬分,抱拳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