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風瑟瑟,街上的行人早已消失不見,看不見一絲火光,整個城池空曠無比,除了四處巡視的將士,彷彿沒有一絲聲響。然而在城池中央,馬騰的府邸內依然亮着燈光。
看着身前桌上的火燭,馬騰眼神莫名,輕輕的伸出右手放在火焰上方,彷彿要抓住這火焰一般。手中換來的溫熱感令馬騰微微一笑,收回了手掌。
看着因爲以前常年砍柴而生出的繭子、十分粗糙的手掌,馬騰輕輕嘆了口氣。
或許,我該滿足了!
“父親,袁公路狼子野心,我等萬萬不可聽其所言,只要父親一聲令下,孩兒立刻親率兩萬鐵騎,將韓遂的頭顱摘下來爲我軍犧牲的將士報仇!到時候父親就是西涼之主,不弱於那袁公路!”
看到馬騰坐在主座之上久久不言語,位於堂下的馬超急躁道。
這貨和孫策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袁術十萬大軍親臨他都敢和對方硬碰硬的打一場。馬超從未想過投降之事,在他眼中天下諸侯皆是草芥,沒什麼了不起的。
馬騰彷彿被馬超的話語驚醒,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靜靜地看着狂傲不羈、神采飛揚的馬超,眼中滿是欣慰與自豪。
他這一輩子,最得意的並非是從草根崛起,一步步的成爲一方諸侯,而是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年不過二十,就已飽經沙場,武藝超羣,立下了汗馬功勞,在軍中無人不服。論起威信,僅僅在自己這個父帥之下。
馬騰心裡很清楚,自己的這個兒子將來的成就定然要超過自己。有如此優秀的兒子,馬騰心中滿是自豪,天下同輩之中有何人能夠與我兒相比?
當然,他是不清楚孫策的存在,否則的話他與孫堅會有一種知己之感。兒子太優秀,有時候也是一種壓力啊!
“孟起,你太過急躁了。韓遂在涼州經營多年,麾下能臣猛將無數,勢力不在某之下,怎麼可能是你說殺就殺的?更何況,那袁公路四世三公,坐擁南方四州,又豈是涼州可比的?”馬騰搖搖頭道。
“且不說別的,今日傳信的那名使者就非池中之物、謀略過人,由此可見江東人才何其多也,非是我西涼可比的。”
“父親爲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看今日那使者也不過腐儒一個,如何能與我西涼英豪相比?袁公路走到今天不過是靠着四世三公的名聲罷了,此人文不成武不就,怎能與父親相比?只要父親在發展數年,定可以與之一較高下!”馬超不忿道。
馬騰苦笑着搖搖頭:“若是能再有數年時間發展,爲父何嘗不想與袁術等人搏一搏。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我們已失先機,不要說爭霸天下,就是自保都難。中原曹劉、南方袁術,都將目光放在了某這裡,如今爲父已經沒時間發展了,爲今之計只有選擇一方投靠。袁術、曹操,二擇其一。”
馬騰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局面,涼州貧弱,又被三路諸侯集體盯上,他與韓遂之間又有宿仇,已然別無選擇了。
“父親欲投誰?袁術嗎?”
聽到馬騰的馬超一臉不甘的坐會原處,在他身後的馬岱出聲問道。
馬騰輕輕的閉上了眼,皺眉道:“爲父還沒有想好。今日袁術遣使而來,誠意不小。但袁術畢竟是四世三公的人袁家出身,恐怕不會正視我等。而且我等的投降對於其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對曹操來說卻猶如雪中送炭。若是降於曹操,我等定然會得以重用。”
“但利益大,風險也大。”馬岱說道:“父親應該也清楚袁公路如今的勢力。南方四州之地,富庶無比,兵甲數十萬,又坐擁長江之險,自保無虞。相對而言,曹孟德不過兩州之地,中原劉備與呂布又都非易與之輩,想要一統中原怕是艱難。”
“最關鍵的是,我等的西涼能在誰的手上保得平安?”
雖然勇武遠不及兄長馬超,但馬岱性格卻更佳冷靜一些。他已經看出了自己父親的心思,徐庶並沒有被趕走,很大程度上已經說明了自己父親的態度。
“出蜀之路已經被袁術牢牢守衛着,沿路關卡皆有重兵把守,我等難以攻下。這意味着袁公路可以隨時進攻我西涼,令我等疲於應付。”
“與之相反,曹孟德的根基遠在兗州,只要守住長安即可使得其無法進西涼一步。更何況曹孟德目前坐擁的是兗州和徐州,若是我等投降與其,那麼其地盤就太過狹長,各方都需要防衛,實非長久之計,投之風險太大。”
馬岱一眼就看出了曹操最大的弊端。
由於袁術勢力擴張的太過於迅速平穩,纔剛剛邁出一統中原第二步的曹操不得不暫時停下腳步,前來與袁術爭奪西涼。
以兩州之地徵兵三十萬,實在是太過勞民傷財。但面對周圍如此多的敵人,曹操也不得不如此。短時間內還好,時間一長曹操的錢糧定然會跟不上。所以曹操根本不可能在西涼和袁術過多的糾纏,畢竟他的根基在中原。
“伯山,你何必如此傾向於那袁公路?沒有良馬騎兵,那袁公路縱使兵精將猛,又能奈我等如何?此時臣服於那袁公路,日後恐怕要仰人鼻息,如此怎是我西涼兒郎的風格?”馬超看到馬岱如此推崇袁術,忍不住反駁道。
馬岱微微苦笑:“兄長,須知袁公路與公孫伯珪在幽州交易已有大半年,戰馬雖缺,但並非沒有和我等一戰之力。更何況,北疆之戰和之前的界橋之戰也說明了輕騎兵並非無敵,有着諸多的剋制之法。你認爲擁兵數十萬的袁公路,會配不起弩陣或重步兵嗎?”
江東的騎兵是弱項,但相對而言弓兵卻要強於北方。因爲在南方,無論是水戰還是陸戰,弓兵都是必不可少的利器,所以自然涌現出一大批精銳的弓兵,幾乎人人都會一手射術。想要組成一支剋制騎兵的弩陣,簡直不要太輕鬆。
馬超聞言,面色一滯。馬岱的話令他無力反駁,白馬義從的悲劇與狼居胥山的大勝無不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精銳騎兵是同樣有着剋制之法的,而且不少。
“不過大兄說的也有道理,我等現在掌握選擇權,沒必要如此低聲下氣的選擇投降。若是袁公不展現出一定的實力,我等又憑何投入其麾下呢?”反駁了馬超的說法後,馬岱話鋒一轉道。
“哦?伯山你有何建議?”馬騰頗爲驚奇道。
“袁公招攬我們爲的無非就是涼州。不過要想掌控涼州,光是我們臣服還不足夠,若是韓遂還在,袁公就無法徹底掌控涼州。不若我們與袁公約定,若是其能消滅韓遂,安慰吾等麾下將士在天之靈,吾等就投之如何?”馬岱眼中閃過一道精芒,低聲道。
馬騰細思了片刻,驚奇的看了眼馬岱,欣喜道:“我兒果然聰慧!好,就依你說的辦。”
馬岱所提的建議其實是一石三鳥。一是見識一下袁術的實力,二則是除掉韓遂這個禍患,讓馬騰能夠成爲涼州唯一的霸主,提高身價。
最後,則是防止袁術有其他歪心思。馬騰最怕的就是自己投降後被袁術當槍使再丟掉。若是袁術直接命令他將韓遂消滅,到時候他就進退兩難了。現在索性直接斷了韓遂這個麻煩,避免出現馬騰最害怕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