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兄真是智深似海。”劉備仔細思索之後,不由得歎服道。
就大局謀略而言,曹操勝過他太多了。他總是目光着眼於一隅之地,太過想當然。而曹操卻是能設身處地的從各方角度進行思考,而且目光長遠。
對於劉備的誇讚,曹操並沒有放在心上。這等計策,就是他不說,陳羣也會告知劉備。
“其二,我們所應做的不是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而是參與其中。”曹操道。
“爲何?羅馬和安息之間的鬥爭如此慘烈,我們參與其中有何好處?而且正如孟德兄你所言,他們皆對於我們心懷警惕,主動參與其中,怕是會引起忌憚警惕甚至羣起而攻之。”
“因爲羅馬和安息現如今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曹操道:“羅馬去年又一次舉國之力進攻安息的美索不達米亞,已攻佔塞琉西亞和泰西封。如今,安息新的統治者沃洛吉斯六世剛剛上位,正值內憂外患。內部王室之中多有不服之人,帝國內部也是諸多野心之輩。這種時候,如果我們不幫一把,怕是安息撐不了幾年了。”
“那又如何?安息倒下,我們不是正好可以趁機將之分食?”劉備道。
曹操彷彿看傻子一樣看着劉備,這貨真是胳膊長見識短。
“我們有多少人口?有多少軍隊?有多少懂希臘語和安息語的人?你拿什麼去分食安息,真當安息本土勢力是吃素的啊!”
“現在的安息,就好比二十年前的大漢,就差一場黃巾之亂和董卓之禍就可以掀開亂世了。你覺得是一個內部完全腐朽的大漢強大,還是一羣如狼似虎的諸侯強大?”
劉備聞言愕然,沉默不語。這個問題,作爲漢室宗親、堅定的皇漢主義者他沒法回答。
漢末之時,羌人和北方的鮮卑、烏桓,就連南匈奴都能隨意的欺凌大漢,這些遊牧勢力讓大漢愁的頭皮發麻。結果亂世一來,頓時變了。
西涼的馬騰韓遂把羌人管的服服帖帖,不說隨意指使,起碼不會出什麼亂子。幷州的南匈奴,被袁紹不費一兵一卒直接車飛,打跑了。而北方的鮮卑、烏桓,再加上無家可歸的南匈奴,三個綁一塊,被公孫瓚給近乎團滅了。
這若是單從國力來看誰也不會相信。國力強大的大漢解決不了的問題,分裂之後,反而被各地的小諸侯給輕鬆解決了。
尤其是公孫瓚,展現出的戰力比大漢還要強大得多。一己之力打的北方三大異族差點滅族,真是不得不佩服其實力。
“國力、人口、錢糧,固然能衡量一個國家強大與否,但國家內部的狀態是腐朽還是蒸蒸日上,亦是關鍵。曾經的大漢雖然表面強大,但內部已然腐爛。其能夠展現出來的戰力,恐怕都比不上你我二人,就更別提袁公路了。所以說,現在的大楚已經強到難以置信的地步了,國力比肩漢室最盛之時,軍力軍心比之秦掃六合之日,其戰力比之十年前的漢室何止十倍。”曹操感嘆道。
“同理,你我加上袁本初根本吞不下安息,就是強行吞下了,沒有個幾十年怕是也難以消化。而安息滅亡之後,其各地的割據勢力就會順勢而起,到時候我們面對的敵人可遠比一個安息要強大的多。所以,我們在沒有足夠的人口、兵力和懂得希臘語、安息語的人員的情況之下,不能讓安息倒下。一個腐朽的安息,對於我們而言,纔是最爲有利的。”
語言、文化皆不相同,想要統治談何容易?袁術曾經和曹操談論過此事。要想征服一個國家和民族,最好的辦法便是征服並消弭他們的文化。否則的話,反抗叛亂就會如野草一般連綿不斷。
“可如此一來,恐怕也需要耗費不少時日啊!”劉備微微搖頭道。
“以小吞大,必然要花費很長時間和心血。在一開始打好基礎,總好過後面不斷地彌補各種漏洞。就如袁公路一樣,一開始選擇揚州,放棄了那麼多,不就是爲了最初的純粹嗎?良性發展才能壯大,倉促吞下致使局面惡化只能讓自己深陷其中難以自拔。”曹操道。
“我們要在安息人心中樹立一個良好的形象,表明我們是來幫助他們拯救他們的。從而獲得他們的信任和大義,成爲他們心中的‘正統’。這方面你比我清楚。以小吞大,還要佔據主動權,其難度恐比你我想象中還要大。政治上需得統一思想、軍事上需得強壓百姓、民生上需得保證改善百姓生活,文化上需得融合。”曹操搖頭道。
“袁公路曾言,殖民與吞併大相徑庭。單純軍事威壓是靠不住的,要想真正吞併安息,需要做的事太多了。最起碼的,我們必須要了解安息、深入安息,讓安息人將我們視爲自己人,而非外人。”
劉備聞言,輕嘆了口氣道:“看來真的是我想的太艱難了,於異國他鄉創下一番基業真是艱難啊!可惜,你我手中兵力尚可,人口卻是太少。否則的話,一切都能輕鬆很多。”
“是啊!”曹操也頗爲感嘆:“現在才明白,一個國家的強大與否最重要的是人口多寡。也怨不得袁公路對你我恨得咬牙切齒,畢竟我們幹這些殺雞取卵的蠢事幹的太多了。時至今日,方纔明白,人口的重要性。”
“能否同袁公路商量一下,多要些人口?”劉備忽的道。
曹操翻了個白眼:“你想太多了,和袁公路要人,那與從鐵公雞身上拔毛有何區別?”
“袁公路如今麾下人口怕是近四千萬,分一些與我們又如何?你我加上袁本初三方總共纔不過五六百萬人口。”劉備不甘道。
“那又如何?你真以爲袁公路是聖人啊!他那麼猥瑣的性格,怎麼可能如此無私?能分我等些許人口,讓你我大軍士卒的親人跟着一起走就算不錯的了。”曹操無語道。
“說句不好聽的,你我還有袁本初不過是他袁公路投石問路的三枚棋子。就是我等敗了,也不影響其分毫。袁公路幫助我們是看在同爲漢人的情分上,給我們個機會同時也給漢人一個更大的未來。我們敗亡了也只能怨自己不爭氣,若勝了還得念着他的好。”曹操道:“這就是個奸商,你還真以爲他是善人啊。”
劉備沉默了片刻,咬牙切齒道:“你說的不錯,他就是個奸商。用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從你我還有袁本初手中輕易地換走了天下,還讓你我爲他打工。”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你我若不是心志不堅,又如何會中了他的計呢?他在給我們未來的同時,抹殺了我們的現在,渙散了我們的鬥志,輕易地奪走的天下,確實是個奸雄。”曹操苦笑道。
能看得透不代表就不會上當。這和官渡之戰的曹袁雙方不同,一方面,袁術用兵更穩也更加強大,令人絕望。另一方面,袁術給予他們三人的未來是真正的未來,不是暫時的矇騙,也不用擔心秋後算賬。
就是這麼小小的陽謀,卻令他們三方徹底離心離德,失去了最後爭奪天下的機會,儘管那機會很渺小。但即使是這樣,曹操等人還不得不領情,這是最令曹操抓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