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如此生氣的原因,終歸還是手裡沒錢。
孫策在時,家中還算富裕。
因着直接以武力鎮壓不服的勢力,鎮壓後對方的銀錢糧食自是全進自己的口袋用來養兵,加上各郡縣的稅收,養兵足夠,還綽綽有餘。
可就是從去年起……府上的錢突然見了底,雖然從曹操那兒借了一部分,但只是勉力支撐,今年的稅收畢竟還沒上來呢。
但,江東各大世家呢?
那赤糖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一縣僅一家赤糖店鋪,可謂是獨門買賣。
偏生,一有了這東西,一縣之內,各家富戶都愛上此物,有的甚至日日都離不得。
他知曉富戶之中餘糧不少,可這些富戶比他一州之牧過得更舒心,便讓他嫉妒了。
“將軍。“陸遜走了進來,見着面色不好看的孫權,心裡嘆氣。
他自許昌回來後,算是立下大功,一躍成了孫權之心腹。
陸家的情況,當然好了不少。
即便陸績以往出言諷刺過孫策,也不必太過擔憂了。
“伯言來了。”孫權見着陸遜到了,便擺了擺手,“坐。”
陸遜便在下首的位置坐下,“將軍尋議,何事?”
孫權嘆氣,看了看陸遜,道,“子敬至今未歸,吾心憂之。”
陸遜皺了眉頭,腦子裡思索了一番,搖頭,“參將當有自身考量。”
“吾信子敬,只是憂心。”孫權嘆氣,“而今荊州勢成,又有交州爲後援,其實力已遠超江東。”
他去年剛接了孫策的位置,手中可用之人多數都是孫策留下的。
唯有陸遜,是他任命的,許多事,他當然會找陸遜商議。
“將軍是在擔心江東之未來嗎?”
“嗯。”孫權點頭,怎麼能不擔心啊?
魯肅的才能,他當然清楚,萬一……萬一有何不測,他江東實力便又少一分。
如今這天下,風雲變幻,正該積蓄實力才行。
陸遜也嘆氣,說句實話,如果可以,他也想直接投身荊州。
可荊州士族抱的像塊鐵板一樣,他即便去了,也會被劉表當成騙吃騙喝的混子,再加上江東這頭,孫權新官上任,手中缺人,陸氏又本在江東立足,不服軟不行。
但他陸遜,見孫權算是有些明主之相,心中也並無其他想法。
在這裡,好過去其他地方沉浮。
內心裡,又暗暗下定了決心,直起身子,對着孫權拱手,認真的道,“正如議此前所言,江東此時勢弱,當蟄伏,對外結交許昌,亦當修好荊州。”
孫權嘆氣,點頭,若不這樣……江東怕是頃刻間就要傾覆了。
“對內則修政,發展民生,即便冬麥夏稻之事不成,也可懸賞各地,若有作物增產之法,或有如荊州曲轅犁之農具利器,皆可獻上,許以重金。”
孫權點頭,這些道理,他也明白,現在也只能希望,陸遜提的辦法有用,而魯肅能儘快完成任務回來吧。
“交州那邊……”陸遜又繼續開口,“甘寧新至,難以立穩,將軍可遣使去一趟,給這位新任州牧送上賀禮。”
孫權皺眉,但還是點頭。
畢竟這是官場,完全做到不管不顧,那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要去交趾太守那兒走上一趟。”陸遜繼續道,“前任交州牧張津在時,便被士家架空,這任州牧去了,結果不會相差太多,將軍可表示,願表其爲交州牧。”
孫權思索了一番,隨即應下。
江東的北面和西面皆有實力強大的敵人,東面則是無垠大海,而南面……則是偏遠的交州。
雖偏遠,但若真的能交好,也是好事。
“若有機會,能探得赤糖的方子……再好不過。”孫權又補充了一句。
賺錢這事兒,他實在太嫉妒了。
陸遜一愣,又應下了。
……
宛城,一座客舍中。
黃月英帶着一衆人準備暫時歇腳。
這麼多人,糧草什麼的都是難題,所以必須找城池補給。
只不過,她那幾個徒弟,當真是精神頭好的很,一路上嘰嘰喳喳也就不說了,到了晚上還在路邊下河捉魚摸蝦,完全是放歸自然的狀態,簡稱,野了。
好在,黃琮年紀漸長,穩重不少。
“都過來。”黃月英把這羣徒弟都喊了過來。
“老師。”
“先生。”
見着黃月英喊他們,幾個孩子也都不敢有什麼異議,眼前的先生雖是女子,但也是他們正兒八經行過拜師禮的老師。
“此一路行來,爾等有何感觸?”黃月英出了題。
“好玩兒!不用唸書!”年紀最小的張苞眼神最亮,迫不及待的道。
黃月英:……很好,這很熊孩子。
於是看向其他幾人。
“咳,百姓勞作,田間宿麥長勢良好,可見官府管理有方。”年長一些的關興想了想,道。
“嗯,還有嗎?”黃月英於是鼓勵的看着另外兩人,年紀都不大,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
“路上有不少商賈,可見商事繁茂。”糜武憋了半天,道了一句。
黃月英於是笑着摸了摸麋武的腦袋,“嗯。”
“爾等可想過,若有一日,荊州也戰亂,這些田地,百姓,商賈……可還有立身之處?”
這下,即便是年紀最小的張苞,也搖了搖頭。
他們這幾個人,雖是家中次子,此時看着家道不錯,出行皆有侍從護衛,可有幾個年紀長一些的,前些年也是在風雨飄搖中過來的。
見此,黃月英內心嘆氣,亂世中,即便是小兒,也知曉戰亂之危。
“荊州,未來是要平定天下,匡扶漢室的。”黃月英直接道,“爾等身爲官家子弟,自要爲此出力,可明白?”
“嗯!”
“那,你們打算如何出力?”
“與阿父一般,上陣殺敵!”
“對!上陣殺敵!”
“吾,吾還是想繼承家中的生意。”麋武卻道,“和錢打交道,會很快樂。”
黃月英失笑,這些孩子,除去麋武外,其餘幾人只是看着父輩做什麼,便想做什麼,當然,這也很正常。
“爲師今日要交你們的是,無論你們日後做什麼,都需善待百姓。”
見幾人表情仍然懵懂,黃月英便再次解釋,“今日可是豔陽高照?”
“是。”
“爾等可覺得熱?”
“熱。”
此時是四月下,按照後世的公曆記算,就已經是五月或者六月初了。
加上天氣不穩定,今天豔陽高照的同時,氣溫還特別的高。
“田間的百姓難道不覺得熱嗎?”黃月英於是問。
“應該也熱。”
“那他們爲何不暫時休息?”黃月英又問。
“因爲要種地?”
“爲何要種地?”
“不種地沒飯吃。”
“那官府既然要管理百姓,直接給百姓發糧食不好嗎?”
“官府的糧食……也是從百姓身上收的稅。”
黃月英笑着點頭,“行了,你們去問問,爲何這麼熱的時辰,他們仍在田間勞作。”
幾個孩子張了張嘴,有些驚訝,但還是去了。
他們出來前,家裡那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聽先生的話的。
今日份,晚安啊。
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