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議結束,劉備退出了帳外。
“大哥,曹操剛纔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關羽拉住劉備問道。
劉備看了一眼四周,冷笑道:“雲長你這還沒聽出來麼,曹操怕損傷自己的名聲,不想在會面之時設伏,暗示爲兄在會面之後,在那陶賊回營的路上設伏。”
關羽丹鳳眼轉了幾轉,這才恍然大悟,眉頭卻緊跟着又一皺,“那曹操好生狡猾,他不想做的事,卻交給大哥去做,就不怕損了大哥的名聲嗎?”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啊。”劉備幽幽一聲嘆息,“你我先前一敗,已令曹操對我們心存不滿,這次是我們難得的立功機會,只要能殺了陶賊,不但能報仇雪恨,還能重新羸得曹操的信任,就算有損於聲名,兩害取其輕,爲兄也不得不做啊。”
關羽也跟着嘆了一聲,微微點頭,體會到了兄長的用意。
慨嘆片刻,關羽忽又想起來什麼,便道:“那陶賊奸滑的很,他此來會面,一定會防着曹操趁機算計他,咱們想要瞞過他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的設下埋伏,只怕沒那麼容易。”
“是啊,這倒是個難題……”劉備也眉頭暗皺,手撫着短鬚,一時苦於無計可施。
正當兩兄弟愁眉苦臉之時,忽然間,劉備看到一名鬚髮皆白的文士,從他二人眼前經過。
“毒士賈詡,來得正好……”劉備嘴角掠過一絲詭笑,轉眼堆出一臉和善的笑容,笑呵呵的走向了賈詡。
……
次日,正近正午。
陶商率七百步騎出營,沿着濟水一路向西而行,向着跟曹操約好的地方前去。
曹操雖然奸詐,但到底也是一代英雄,陶商相信,以曹操的風度,應該不會趁着他們會面之時使詐。
不過,防人之心還是不可無的,畢竟在這個亂世,任何事情都會發生。
念及於此,陶商遂在動身出發之前,就已廣派斥候,分佈於兩軍四周,時刻偵察曹營的情況。
斥候不斷的將最新情報送到,曹操也率領着七百兵馬出城,只帶了兩名護將,沿着濟水向東而來。
正午一過,前方大道方向,出現了曹操的旗幟。
方圓十餘里一切正常,除了濟水上零零散散的幾艘小漁船外,看不到任何敵人的蹤影。
陶商一顆心放下,遂勒住戰馬,等待着曹操到來。
曹揮相距兩百步時,也停下了腳步,雙方各派出信使,確認彼此的身份。
確認無誤,陶商手扶佩劍,緩緩的走出了本軍。
在他的身後,英布和廉頗,兩員陶營麾下,武力值最強的大將,緊緊跟隨於後,時刻環顧四周,保持着警惕。
陶商知道,曹營臥虎藏龍,大多數的武將實力,皆在自己之下,還有典韋和許褚這樣,武力值90以上的絕頂武將,不可不防。
放眼自己營中,也只有廉頗英布二將,可跟許褚之流一戰。
迎面敵軍陣中,一名身裹紅袍的中年人,也在兩名武將的保護下,緩緩的上前。
相距七步,六騎人馬,幾乎同時停下。
那紅袍中年男子,只見那人身形矮小,相貌也平平無奇,咋一看去,並無什麼出衆之處,只是眼中卻閃爍着絲絲精光,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不怒自威,讓人捉摸不透的梟霸氣質。
天下間,能有此等氣度者,非曹操莫屬了。
陶商的目光,越過曹操,又落在了他身後那兩員護將身上。
其中,那雄健如牛,怒目而視的許褚,陶商先前已見過。
另一員武將,陶商卻沒有見過。
只見那漢子身壯如虎,竟然沒有穿鐵甲,赤着的上身,只被輕皮甲裹緊,肌肉盤虯的手臂,彷彿蘊含着無窮的力量。
他也沒有帶頭盔,亂糟糟的頭髮胡亂的在腦後紮了一個結,粗糙的臉上,全是漆黑剛硬的短鬚,毛茸茸的露着一雙猙獰的虎目。
太陽之下,那雙如火燃燒的虎目,和許褚一樣,正死死的盯着陶商,象是一柄刀子般,恨不得把陶商的肉給剜出來。
那是一種勝過許褚的狂烈殺機,必是惡來典韋無疑!
“沒想到,曹操這麼重視我,竟然把許褚和典韋,兩員武力最強的武將都帶上了,幸虧我早有準備,把英布和廉頗也一塊帶上,要不然他發起難來,我還應付不了……”
而且,讓陶商驚奇的是,典韋竟然還活着。
按照原本的歷史,曹操應該在此番徵張繡之戰中,被張繡背叛,失去了典韋和自己的長子曹昂纔是。
卻不想,典韋和曹昂還都活着,張繡也沒有背叛,還跟着曹操回到了許都。
“看來,一定是我擊滅袁術的消息,震驚了曹操,使他沒有志得意滿之下,強佔張繡的嬸嬸,無形中改變了歷史,保住了典韋的性命……”
陶商在暗自感慨時,曹操陰沉銳利的目光,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他。
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那個殺父仇人陶謙的兒子。
一個曾經的紈絝子弟,一個奇蹟般崛起的異數,一個呂布、袁術、劉備都不是對手的強者,一個曾連自己都大敗過的敵人,一個殺了自己族弟曹純的仇人……
今天,此時此地,他終於見到了這個人的真面目。
“這小子,泰然自若,沒有絲毫的忌憚,果然是個不同尋常的小子……”曹操暗暗點頭,眉宇中,悄然掠過一絲欣賞的意味。
“曹操,咱們幾次交手,今日終於見面了。”陶商率先開口。
曹操冷冷一笑,馬鞭向着陶商微微一指,“陶謙能生出你這樣的兒子,真是叫孤刮目相看,陶商,你是天下間,爲數不多讓孤放在眼裡的對手。”
“你也是一樣。”陶商毫不猶豫的回了一句。
二人相視大笑,頗幾分英雄相惜的味道。
笑聲驟止,曹操鷹目中殺機吐露,冷冷道:“可惜,縱然孤欣賞你,也必須要滅了你,陶商,這就是你的悲劇所在。”
陶商也收了笑容,“曹操,你我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三番兩次,非要針對我,和和氣氣的作鄰居,難道不好麼。”
儘管曹操咄咄逼人,陶商卻仍沒有放棄和解的希望。
他的話,換來的卻是曹操的一聲冷哼。
“你父陶謙,害死了孤的父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陶謙已死,這筆賬自然要算在你的頭上。孤身爲大司空,執掌朝政,有匡扶社稷,討伐不臣之責,你擁兵自重,不聽朝廷徵召,分明跟袁術一樣,都是國之逆賊,於公於私,你都是我曹操的死敵,你說孤應不應該放過你。”
曹操一番慷慨斥責出口,陶商卻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諷刺。
曹操眉頭一凝,面露一絲慍色。
笑容驟收,陶商以諷刺的口吻,冷冷道:“天下人誰不知道,許都的那個天子,只是你曹操手中的傀儡而已,你挾持天子以令諸侯,想說誰是逆賊,誰就是逆賊,大家心知肚明,你又何必拿天子來壓我。”
“你——”曹操臉色一沉。
話未出口,陶商已搶先道:“至於什麼殺父之仇,當初殺你父親的人乃是張闓,誰都知道,此人擁兵自重,是否是奉我父之命,對你父下殺手尚未可知,你卻藉着爲父報仇之名,兩度血洗徐州,你到底是想爲父報仇,還是藉機染指徐州,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大家都是聰明人,你也不用拿什麼爲父報仇來當幌子。”
一席話,輕輕鬆鬆的把曹操的理由,統統給駁了回去。
曹操拳頭暗握,眉宇間燃起了一絲慍怒。
惱火了一瞬,曹操卻哈哈一笑,“好個伶牙利齒的小子,沒錯,私仇也罷,公恨也罷,今孤五萬雄兵在手,就是要滅了你,拿下徐州,你能怎樣。”
話說到這份上,曹操也不再虛僞掩飾,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野心意圖。
“很好,坦坦蕩蕩,不似劉備那般虛僞,很對我的胃口。”
陶商也是哈哈一笑,旋即話鋒一轉,“你曹操是強,可我陶商也不是吃素的,曹操,你就那麼有信心,一定能夠滅了我麼?”
曹操收斂了笑聲,臉色再次陰沉下來。
陶商卻接着道:“咱們退一步來講,就算我陶商不如你,最終還是會爲你所滅,也必拼死一戰,叫你付出慘重代價,到時候你就算拿下徐州,也必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時袁紹挾着河北十幾萬大軍南下,你拿什麼來跟他抗衡?”
曹操身形微微一震。
“所以說,與其你我拼個兩敗俱傷,讓袁紹撿了便宜,咱們何不都以大局爲重,就此息兵和好,聯手對付袁紹呢。”
陶商終於拋出了他此番會面的真正目的。
曹操神色一動,似乎有那麼一瞬,竟被陶商給說動。
陶商見勢,趁機揚鞭指着北面道:“介時你我聯手,你從冀州北攻,我從青州進攻,咱們聯手滅了袁紹,瓜分了河北,然後再兵戎相見也不遲,何必非要現在決出個生死呢。”
曹操沉默了。
很顯然,陶商的這個提議,有很強的操作性,讓曹操看到了另外一種方略。
沉默半晌,曹操卻冷笑道:“說的倒是好聽,孤又怎麼能相信你,一定會跟孤聯手對付袁紹,而不是在關鍵時刻,幫着袁紹在背後捅孤一刀,趁機漁利。”
曹操啊曹操,果然還是疑心病重,不會輕易相信他。
特別是他就在幾天前,纔剛剛突襲昌邑,殺得曹軍大敗,奪了他的一郡之地。
輕嘆一聲,陶商一臉惋惜道:“這麼說,你是鐵了心,非要跟我一決生死不成?”
“先父之仇,族弟之仇,孤是非報不可,孤就先滅了你,一統中原,再跟袁紹決一死戰。”曹操決然的回答道。
談判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
陶商深吸一口氣,傲然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只有戰場上見了,到底是你滅我,還是我滅你,咱們就走着瞧吧。”
再無多言,陶商撥轉戰馬,向着本軍而去。
英布和廉頗二將,也撥馬回身,二人的目光不時迴轉,隨時防範着曹操發難偷襲。
“司空,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和仲康就去殺了那小子。”典韋低沉的喝道。
曹操卻一搖頭,“英布和廉頗二人,武力與你們不分伯仲,你們是殺不了他的,只會徒損孤的聲名。”
話鋒一轉,曹操的嘴角,卻掠過一絲詭秘的冷笑,“放心吧,自然有人會替我們殺他。”
說罷,曹操撥馬回身,也向本陣歸去。
典韋和許褚二將,恨恨的瞪了那年輕的背影一眼,只得含恨跟隨着曹操而去。
陶商迴歸本陣,也不做逗留,當即帶着七百兵馬,一路沿濟水向大營退去。
方行不出三裡地,道邊的葦叢之中,突然間殺聲大作,近千餘名弓弩手,如鬼魅一般,突然間從葦叢中竄出。
寒光流轉中,千餘支利箭,如死神的眼睛,齊刷刷的瞄準了陶商一衆。
衆弓弩手內,關羽橫刀傲然而立,赤臉上燃燒着得意的冷笑,戰刀一指陶商,狂笑道;“陶賊,關某等候你多時,今天就是我復仇雪恨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