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一刻鐘時間裡,陶商也不跟張合鬥將交手,只一個勁的讚賞張合。
張合被陶商恭維的有點得意忘形,竟忘了自己此來目的,不住的哈哈大笑,非但不像是陶商的敵人,反而像來會故友。
“以張將軍的能力,袁紹應該把安城兵馬,統統付於張將軍纔是,卻爲何還要讓袁尚這個沒用的兒子來鉗制張將軍,這分明是不信任張將軍嘛。”
幾番恭維後,陶商不經意間,就開始離間起了他們主臣。
一句戳中了張合的痛處,張合眉頭一皺,神色間流露出一絲不滿。
城頭上,袁尚正瞪大眼睛,張望着二人會面的方向。
他看到了陶商,恨不得張合即刻出手,斬下陶商的人頭,爲他立下不世奇功。
只是,令袁尚感到奇怪的是,二人遲遲沒有動手,反而在兩軍陣前聊起了天。
聊就聊吧,還聊的談笑風生,像是多年未見的朋友在敘舊。
相隔五六十步,袁尚沒辦法聽清他們說什麼,但他卻能看得清楚,張合不斷的在大笑,像是很高興的樣子。
張合的表現,令袁尚眉頭微皺,臉上的疑色越來越重。
要知道,就在半日之前,張合還對陶商的挑戰惱火不已,恨不得將陶商碎屍萬段。
而今見面,張合非但沒有表現出來那種仇恨,反而遲遲不肯動手,還跟陶商有說有笑起來。
這態度之轉變,如今能不令袁尚狐疑。
甚至,袁尚的腦海中,還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莫非,張合已暗通陶賊,今日只是藉着鬥將掩護,親自見面商量什麼陰謀?
那是他看到陶商給張合的那封,被塗抹過的信後,他的心中就已產生這個懷疑。
今天,看到這般情形,袁尚心中懷疑只是更加加重而已,心中暗自琢磨:“張合,你和陶商到底是商量着什麼……”
陶商在與張合談笑之時,目光不易覺察的向着安城方向望去。
是看不清袁尚的身影,他卻彷彿已能看到,袁尚臉上流轉的狐疑與不信。
陶商的嘴角,悄然掠起一絲暗笑,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張將軍也算一代豪傑,怎甘心做袁尚的馬前卒,何不歸降本公,我陶商必叫你成爲一方統帥。”時機差不多,陶商開始招降起張合來。
張合心頭驀然一震,眼中閃過一絲異變,似有那麼一瞬,他竟被陶商說動。
他自問無論是武藝實力,統兵的能力,都遠勝於袁尚,更對袁紹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
而袁紹卻偏偏不信他,非要讓袁尚這個兒子前來鉗制自己,搞的他處處束手束腳,無法自如統兵。
張合忌憚於袁尚的身份,心中雖有不滿,卻也只能隱忍不發,心中早憋一口氣,被陶商這麼一挑動,焉能不動心思。
下一個瞬間,張合卻立刻冷靜下來,壓制住了對袁家父子的不滿。
他意識到,陶商正在挑撥離間,更在招降於他,他必須斷然的表明態度。
“陶商,你真是厲害了,搞了半天,你原來是想誘我投降你。”張合的嘴角掠起一抹諷刺,“袁公待我不薄,你以爲我張合是那種背主之徒嗎?”
“張合,你倒也冷靜,沒有被我一番恭維忽悠暈了頭腦……”陶商暗暗點頭。
張合的這般表現,卻也在陶商的意料之中,畢竟張合的家眷皆在鄴城,不到萬不得已之下,若是被自己三言兩語就說降,豈不愚蠢。
“這麼說,張將軍是決計不降,鐵了心要爲袁家陪葬了?”陶商語氣冰冷起來。
張合大槍一橫,毅然道:“我河北只有戰死之將,絕無投降之將,陶商,你不是邀我單騎鬥將麼,那還廢什麼話,咱們動手吧。”
張合終於想起了正事,雄軀殺氣陡燃。
陶商卻是一聲冷笑,“打打殺殺多沒有品味,咱們君子動口不動手,也不瞞你,我邀你來鬥將,其實只是想借機招降你,看來本公是白費脣舌了。”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張合絕不會背叛袁家,有我張合在,你也休想攻破安城,你若識相的話,還是儘快退回你的中原去吧。”張合竟是警告起了陶商。
面對張合的威脅,陶商非但不怒,眼中還掠過一絲意料之中的詭色。
突然間,他哈哈一笑,提高嗓門,大聲道:“袁熙之事,還得多謝張將軍,本公自會退兵二十里,咱們按約定行事。”
說罷,陶商再無多言,撥馬轉身,揚長而去。
張合卻愣在原地,一時不明白陶商嘴裡什麼“袁熙”,什麼“按約行事”是什麼意思,等他反應過來時,陶商已迴歸本陣。
眼見陶商不敢跟自己交手,張合也是無奈,只得也撥馬而回。
陶商回往陣中,荊軻等人皆鬆了一口氣,荊軻笑道:“樑公這齣戲還演的真是逼真,方纔與張合又說又笑,我等若不知內情,還會誤以爲樑公跟張合是故友重逢呢。”
陶商一笑,問道:“那本公跟張合的談話,你們可有聽清?”
“前邊的都沒有。”荊軻先搖搖頭,臉上卻也浮起意味深長的詭笑,“不過樑公最後那番話,我們卻聽的清清楚楚,一句不差。”
“既然你們聽的一句不差,城頭上的袁尚,想必也都聽到了,那就可以了,回營喝酒去。”陶商滿意的一笑,揚鞭策馬,向着大營奔去。
三十餘騎人馬,奔行如飛,轉眼已消失在塵霧之中。
張合茫然了片刻,也只能撥馬回城,這一場鬥將,就此無疾而終。
“張將軍,適才你跟那陶賊,都在談笑些什麼?”一上城,袁尚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張合還沒看出袁尚的疑心,只坦然道:“也沒說什麼,他邀我前去鬥將,無非是忌憚於我,想要招降我,被我嚴辭拒絕了而已。”
“就這麼簡單?”袁尚眸中閃過一絲疑色。
“當然就這麼簡單,不然我跟他還能說什麼。”張合不以爲然道。
逢紀的眼神中,同樣流轉着猜忌,冷笑道:“張將軍,你當三公子和我都是小孩子麼,會這麼容易被你糊弄過去。”
話說到這份上,張合豈能不出意外之意,立時眼珠一瞪,怒道:“逢紀,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在懷疑我不成?”
張合這突然一發脾氣,把逢紀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袁尚這時也火了,手按佩劍,冷冷道:“張合,適才我們可都聽見,那陶商提到了袁熙的名字,還說什麼按約行事,你最好老實交待,你跟那陶賊有何圖謀?”
袁尚質問之時,逢紀已暗使眼前,馬延率領着一隊士卒,不動聲色的逼近。
他這話,幾乎已挑明瞭意思,分明是在懷疑他張合勾結陶商,此時的張合,卻纔猛然省悟,方纔陶商爲什麼突然提高音調,跟他說那番話。
“該死,他好生狡詐,竟然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又使了離間計……”
張合心中暗罵,只得正色道:“三公子,你難道還沒看明白嗎,這分明都是陶賊所設的離間之計,三公子你動動腦子啊,怎麼能這般輕易上當。”
一句“你動動腦子”,分明是在譏諷袁尚蠢笨,瞬間將袁尚激怒,喝道:“張合,你休要狡辯,前番我命你射殺袁譚,你便推三阻四,我喝斥你幾句,你多半懷恨在心,暗中勾結陶賊,又怕我識破你們的圖謀,便塗抹了書信,今日你們又假借着鬥將爲名,當面商議陰謀,你當我是瞎子嗎?”
張合身形驀然一震,心中頓時涌上無限的悲憤。
想想方纔他還嚴辭拒絕了陶商的招降,表明對袁家的忠心,誰料這轉眼間,袁尚竟已對自己懷疑如此之深,根本已把他視爲了暗通陶商的叛賊。
此時的張合,忽然間有種萬念具灰的心思,一顆忠心徹底被寒透了底。
悲憤轉爲悲怒,張合壓制在心底的憋曲,此刻也如火山一般,噴發而出,轉眼間怒到眼睛噴火。
手中大槍向着袁尚一指,憤然罵道:“袁尚,你這個有眼無珠的蠢貨,你和你父親一樣生性多疑,枉我張合對你袁家忠心耿耿,你竟然這般懷疑我!”
張合也是氣暈了頭,他這等威脅性的動作,再加上這樣公然對袁尚,對袁紹的不敬和辱罵,等於是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袁尚被張合槍鋒一指,還以爲張合打算對他行兇,嚇的急是後退幾步。
“快,快保護三公子。”逢紀也嚇了一跳,急是大叫道。
馬延即刻動手,百餘號士卒一擁而上,將袁尚保護起來,把張合隔絕在了數步之外。
張合四下一掃,這才發現袁尚趁自己出城之際,已將城頭屬於自己的嫡屬,統統都調離,換上了忠於袁尚的部衆。
袁尚穩住心神,想起張合對他的辱罵,頓時惱羞成怒,喝罵道:“好個忘恩負義之徒,竟想刺殺本公子,終於原形畢露了吧,來人啊,把這叛賊給我拿下!”
號令傳下,左右士卒卻畏於張合威名,面面相視,一時不敢上前。
袁尚怒了,再次大喝:“誅殺張合者,重賞百金,膽敢不從我號令者,以從逆罪論處!”
重賞與威脅之下,一衆士卒哪敢再猶豫,撐起膽子,嘶吼着朝着張合撲上去。
“張合叛賊,納命來吧。”馬延更是立功心切,手舞大刀便朝着張合當先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