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以北百里,鄆亭。
一萬袁軍後續兵馬,正在袁家大將文丑、高覽,以及泰山將孫觀的率領下,匆忙行軍,趕着去與兵敗東安的袁譚會合。
大軍未至,南面卻傳來了東安失陷的消息,令袁軍上下爲之震動。
就在文丑等將,擔憂着袁譚的安危時,是日黃昏,兵敗的袁譚,卻在寥寥數騎親兵的護送下,灰頭土臉的逃至了鄆亭。
“大公子,我大哥臧霸呢,爲何沒隨大公子一起前來?”大帳中,袁譚屁股還沒坐穩,孫觀便惶然的問道。
“唉——”袁譚長嘆了一聲,優雅的臉上浮現出惋惜之色,“陶賊突襲東安,我率軍北上突圍,臧將軍拼死力戰,卻不幸沒能隨我殺出重圍,不光是他,就連淳于老將軍,還有孫乾二人,都沒能殺出來,他們恐怕此刻皆已遭陶賊毒手了。”
大堂中,立時一片譁然。
孫觀神色驚變,咬牙怒罵道:“這個該死的陶商,把我們泰山軍趕出琅邪,現在還害死了我大哥,我非殺了他不可。”
袁譚又是嘆惜,又是撫慰,聲言必會爲臧霸報仇,卻自不敢承認,是他強行留下臧霸斷後,以爲自己脫身掙取時間。
“聽聞這個陶商,只是一個無能的紈絝子弟,竟然有這樣的能耐?”
一片譁議聲中,那身形魁碩,如若鐵塔般偉岸,臉上鬍鬚與鋼絲般錚立的武將,發出了一聲好奇的疑問。
說話之人,正是河北上將文丑。
袁譚優雅的臉上,卻重現貴公子的驕傲,冷哼道:“那小子的確是有幾分詭詐,不過本公子也不是吃素的,我在撤出東安之前,已暗中在所有的酒中都下了毒,那小子必會大肆慶祝,只要他喝了毒酒,必死無疑。”
此言一出,大帳中,又是一番震動。
“大公子此計高明,不廢吹灰之力,便可滅了那小子,當真是高明之極。”另一名大將高覽,忙是拱手讚歎。
其中諸將,也紛紛讚歎袁譚妙計高明。
唯有文丑卻沒有附合奉承,暗暗一搖頭,喃喃嘆道:“只怕靠下毒獲勝,勝之不武啊……”
文丑乃袁紹愛將,在袁軍中身份極高,自然有幾分大將的自恃,說話是口無遮攔,也不顧忌袁譚這大公子的感覺。
他的嘆息聲音雖小,袁譚卻聽得清清楚楚,立時眉頭一皺,不悅道:“文子勤,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諷刺本公子手段不光彩嗎?”
“末將不敢。”文丑忙是一拱手,畢竟身爲部將,主臣有別,又豈敢公然指摘大公子。
袁譚眉頭這才一鬆,冷冷道:“正所謂無毒不丈夫,況且陶商那廝本來就奸詐,本公子這道毒酒之計,正是以毒攻毒,又有何不可。”
高覽等衆將,忙又是一番附合。
袁譚得到衆將的贊成,自信心愈盛,當即下令盡起全軍南下,再赴東安攻滅陶商。
“大公子,我軍新敗,將士們軍心動盪,且連日急行軍,體力消耗不少,不如稍作休整,再進兵不遲。”文丑卻提醒道。
袁譚一聲冷哼,傲然道:“你我說話之時,說不定那小子已經毒發身亡,就算他僥倖沒死,我一萬生力軍輾壓而至,還有你文丑這員河北上將,還有什麼好忌憚,不必再猶豫,即刻給我進兵。”
袁譚新得一萬兵馬,自信之極,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親手宰了陶商,洗雪前恥,自然急着進兵。
文丑見他如此決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聽從號令,與諸將各整兵馬,當天便拔營南下,一路浩浩蕩蕩的向着東安城殺奔而去。
……
一天後,東安以北五十里。
袁譚正挾着復仇的怒火,率領着一萬袁家生力軍,浩浩蕩蕩的殺奔南下,前軍斥候卻飛奔而至,報稱臧霸單騎趕來拜見。
臧霸竟然還活着?
袁譚頗感意外,急令傳臧霸前來。
片刻後,那張熟悉的刀疤臉,策馬而來,不是臧霸還能是誰。
“末將臧霸,拜見大公子。”臧霸滾鞍下馬,拜於袁譚馬前。
“起來吧。”袁譚也不下馬相扶,只一揮馬鞭,一臉好奇道:“臧宣高,你可真行啊,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活着殺出重圍。”
臧霸卻面露愧色,低着頭道:“不敢隱瞞大公子,末將當日力戰羣敵,最終卻因力竭而被陶商所擒。”
此言一出,袁譚臉色立時一沉,“你既被那小子活捉,又怎麼會活着來這裡?”
袁譚語氣中,分明有狐疑和責怨。
臧霸忙拱手道:“大公子息怒,請聽末將解釋。當日在東安縣府中,那小子大宴諸將,還打算逼降末將,正當這時,他麾下將官卻突然毒發,除了他自己和那個廉頗之外,幾乎所有人都不治而亡……”
“那小子果然中計,喝了本公子留下的毒酒,哈哈哈——”
未等臧霸說完,袁譚就興奮的狂笑起來,左右袁家諸將,除了文丑之外,個個也都彈冠相慶,跟着大笑起來。
“原來那毒酒竟是大公子的妙計,末將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臧霸頓時一臉驚喜,儼然恍然大悟。
聽得臧霸驚歎,袁譚臉色愈加得意,對臧霸的懷疑也減輕幾分,令他繼續說下去。
臧霸便稱爲了把這個好消息報與袁譚,他只好忍辱負重,假意歸降,陶商不但對他信以爲真,還放他回來,令他在兩軍決戰之時充當內應,對袁譚反戈一擊。
臧霸爲了脫身,便假意應允,這才能逃離虎口,活着回來見袁譚。
“這個陶商,部將盡皆毒發身亡,竟然還想着跟我們決戰?”文丑狐疑道。
袁譚卻一臉料事如神的自信,冷笑道:“那小子部將盡亡,自知被動防守只能是自取滅亡,纔想利用臧宣高這步棋,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做孤注一擲的掙扎,可惜啊,他的詭計盡在本公子的掌握之中。”
袁譚當即安撫臧霸一番,令他與孫觀繼續領泰山軍,戴罪立功,臧霸自是一番感恩,方纔策馬而去。
“大公子,你真相信臧霸所說嗎?萬一他是真降了陶商怎麼辦?”文丑始終存有疑心。
“文子勤啊,你真是想的太多了,他是真降假降,本公子豈能看不出來嗎?”
袁譚不以爲然的一笑,“臧霸是被陶商奪了地盤,豈能降他?再說,就算是他真的歸降了陶商,大可編個其他理由說自己逃了出來,又何必說自己是詐降陶商,徒自引起我們的懷疑。”
袁譚一番分析,倒也極有道理,文丑再無話可說袁譚遂提振精神,馬鞭遙指南面,肅殺喝道:“臧霸歸來,此乃天助我也,傳令下去,大軍加速南進,明天的此時,我要陶商那寒門狗賊人頭落地!”
……
東安城,日近黃昏。
房門吱呀呀被推開,陶商步入房中,正見扁鵲在收拾藥箱。
“扁醫官,那位甘小姐的傷如何了?”陶商問道。
“此女的生命力倒也頑強,她眼下已無性命之憂,不過至少還得休養一兩個月才能痊癒。”扁鵲說了一番甘梅病情,便拎着藥箱告退。
陶商鬆了一口氣,遂是轉過屏風,往內室親自去探望。
轉過屏風,那童顏巨峰的倩影便入眼簾,卻見甘梅正側躺在榻上,一張玉做的臉上,顯然已添了幾分血色,多了一絲榮光。
因是她箭傷在背上,不能正躺,此刻只能頭枕着胳膊,側倚榻上,這個姿勢使得她那巨碩的傲峰,雙雙的斜墜下來,竟是擋得她上半截胳膊都看不見,更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現在我終於知道大字怎麼寫了……”
見得這副美人斜臥之景,陶商立時倒吸幾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