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相遇,荀年便順勢與高順二人同行,一起上山。
雖然此次文會並無地域限制,無論你身處何方都可以來參加。但如今諸侯割據,不可能指望天下所有名士全都匯聚一堂。像北方的陳琳、南方的王粲,你就是發函誠心誠意邀請他們前來,他們敢沒事到曹操的地盤上晃悠麼。
不過饒是如此,潁川文會上登場的文人墨客之中,高門名士也不少了。高順一行才走了沒幾步,便遇到一對父子。父親年逾五旬,長相頗顯幾分仙韻,氣質更是儒雅不凡;而兒子年方弱冠,儀表俊秀,氣質亦是非同尋常。雙方一碰面,郭嘉和荀年便立刻趕上前去,畢恭畢敬地向眼前的老人行禮。
高順被扔在一邊,獨自發呆。那老頭是誰啊,竟然讓郭嘉和荀年這麼重視。荀年也就算了,畢竟一介小輩,對長者恭敬點也是正常的。可郭嘉身爲曹操帳下首席謀士,雖然出身寒門,但如今身份也是尊貴無比,一般的老者,還真當不起他這份大禮。
見高順竟然完全沒有動作,郭嘉竟是大急,趕忙揮手讓他上前拜見。
“在下高順,參見先生。”雖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不過高順還是上前恭恭敬敬地見了禮。畢竟能讓郭嘉如此對待的人,怎麼想都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老者只是微微頷首示意,連話都未曾說一句,隨後便帶着年輕人離開了。而那青年跟隨老者走了數步後,卻是回過頭來對高順做出一個挑釁的神情。
“擦,那老頭是誰啊,這麼吊?”原本以爲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後,憑着自己的名聲多少能讓對方有所矚目的,沒想到對方連搭理都未曾搭理。其身旁的青年竟然還挑釁自己,難道他還認爲能寫出比阿房宮賦更好的文章不成。
“噓,噤聲!連他都敢詆譭,長恭你膽子可夠大的,可我卻不想被你拖下水。”見高順語氣不善,郭嘉立刻出聲警告道。
“不是吧,長恭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誰。”一旁的荀年也是一臉驚詫萬分的樣子。
我幹嘛要知道那糟老頭是誰?雖然心中如是腹誹着,但高順並不想引起兩人的不快,面子上還是故作謙虛的問道:“還請子歲(荀年字)指教。”
“那可是尚書令楊彪楊文先公,在他身邊的是其公子楊修。”荀年低聲對高順說道,“文先公在士林之中的威望可謂無二,長恭兄切不可輕言妄語,如方纔的話語被別人聽去,少不得對長恭兄的名聲有負面影響。”
啥?連說他幾句都會敗壞聲名?楊彪的名字高順前世也聽說過,但卻沒太深刻的印象,這老頭有這麼厲害嗎?
後人說三國時,常說袁氏四世三公,卻不知弘農楊氏,同樣也是四世三公。而且論家世和名位,楊氏絲毫不差於袁氏,甚至還略勝一籌。楊彪年輕時不畏權貴,任京兆尹時,上表司隸校尉陽球,直言宦官王甫所犯之罪,遂使得陽球誅殺王甫。當是時也,王甫位高權重,根本無人膽敢上書彈劾之,楊彪此舉,頓時令其聲望扶搖直上,如日中天。
後楊彪先後任司空、司徒之職,董卓欲遷都長安,楊彪犯言直諫,力陳不可。董卓大怒,不過他雖然殺了許多諫言反對遷都的大臣,對於楊彪卻心懷顧忌,始終不敢殺之,只得將其罷官了事。楊彪聲名之盛,可見一般。
後董卓亡,楊彪任太尉之職,及曹操敗李傕、郭汜,挾天子遷都許昌後,改授楊彪爲尚書令。
楊彪和袁術有姻親關係,在原本的歷史上,楊彪因袁術稱帝而遭牽連下獄,曹操欲將其處死,爲孔融所攔阻。孔融對曹操說你要是殺了楊彪,我第二天就辭官回家。曹操鑑於楊彪聲望之重,無奈釋其出獄,並在數年後拜其太常之職。甚至有傳言說,曹操日後處死楊修時,還專程上門向楊彪送禮請罪。
後曹丕篡漢,欲復授楊彪爲太尉,楊彪以漢臣自居,不願接受曹魏的官位。他對曹丕言曰:“彪備漢三公,遭世傾亂,不能有所補益,葬年被病,豈可贊維新之朝?”遂堅決請辭。曹丕無奈允其辭。
至於楊修,高順則熟悉得多。一個持才自傲,卻因此而橫死的才子。楊修的確很有才能,而且文采卓然,曹植與其交好,亦經常讚揚其文才。可惜此人性格上有缺陷,最終爲老曹所不容。
今日楊修一見到自己,便露出濃濃的挑釁之意,像這樣狂傲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得以善終?高順不禁爲此暗自嘆息。
後人言及楊修之死,多有惋惜憐憫之意,如果說高順此前對於楊修也是抱有一份惋惜,那麼此時這份惋惜便蕩然無存了。
三人繼續前行,來到山腰文會舉辦之處,又見到一對父子。這對父子的年紀要比楊氏父子都來得稍長一些,父子二人同樣都是姿容俊逸,氣質雍貴之輩。
見到這對父子之後,郭嘉和荀年又是立即前去向其中的那位老者見禮。高順有了楊彪的前車之鑑,當下也是絲毫不敢怠慢,緊跟在郭嘉身後前往拜見。
這老者倒是比楊彪要親和幾分,笑着回了幾句嘉獎後生的話。而他身邊的年輕人也全然沒有楊修身上的那種傲氣,在聽聞高順、郭嘉之名時只是好奇地向他們看望了兩眼,隨後便靜靜地侍立在老者身旁。
等到與對方分開後,高順照例去問郭嘉那對父子的來歷。
郭嘉繼續大汗,看你跟着自己一塊見禮,還以爲你認識他們呢,敢情原來還是一無所知啊。
高順很快就得知了,那老者名爲陳紀,那青年名爲陳羣。
潁川陳氏,那可是和荀氏並立的高門大族!
對於陳紀,高順也沒太大印象,但他於當世確是聲名甚隆。只需說一件事,便能知曉他的名望是何等之高。在原本的歷史中,袁紹於建安元年(公元196年)被封爲太尉,可他覺得自己不夠格,堅持要將這個太尉的職位讓給陳紀。當然了,經過幾番退讓,陳紀最終是堅辭不受,可也說明了他擁有着怎樣的聲望和地位。
對於陳羣,高順雖然瞭解的並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九品中正制的創立者。不過高順對於這個九品中正制的印象可絕對談不上好,它開啓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時代,即使你才華再怎麼橫溢超羣,只要沒有出身,便註定無法得到進身之階。曹操三次頒佈唯纔是舉令,重視寒門人才的舉措就此被棄之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