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範想到這裡,感到穿越成這樣一個大人物的兒子,還算慶幸。儘管他知道劉焉其實並不是他父親,但現在不是也必須是了。劉範最終還是放棄了去豫州建功立業的心思,想着先去渤海南皮見見劉焉。
漢朝,是中國第一個獨尊儒術的朝代,也是第一明確以仁孝治國的朝代,上至統治者,下至平民,都非常注重孝道,將“仁孝”看做是每個人最基本的品質。甚至於漢朝規定,不孝父母的人沒有資格當官,雖然後來發生了“舉孝廉,父別居”的諷刺。
如果劉範先去豫州,參與剿滅黃巾軍的盛宴,就不能第一時間拜見劉焉,盯着劉範的人比比皆是;要是有人揭發劉範,這件事一定會引起人們的強烈反感。到了最後,就算劉範能當多大的官都沒有用,很有可能朝廷據此給他定罪,無視他剷除黃巾,斬殺張角的功績。這些事,在這個時代不足爲奇。
於是,第二天劉範就去和盧植道別,以後便帶着屯騎部和他的私房錢兩千五百萬錢走了。
從鉅鹿郡廣宗城往東行進,要穿過清河郡才能進入渤海郡。一路上,劉範一直在走馬觀花,欣賞這沒有任何污染,沒有任何破壞的神州大地。這時的氣候很溫和,***氣也只有差不多二十度;華北大地花草叢生,森林繁茂,鳥獸飛騰,唯一缺憾的就是,遼闊的河北大地上鮮有人煙,碰到的村莊、縣邑,沒有一個不是斷壁殘垣。此時,冀州的百姓們,不是逃出了冀州這個是非之地,就是藏進了深山老林裡苟延殘喘。所以劉範感覺一路走來,自己這個部人馬就像是穿梭在沙漠裡一樣,心口有東西堵住了很悶。
寂寞沉悶的日子就這樣過了五天。五天過後,劉範終於帶着屯騎部進了渤海郡地界。由於之前黃巾軍沒有大規模攻擊渤海郡,所以渤海郡還算太平。郡中也只有幾股黃巾軍殘部,隊伍也很小。劉範一連將這幾股黃巾軍打敗,收繳了他們的武器之後,警告他們不得再嘯聚山林,落草爲寇。黃巾軍皆誠惶誠恐,表示順從。雖說如此,但劉範心裡清楚,他們不大可能金盆洗手。
收拾黃巾軍又花了兩天時間。兩天後,劉範終於抵達南皮城下。
劉範舉目望去,只見南皮城像一隻洪荒巨獸一般,盤踞在平原之上,高大雄偉,氣象萬千。南皮城西城門,一隊人馬排成兩行,幾個身着華服的中年人正肅立着,顯然是在等劉範。
劉範知道,肯定是劉焉出城來迎接他來了。劉範不禁有些激動,忍不住打馬向前,這纔看清城門下的人:領頭一人年有四十多歲,身長八尺,身體卻清瘦;額頭寬平,顴骨高聳,似乎要戳破皮膚;鼻子也高直,像一支筆插在臉上;眉毛和鬍鬚濃密長直,兩眼如同湖水一樣藍澈深沉,眼瞳墨黑而溫熱,身上既有一種雍容華貴的風度,更有一種身爲上位者心中內斂的自信霸氣。
這就是割據巴蜀大地的劉焉?這就是劉範的生身父親——劉焉?劉範看得有些癡了,竟然愣愣地端坐在馬上,端詳着城下的劉焉。劉焉身後一人咳了咳,劉範這才突然醒悟,便立即翻身下馬,疾步走到劉焉面前半跪下來,口裡道:“孩兒劉範,拜見父親!”
劉範還沒說完,突然感覺到一雙有力而正顫抖着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他拱着的手,一瞬間,劉範的心湖不禁激起一絲漣漪,動脈中的血液瘋狂地衝激着,彷彿兩個人的心靈建立了一種不可思議的連接,他知道,這就是血脈相連的感覺。這雙手,就是劉焉的。劉焉扶起劉範,一邊用顫抖的語氣,道:“哎呦,我兒不必多禮,快起來!這地上都是土,多髒啊!”
劉範順從地讓劉焉扶起來。站直了時,劉範要比劉焉高半個頭。劉焉笑着,兩手仔細摩挲着劉範的手,又用一手摸了摸劉範柔軟的烏髮,眼裡溢滿晶瑩剔透的淚水,道:“嗯!在雒陽爲官時,我兒還只是和爲父一般高;現在不想歲月如梭,僅僅過了幾個月,我兒竟長得比爲父高了!唉!歲月如梭,白駒過隙,爲父真的老啦!”劉焉低下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又不露痕跡地用衣袖揩掉了眼角的淚珠。
面對此情此景,劉範的心和眼瞳熱了起來,感到了一股久違的溫暖,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感動。劉範道:“父親處於鼎盛年華,正是人生頂峰,怎能說自己寶刀已老?”
劉焉聞言,眼神暗淡了下去,自嘲自諷道:“唉!國難當頭,漢室不幸,爲父身爲堂堂的漢室宗親,帝王貴胄,上不能爲君分憂,下不能統兵殺賊;待到黃巾賊子殺來,只得倉皇出逃鄴縣,拋棄冀州數百萬可憐百姓,何其羞也!何其愧也!!”說完,劉焉不住地搖頭嘆氣,彷彿剎那間他蒼老了幾十歲。
劉範道:“黃巾賊勢大,席捲天下八州,勢如破竹,銳不可當;父親文弱官員,手中又沒有一兵一卒,怎能抗擊賊衆?父親能夠用郡兵保全了這冀州最富庶的渤海郡,依孩兒看,這已算是大功一件了!父親不必自責。”
劉焉聞言微笑,道:“說到功績,我兒的功績可比爲父多的多了!先破大城鄴縣;又識破張賊伎倆,大破黃巾賊於鄴城之下;最後又斬下張角和張寶兩個賊子的首級!爲父是比不上了,荀子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果然不錯啊!”
劉範微笑,道:“沒有父親贈與孩兒生命,又兼以養育教導,則孩兒怎能建立如此功勳?孩兒取得的功勞,說到底還是父親的。”
劉焉大笑,道:“我兒還是和從前一樣,最愛狡辯!爲父哪裡教過你兵事?”劉範笑而不語。劉範又看見劉焉身後站着兩個中年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兩人對着劉範眯眯地微笑。
劉範便對劉焉詢問道:“父親,不知這兩位是?”
劉焉聞言一拍腦袋,道:“看爲父這記性,都忘了給你介紹他們二位來了!來,我兒,這兩位是爲父的從事,董扶和趙匙!”
劉範還沒反應過來,只見董扶和趙匙齊齊彎腰拱手,道:“見過將軍!”
劉範連忙也行禮,道:“不敢不敢!小子年幼,董叔父、趙叔父乃是小子的長者,如此折煞小子了!”董扶和趙匙這纔起來。
劉範想起了兩人的履歷:在原來的歷史中,董扶是劉焉心腹,對天下大勢有着清楚的瞭解,就是他勸誡劉焉說:“益州有天子氣”,劉焉這才選擇割據益州,躲避災禍。後來董扶也在益州擔任要職;而趙匙也是劉焉的黨羽,跟隨劉焉進入巴蜀之地,他是劉焉手下最得力的干將;劉焉之所以能順利打壓下益州本地世家,還是歸功於趙匙的謀劃。
在劉焉死後,兩人遵從劉焉遺願,迎立劉璋爲益州之主。兩人和益州世家的代表——賈龍周旋對抗,這才保證了懦弱的劉璋能夠順利執掌益州,保證益州安穩,直到劉備來攻取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