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焉耆城中的慘叫聲漸漸平息下來後,焉耆城又陷入了死一般的靜籟無聲,只有焉耆城的王宮中傳來了一聲聲觥籌交錯的熱鬧聲音,那正是烏孫、康居、大宛三個國家的君主烏爵靡、毋摩、特緹施在舉行慶功宴。昔日焉耆國的妃嬪媵嬙,現在都成了與會者的座上賓,爲三個侵略者和他們的將軍們倒酒端菜。
“哈哈哈!我原想這西域聯軍人數衆多,我們三國要戰勝他們可能要付出一點代價,可誰能想到,這些個小國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我軍尚未出動,他們就望風而逃了!”康居國王特緹施一邊手舞足蹈地說道,一邊將一名美貌的焉耆妃嬪攬入懷中;一邊用餐刀割下襬在他面前的一頭烤全羊的羊腿肉,一邊用油膩膩的大手撫摸那個因害怕和屈辱而陣陣發顫的妃嬪的身體。
特緹施的興奮心情,也感染了毋摩和烏爵靡,三個君王均是面帶喜色。毋摩臉上掛着難以掩飾的笑容,飲了一杯甘醇的西域葡萄酒,暢快感慨地說道:“是啊!這些小國別看平時互相內鬥起來兇得很,一遇到我們三個大國,就什麼都不是了。小國啊,也就配讓大國給滅掉!”毋摩說着,卻忘了他的大宛,如果不出產天下名馬——汗血寶馬的話,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國。
烏爵靡點點頭,說道:“毋摩陛下說的對。只要我們三國精誠團結,齊心合力,天下哪還有別國堪稱我們的敵人?”
特緹施和毋摩十分認同,自開戰的兩個月來,烏孫、康居、大宛三個國家稱得上是精誠團結,利益衝突幾乎沒有,三部軍隊彼此之間合作愉快,沒有發生什麼內鬥的事。團結就是力量,所以能夠打下大半個西域,多歸功於三個國家之間的合作。
特緹施說道:“昆彌說的在理。實際上,這次攻略西域,還主要是昆彌出的力最多,您手下的騎兵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騎兵了!”這一句馬屁,瞬間就正好中了烏爵靡的下懷。誠然,要是打起來的話,在同等數量的情況下,康居騎兵和大宛騎兵都不是烏孫騎兵的對手。
毋摩也由衷地讚揚道:“說的不錯,就算我國的騎兵都騎在‘天馬’背上,也不能和昆彌的騎兵相提並論啊!恐怕昆彌手下的騎兵,是天下最強的騎兵了!”
烏爵靡高興之餘,忽然想起了渾都靡對他的警告,頓時從兩個盟友的甜言蜜語中掙扎出來。烏爵靡理智客觀地想了想,有些失望?於是他對兩個盟友淡淡地說道:“兩位陛下過譽了,烏孫騎兵雖強,但也不是沒有對手的。”
特緹施聽了,好奇心驟起,他詢問道:“哦?昆彌這是什麼意思?您的意思是說,天底下還有比您的騎兵更強的?”康居身爲烏孫的近鄰,屢次和烏孫打仗,在長年的交戰中,烏孫損傷很大,但康居輸得更多。這讓康居從上到下都對烏孫敬畏有加。所以當烏爵靡指出,天下有烏孫騎兵的敵人的時候,特緹施就來了興趣,他心想,或許可以利用那個對手來牽制烏孫,保護康居。
毋摩聽言,也放下手中的酒杯,等着烏爵靡的回答。因爲大宛也經常和烏孫發生戰爭,不爲別的,就因爲烏孫覬覦大宛的國寶——汗血寶馬。如果這次不是爲了西域,大宛還會將烏孫視爲大敵。
烏爵靡說道:“是啊!遠的不說,就是漢人,尤其是涼州的漢人!”
“漢人?這怎麼可能?我康居今年派遣過使節去過漢人的首都,使節回來向我稟報,說漢人已經衰退了,現在他們國內全是農民起來造反。他們料理家事都料理不好,怎麼會是我們的對手?”特緹施毫不在意地說道。
“特緹施陛下可不能這麼下結論。雖然漢國已經衰退,但也依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聽這話毋摩不高興了,要知道,早在漢武帝時期,因爲一次小小的外交衝突,漢將李廣利就率領十五萬大軍遠征大宛,從大宛人手裡搶了幾千匹汗血寶馬,實踐了“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句話。
別說是大宛這樣的小國,更強大的烏孫,在西漢中期到東漢中期,還不都是讓和親來的解憂公主聯合漢使干涉烏孫內政幾十年?最後還是漢人用的詭計,讓烏孫分裂成兩個部分,一部讓大昆彌執掌,另一部讓小昆彌統治。
而康居就幸運得多了。它躲在烏孫和大宛的身後,從未被漢朝重創過,所以他們不會懂得,漢朝的力量有多強大。
烏爵靡也清楚過去的屈辱歷史,他搖搖頭,理智地對特緹施說道:“毋摩說的在理。特緹施陛下可不要小看了這漢朝。特別是他們的涼州。聽說,涼州人的統帥是一個叫劉範的,他是漢朝皇帝的親戚,曾經打敗過很多外族。而且,他有一支十萬人的騎兵,號稱西涼鐵騎,雖然是漢人組成,但卻會騎射。據我的叔父稱,他的騎兵,天下無雙!而且涼州很富裕,遠在西域之上,所以可以推斷出,他們要是出兵,是不缺軍費和軍糧的!”
聽了烏爵靡這番篤定的話,毋摩和特緹施都有點慌神了,尤其是曾經被漢朝侵略過的大宛人,大宛將軍們都愣神了。甚至特緹施嘴裡咬着的羊肉,也“啪嗒”一聲掉到桌上,他自己都沒有反應。康居和烏孫的將軍們也都醒酒了,熱鬧的飯桌上靜了下來。
看到衆人這副表情,烏爵靡真想給自己抽個巴掌!沒事幹嘛渲染漢人的強大,替漢人出風頭?這下好了,本來都以爲漢人孱弱的所有人,都知道漢人強大的真相了。
“漢人,真有那麼厲害?不會吧?該不會是,昆彌說的笑話吧?”特緹施稍稍掩飾了下臉上的驚異,勉強地笑了出來。
毋摩聽了,也假假地扯了扯嘴角,極力試圖露出一個表示自己對強敵毫不放在心裡的爽朗的笑容,但是沒成功,他躲躲閃閃的綠色眼睛,他快速縮動的鼻孔,和他緊皺的眉頭,以及他拿不穩而掉在桌上的刀子發出的響亮刺耳的聲音,都將他的驚恐給暴露了出來。
烏爵靡不得不感嘆他盟友的膽小,對上那些西域小國,能打順風仗,他們當然不害怕;但是一旦和大國交上手,那就難說了。
不止是大宛人和康居人,就連他的將軍們也都在焦急地等待他的回覆。烏爵靡在桌子下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思索一番,就對等待着的人們說道:“西涼鐵騎是很強,這點沒錯。但我們也不用因此就怕了他們。大家想想,如果西涼鐵騎真有我們所知的那麼強大,那他們爲什麼在我們攻擊西域人的時候,插手進來?要知道,他們在五月下旬的時候就已經抵達了玉門關,到現在爲止一直已經有一個月了,大家想想,他們爲什麼不出動?”
一聽烏爵靡這番話,緊張得如同弓起腰的貓一樣的衆人紛紛放鬆了一些。
烏爵靡又篤定地忽悠衆人,說道:“依我看,他們肯定是被我們嚇住了!我們有足足三十萬大軍,儘管經過今天這一仗,我們損失了兩萬多英勇的勇士,但我們畢竟還有二十七萬人。二十七萬,這是一個連匈奴人都難以想象的數字。況且,我們一路從赤谷城和貴山城打過來,所向披靡,百戰百勝!打得西域國家是望風而逃啊!我料定,西涼人一定攝於我們的聲威,膽小得不敢出戰了!你們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桌上的衆人一聽,一想,還真就是這個理!於是,不論是特緹施,還是毋摩,都如釋重負,身體舒暢。特緹施已經成功被烏爵靡洗腦,他說什麼都願意信他的。特緹施狠狠地點點頭,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恍然大悟般地說道:“誒!你還真就別說,還真就是這個理!”
烏爵靡見特緹施這副模樣,心虛地笑道:“是嘛?我就說嘛!”
毋摩也很認同烏爵靡的說辭,他也點點頭,說道:“昆彌說的對啊!要是漢人有這個膽量,早就和我們開戰了!而他們躲在玉門關上,據我分析,他們一定是害怕我們攻克了西域,又進軍他們的涼州!所以那劉範才放着好好的騎兵不用,卻用來守城!”
烏爵靡沒想到還有人替他園這謊,心裡既高興,又心虛。但不想當演員的國王,不是好國王!烏爵靡說道:“陛下真是高瞻遠矚,我遠不能及啊!”
毋摩得意地笑笑,說道:“哪裡哪裡!昆彌陛下才是聯軍的主心骨,沒有昆彌陛下,哪有我們的今天?”
烏爵靡確實也覺得自己是聯軍的核心,於是興高采烈地說道:“哦呦!看陛下說的!我們是盟友,自然要肝膽相照,榮辱與共了!只要我們團結一致,那天險玉門關,還不是想攻克就攻克?”
特緹施也熱鬧地說道:“依我看啊,眼下咱們的聯軍兵強馬壯的,不如就一起進攻漢朝算了!”
烏爵靡心想,這正中他的下懷!他說道:“這西涼聽說可比西域富裕得多了!到時候我們打敗了西涼鐵騎,就一起瓜分掉西涼,豈不快活?”
毋摩也興奮地點點頭,他從商人們的口中聽說過西涼的繁華。於是他也點了點頭。烏爵靡說道:“既然兩位都沒有意見,那我們就在攻下樓蘭等國後,進軍玉門關下,和劉範來一場大戰,如何?”
“同意!”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