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字元直,潁川長社人。早年習武好俠義之事,爲人報仇殺人落難,後更名改姓而走,棄武從文,求學於儒家學舍。中州兵起時,徐庶與石廣元一同避難於荊州,與司馬徽、諸葛亮、崔州平等人爲友。
當年,袁尚擊潰三王部、平定遼東公孫氏之亂後,制定了三年休養生息政策,養兵屯糧,與民休息,不與曹操相爭。
袁尚不動,曹操的注意力便向南方移動,正趕上那個時候劉備屯駐新野,徐庶前往投奔,併爲劉備屢建奇功,曹操得知後,愛惜徐庶之才,隨即採用程昱之計,將其母擄獲,用以爲人質要挾徐庶進入許都,徐庶不得已辭別劉備,進入曹營。
不想徐庶老母剛烈,竟然自殺,自此徐庶性情大變,不但平日裡少言寡語,更是不爲曹操獻一計,出一謀。
時光如水,輾轉至今,徐庶不知爲何傾向了天子一派。
而伏完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了天子身後的高人竟然就是徐庶。
當然,身爲久在許都的老臣,伏完對於徐庶的履歷和故事也是瞭解一些的。
伏完靜靜地看着徐庶,像是想看透這個年輕後輩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但他所能看見的只是溫和的面龐,清澈的臉孔,以及眼神中,那或許用一生都無法抹去的遺憾和憂傷……
這個後輩,不似歹人啊,伏完在心中爲徐庶下了定義。
想到這裡,伏完的臉上也露出幾分溫和之色。隨後,他雙眼微閉,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轉頭看着院落中被夜風吹得微微擺動的花圃,良久忽然道:“她去的時候,可有苦痛掙扎?”
徐庶臉上的笑容消失,露出幾分肅然之意。雖然伏完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但他卻好像完全瞭解他的意思一樣,正色道:“家母走時去的很安詳。”
伏完慢慢地點了點頭,然後嘴角微抿,道:“徐元直,你的事情,整個許都之內,都沒人敢提,但整個許都的人,卻又都知曉,今天老夫特意當着你的面提出來,你可知爲何?”
徐庶的表情不溫不火,依舊是很平靜:“因爲國丈信我不過。”
伏完點頭道:“是啊,你先從劉備,後事曹操,如今又歸附於天子,算是侍奉過三主,但老夫知道,這三主之中,陛下在你心中非是良棲,曹操在你心中乃是仇人,唯有劉備纔是你真心實意想輔佐的人……天子年輕,性子不穩,可以信你,但老夫卻不敢……徐庶,你敢不敢對老夫說實話,你到底是真心幫天子,還是想把天子從許都帶到襄陽劉備那裡?”
徐庶靜靜地看着伏完,道:“我若是真想將陛下劫持入襄陽,直接獻計入襄陽投奔皇叔便可,何須畫蛇添足,多獻上那歸屬洛陽,防守三關之計,豈不自找麻煩?”
伏完正色道:“這就是老夫琢磨不透的地方,徐庶,老夫不信你對劉備一點歸順之意都沒有,你到底是何居心?”
徐庶長嘆口氣,苦笑道:“實話不瞞國丈,其實直到現在,在庶的心中,劉皇叔依舊是最爲英明之主,依舊是庶最想輔佐,但又不能再去投奔的人。”
伏完似是有些雲山霧繞,不明所以。
“你此言何意?”
徐庶溫言道:“我昔日曾在皇叔麾下,後被曹操賺了老母,不得已而來到許都,老母因此憤恨,自刎而亡,庶悔恨無地,但卻不能再投皇叔了。”
伏完想了想,道:“你是怕朝秦暮楚之舉,惹天下人恥笑?”
徐庶搖頭道:“此爲其一。”
“其二呢?”
徐庶將目光投向了天空,看着皓月,似是想重新看清那月亮中究竟有何物,又似是想從中發掘一些能夠安慰自己的情愫。
“其實,家母亡後,庶曾有一段時間深恨曹操,我想若無曹操,則必無吾母自刎之禍,但時間一長,我卻又想,我若是處在曹操的位置上,當時又會怎麼做?想必也是和曹操一樣的手段吧。”
伏完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徐庶苦笑着繼續道:“其實想來想去,曹操做的並沒有錯,他是一方諸侯,有稱霸天下的野心,而皇叔也一樣,有着匡扶寰宇之志,只不過一個以扶漢爲名,一個以篡漢爲實而已。”
伏完搖頭道:“老夫沒有明白你的意思。”
徐庶道:“老母之死,不怪皇叔勢小,也不怪曹操無情,怪的,其實是我徐庶非要參與到這諸侯之爭中的雄心,怪的是我徐庶想要在世間揚名,想要輔佐明主鼎定霸業的野心。”
伏完眨了眨眼,道:“你把你母親之死,歸罪到你從仕於諸侯爭霸當中?”
徐庶點了點頭。
伏完皺眉,道:“若是你如此後悔參與其中,爲何如今還要再度出山,讓少府耿紀牽引,使你投身到陛下的麾下?”
徐庶聞言,不由得笑了,笑的依舊是那麼溫和,含蓄,暖意融融。
“因爲,天子本就是天下之主,他不屬於諸侯。”
伏完聞言一愣,開始低頭細細思量徐庶的話。
徐庶卻是言道:“國丈,你今日來,除了問我這些私家事,想必還有陛下的詔命吧?”
伏完聞言一抖,摸了摸頭,苦笑道:“哎呀,差點忘了正事——元直,陛下讓我問你,如今曹植北上,重將藩鎮盡皆隨調,袁曹兩方雖然未曾交戰,但都是大兵壓境,互做提防!現如今關羽也已出兵,中州南方不穩,荀彧急調許都三萬常駐軍馬,派遣良將率領南下迎敵,許都現在算是空虛的,機會難得,咱們應該行事了吧?”
徐庶點了點頭,道:“陛下的親信,朝中重臣,是否各自準備停當?”
伏完點頭道:“都已準備停當,就等着時機一到,殺出許昌,奔西直去洛陽!”
“殺出許昌?”徐庶聞言笑了,搖了搖頭道:“許都雖然空虛,但曹氏親信遍佈其中,陛下雖積攢了多年,但實力依舊不足,不是曹氏的對手……況且從許昌去洛陽重重險阻,縱然各部藩鎮依然北上,又如何能夠那麼容易就抵達?”
伏完嘆道:“陛下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讓老夫專門來請教於你。”
徐庶想了想,道:“雖然曹氏目前內部空虛,但想要一舉突破卻絕無可能,如今若要安全抵達洛陽,唯一的希望,就是先控制住一個人。”
伏完聞言道:“誰?”
“荀彧。”徐庶不急不慢地道:“荀彧坐鎮後防,總覽曹氏大局多年,又是朝廷尚書令,其手書傳令足矣打開通往洛陽的全部關口和佈防,唯有掌控此人,我們才能大計得成。”
伏完苦嘆道:“荀彧之關鍵,老夫亦是知曉,怎奈此人雖然有忠於漢室之心,卻也是曹氏股肱之臣,他不會背叛陛下,但也不會絕背叛曹植的!”
徐庶點了點頭,道:“所以我們要控制住他。”
“荀彧神系重任,身邊保護嚴密,想控制他,談何容易?”
徐庶笑道:“不難,太醫令吉本是咱們的人吧?”
伏完點頭道:“是!”
“那就請天子詐病便可。”
伏完:“?????”
次日,許都皇城突然傳出噩耗,天子於夜間驟然感染重疾,臥於牀榻,高燒不退,太醫令治下所有醫官全部入宮醫治,歷時三個時辰,卻也是束手無策。
此時,荀彧正在尚書府安排南調糧草的事務,聞言不由得大驚失色,急忙召太醫令吉本前來!
見了太醫令吉本,荀彧也不客套,單刀直入,直接詢問。
“我適才聽黃門稟報,天子昨夜感染風寒,重病不起,你們太醫院的醫官治了一個上午也不見效,可有此事?”
吉本的額頭全是虛汗,四下瞅了一眼,低聲道:“回稟令君,正是如此!”
荀彧跺了跺腳,道:“什麼傷寒能這麼厲害?讓你們一羣人都拿不出個章程……爲郭嘉醫病的張機張仲景呢?他治傷寒乃是聖手,怎麼沒把他找去給陛下醫治?”
吉本搖頭道:“此時此刻,就是找了張仲景也不濟事了,再說陛下的病,還是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荀彧眉頭一皺,道:“什麼意思?”
吉本長嘆口氣,道:“令君,傷寒之病,不過是我等對外的安撫之言,怕的是在朝中引起動亂,陛下得的,其實是……”
“是什麼啊?”荀彧一臉焦急神色。
“陛下得的……是、是虜瘡!”
“什麼?”荀彧聞言,一陣頭暈目眩,驚恐道:“許都重鎮之地,國平民安,無外民入境,陛下又深居簡出,怎麼會得虜瘡!?”
吉本低聲道:“在下剛開始也不信,但事實就擺在這裡!況且這虜瘡之疾,雖是由外境傳入,但根源載物一直不知,有的人說是人,有的人說是獸,如今冬盡春來,飛鳥走獸遷移,陛下月前還曾組織朝中文武出城冬獵,說不得就是在那時染上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