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皇而逃的南蠻人好歹沒有忘了將他們蠻王的屍首給帶走。
畢竟此時的兩個將領一個是孟獲的弟弟,一個是孟獲的小舅子,再怎麼說,兩人也不可能將孟獲就這麼遺棄的。不過也正因爲如此,這些身爲孟獲至親的蠻人們一個個都是如喪考妣的模樣,原本從上到下,因爲孟獲的鼓動而充滿了對益州的財物渴望的蠻人們如今卻是變得從心底裡都透出一股子對前途的迷茫。
浩浩蕩蕩的十數萬蠻人野心勃勃的領兵北上,南蠻人中三大勢力,蠻王孟獲,八納洞木鹿大王還有銀冶洞的楊鋒洞主,如今卻是兩死一潰退。即便是僥倖提前回退的楊鋒也是在益州境內留下了一萬多的洞兵以及兩個兒子的性命。
這可如何是好,蠻人們對於今後的前景自然憂愁不已,看漢人如今的情勢,雖然不怎麼咄咄逼人,可是若真動起手來的話,那可也是毫不手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將那麼多蠻人的腦袋就給砍了。
像之前無奈被俘的金環三節,董荼那,還有戰事不諧時投降的忙牙長,漢人竟然是不顧道義,也枉顧了他們漢人說的殺俘不祥的常用語,這些落在了漢人手中蠻人將領,連帶着那些蠻族的兵士們可都被那些漢人一一斬殺在了瀘水邊上,使得那寬闊的瀘水都爲之變色。
此時正在南逃的孟優和帶來兩個人不由的慶幸自己能夠見機的早,接到了孟獲之後便急急忙忙的抽調人馬南返,也慶幸如今的漢人兵將並沒有在攻佔了瀘津關之後迅速的追擊他們,更慶幸此時節正在夏季,而瀘水一帶在這個時候卻是瘴氣肆虐的時候,這些蠻人於附近的地形和氣象諸事都是熟悉的很,而就靠着這點優勢,便保證了這些殘餘的南蠻人能夠在渡過瀘水之後安然的返回他們離開了不久的家園。
但過了瀘水,這些南面的地方雖然從根由上來說還是益州的轄地,不過這麼多年來隨着在這些地面上繁衍的蠻人越來越多,加上蠻人實力的增長,不管是蠻人自己還是益州牧府的劉璋都對於蠻人將這些地方佔據的這個既成事實看作了成例。
就在這一萬多人的南蠻潰兵經行過了青嶺,越過了故云南郡的時候,此時相隨着一路的蠻兵們在漸漸的呼吸到了家鄉的氣息之後,之前屢遭不幸而變得不堪一擊的神經倒是得到了漸漸的恢復,那種驚弓之鳥的心情也是得到了撫慰。
大軍陣中,騎着馬的孟優和帶來洞主卻還是沒有什麼心情的在商議着,畢竟不管怎麼說,就算是蠻王的遺命也好,這些一萬人好歹都是蠻人的種子,他們總算是盡了他們最大的力氣平安的將他們都給帶回來了。
“三哥,派沒派人和我姐姐報過蠻王的消息了麼?”帶來洞主卻是問道。
“之前恍惚中好像已經派了,不過現在再派人去就是了,這二哥已死,我們這些人該怎麼辦啊”
“應該沒事的,我姐不是還在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南蠻中雖然沒有漢人那麼多的規矩,這女人當家的事情還是沒有過的啊”孟優說道,雖然說祝融已經是孟獲的夫人,孟家的媳婦,可是蠻人中夫婿亡故之後,另行改嫁的事情可是屢見不鮮,更有那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時候,而今孟獲這位沒當了幾年的首領以及蠻王之位的一代豪傑便在這不經意間給人射殺了,留下的這幅爛攤子,可不是他孟優一個沒有多少心機和籌謀的傢伙能夠應付的了。
“哼,我姐姐,又不是一般人,畢竟她如今還是蠻王妃,地位還在,憑着我姐姐的能力肯定能夠讓眼前的局面轉危爲安的”帶來洞主自是相信他的姐姐祝融能夠完美的將事情處理好的。
“要是我大哥能夠出山就好了”孟優此時不僅嘆道。
就在兩人計議中,坐下戰馬依然在隨着大軍的腳步前行着,此時在他們的身後自是有一個人略微的催促着坐騎,來到了兩個人身邊。
那人聽的孟優的最後一句話,卻是插口道,“孟優你說的是啊,如今蠻王已然過身,若是祝融夫人不能掌控眼下的局面的話,我們最好還是能夠將你大哥給請出山來”
“原來是朵思大王,您受的傷可曾大好”孟優卻是回身問候道,“之前情勢慌亂,軍中也沒有及時向您致謝,若非有您護持,我們兩個人或許也不能再見到二哥一面”說着孟優和帶來洞主一起向着朵思大王行了個禮。
“說了慚愧啊,還是老朽無能,雖然被人說成是我蠻族中的第一智者,不過是名不副實之輩,若不是還能給大王檔上幾箭,老朽卻是無顏見人了”
想當日魏延等人指揮着大軍在蠻軍不曾料想之處,選擇而來不及防備之時便是一陣萬箭齊發,而孟獲身爲蠻王,正要領着蠻人們恢復士氣軍心,而他又憑着自己的勇力,當先而行,兼且他的蠻王身份貴重,裝扮自是不同,當然變成了埋伏的益州兵馬的重點照顧對象,雖有近衛們以及身邊的蠻人將領爲他擋格,卻還是沒有將紛紛的亂箭給全部擋下,而朵思大王自然也是其中一人,不過朵思大王身爲一個有些聰明的人物,就像大多出數聰明人一樣,對於自己的防護總是會多加些小心,故而即便是他身中數箭,因其防護得當,總歸是留下了一條命在,而且他還硬挺着將皮糙肉厚的孟獲也給護持到了瀘津關中,當然儘管孟獲再是皮糙肉厚,身強力壯一些,可是畢竟是那些弓箭的重點關照對象,等到了關中,只是見到了他的小弟們一面後,竟然來不及交代些什麼,便抱憾而去了。
“朵思大王何處此言,您老人家還要爲我們蠻人多想想今後如何走纔是正經,可不能有什麼退隱的心思纔是啊”孟優再沒有什麼腦子和智慧,畢竟一直跟着孟獲,於這些安撫人心的事情上之前是因爲外部的壓力太過沉重,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到了這會兒,卻是說出些話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是啊,三哥說的是,如今我們兩個人還要靠着您老的扶持,不然憑着我們兩個人卻是沒有讓大家都回到滇池的把握啊”帶來洞主也在一邊配合着孟優。
“其實從過了瀘水之後,老朽也一直在想着這些事情,說了兩位莫怪,對於蠻王的敬重,我朵思自問不下於任何人,要比對蠻王的忠心,老朽也是不會讓人專美於前。當然對於蠻王的雄心壯志,老朽也是極爲敬佩的”說道這裡朵思大王卻是少頓。
孟優得聞朵思這一番剖白之言,當然也能想到接下來他定然有些心腹之言相告,或者有些難處,才讓朵思要表明自己的心跡,“朵思大王這些事情,我們都是明白的,而且此時全軍上下一萬多雙眼睛也是看得到朵思大王之前爲我二哥以身爲盾的忠心的,有什麼話,您就直說,我們兩兄弟自會洗耳恭聽的”
“既然如此,老朽有些話,或有對亡者不恭,又或者對生者不敬的話,實在是老朽的苦思之言,又和我蠻族的將來有些關聯,故而即便是讓諸位覺得我朵思不過是胡言亂語,老朽也要一吐爲快”
見朵思這般鋪墊,想來接下來說的話,定然是事關重大,孟優和帶來洞主卻是讓親衛門給他們另置一僻靜地,這才讓朵思大王說來。
“大王自是雄心勃勃,其志之雄壯,其才之超卓,自不需要老朽囉嗦。不過經歷了這一場如同曇花一般顯現的輝煌,讓老朽覺得,如今的漢人和我們蠻人之間的力量對比實在是太過懸殊”
說道此處的朵思見孟優和帶來洞主兩人連連點頭,自是續言道,“正是如此,我們這一番又經歷了大敗之後,南中諸蠻一時間可是元氣大傷不過即便如此,我們的當務之急,還是儘快的選出一位蠻王以領導我們蠻人”
“朵思大王說的是,我們兩兄弟也有過這等想法,不過我們兩個人才具有限,本來還想着等回到滇池,讓我姐來處理的”帶來洞主說道。
“兩位所見不錯,祝融夫人也是才略非凡,不過也正因爲如此,老朽想向兩位提個不情之請,就是對於蠻王的人選,我們還是先選好了吧,不要等回到滇池之後在做打算”
“朵思大王這是何意,還請仔細言明”孟優自是不明白這朵思所言。
“祝融夫人很有能力,若從實而論,大王的能力還稍有不及夫人之處。而且這麼些年來,我們一直跟着大王的老臣都知道夫人與大王,乃是二爲一,夫妻伉儷,感情深厚,而今大王於壯志未酬之際,撒手而去,想來夫人定然會爲了實現大王的遺志而矢志不移的努力”
“如今我們蠻人已經元氣大傷,而與此相對那些漢人可是實力雄厚,若是夫人因情而不辨當下的情勢的話,定然會將我們蠻人一族拖入不可預測的險地”
“當然,雖說我們孟氏這一部依然在南中佔據着不少的實力,若論新任蠻王的繼承的話,當還在我們自家的範圍之內,不過那楊鋒此前安然而返,此次北上而返,其所保留的實力加上他的根基仍在,仍然會與我們不和,到時候若是楊鋒藉機挑動鬧事的話,我們的形勢卻是更爲不堪啊”
朵思大王自是由外而內,將此時的情況都做了分析,任孟優和帶來洞主兩個人仔細思量。
聽了朵思大王之言,孟優和帶來洞主自是陷入了一番沉思,畢竟朵思其人的用心不用懷疑,雖然如今朵思也是一個小部的首領,不過如同朵思一般此時他們率領的這一萬多人馬都是這些早就被孟獲收服,並對孟氏一門都很是忠義的蠻人。當然這也是孟獲在起心爲王后,改變以往蠻人的一盤散沙的局面,要學檀石槐一統南蠻,而經過一番動作後得到的結果。
不過孟優和帶來洞主兩個人畢竟能力不足,思索了半天,只是讓這兩個莽夫的腦中纏上了幾多的漿糊,並沒有讓他們有什麼決定,除此之外還讓兩人原本因爲漸近故土而變的有些好轉的心情因爲朵思大王的這一番,對於蠻人的前途又是看成了一片黯淡。
說來也是朵思大王一時間憂思過重,畢竟是他自己能力不足,他是能看出這些情況,而在他口中讓他看重的祝融爲何又會看不出這樣的局面的。
雖然可能會有人在局中,爲世所迷,朵思大王難道就不會因爲對於孟獲的忠誠而變的患得患失麼?
儘管此時的朵思自是憂心忡忡的將他千慮所得告訴了孟優和帶來洞主,這兩位眼下的位高權重之人,然而兩人並不是那種能夠有所決斷的人物。
就在這中蹉跎之中,這一萬多人的殘餘蠻兵仍然在持續的向他們的家鄉行進着。
面對着兩位不能會有什麼決斷的統帥,此時的朵思大王卻又只能無力謂之,畢竟如今的他失了孟獲的支持,在此時此刻並沒有什麼實權在手,對於蠻族的前途他也只能勞累了一番心思之後,聽之任之
大軍行進雖然並沒有人催促,不過畢竟人心思歸,經歷了一番大起大落的這些蠻人們即便都很是勇猛無畏,可是百戰餘生的他們自然也是希望見到親人,讓他們那顆飽受了一番折磨的勇士之心,得到家人的撫慰。
而在朵思大王的忐忑中,對於蠻族將來可能的隱患的憂慮中,在大軍折返滇池的時候,來不及安頓的他們,卻是先接到了新蠻王繼任的消息。
對於這一切的變化,朵思大王自是沒有料到,而且在問過了相關人等之後,朵思大王居然也得知了此次蠻王繼任的事情全都由祝融一手操持着。
“既然是祝融自己在操持着,那麼想來她不會自作自爲當這蠻王的”雖然暫時的放下了對於祝融的憂慮,不過到了這個時候,遍問了一圈人,都不知道新任的蠻王是誰,還是讓朵思大王深深的感到不安。
這或許是祝融的佈局吧,誰讓此次的大軍北征,損兵折將太重,不僅金環三節,董荼那這樣的各路元帥都給葬送了,就連忙牙長這樣的下將卻也被漢人給斬了去。如今剩下的蠻人中的頭腦人物,像孟優,帶來洞主,還有類似阿會喃之流的當然都不是祝融的對手,想來如今都會讓祝融給掌控在手中了。
朵思大王迷惑中。
而當他得知,此次蠻王的繼任典禮也已經通報給了遠在貢古,並且早就已經安然返回的楊鋒。那楊鋒竟然也已經答應定會到時親來向新蠻王投誠,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的讓朵思很是迷惑,當然至於隨性歸來的孟優和帶來洞主兩個人此時卻是顧不上這許多,這或許便是聰明人的煩惱,莽直人的幸福吧
對於朵思大王憂慮的楊鋒此時之所以能夠這般欣然接受了祝融這邊發出的邀請,當然一開始並不在楊鋒的接受之中。畢竟要已楊鋒自己的秉性的,對於這樣的事情他當然會立馬拒絕的。
不過在呂凱等人的建議下,他最終還是接受了此番的邀請。
“洞主,此時南中元氣大傷,諸多蠻人定然不會希望看到剛剛和漢人大戰了一場,好不容易退兵回來的蠻人之間再生出什麼事端,在這個人心思定的時候,以洞主要和那孟氏一族爭雄的大志,在這個時候就要順民意而行,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想來此時以洞主的實力還不足以領導南中諸蠻,既然如此,我們何妨先暗做雌伏之態,對於他們的敵意收斂,讓他們放下戒心,然後纔是我們從長計議的時候啊”
“當然之前的孟獲畢竟威勢太盛,如今雖然孟獲雖亡,然而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也還是需要時間來加強我們自己實力的”聽完了呂凱的一番解釋,楊鋒自是明白呂凱所言的正確。
雖然心下實在不滿,不過形勢如此,他還是響應了祝融的邀請。
在他從貢古之地,趕到滇池參加在此地舉行的蠻王繼任大典的時候,自是不同於以往的和事主作對,倒是變得和氣了許多,更是與前來觀禮的諸多蠻族首領,互相交通,大異於往常之時,依仗着銀冶洞之財富,而做出種種的盛氣凌人之舉。
而他這一番變化,雖然爲衆人所驚異,不過倒是也着實拉攏了一些往日沒有交情的小部落,到讓楊鋒也是心下暗喜。
不過當楊鋒親眼見到這新繼任的蠻王居然是那個死鬼孟獲的大哥孟節——這位多年以來就與世俗權位絕緣的蠻族之中有名的異類,號稱南蠻隱士。此時的楊鋒卻是覺得有些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畢竟對於孟獲這般野心勃勃的表現不同,這孟節可是一心向往中原的漢人教化,若是今後不再與漢人爲敵了,這孟節的溫潤若君子的表現,可就要比他楊鋒高尚許多了。
這當然會讓楊鋒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