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的意思,我怎麼有些搞不明白?”
對於鄧瀚的話,楊洋卻是說道,儘管這些年中跟在鄧瀚的身後,忙碌於中司馬府上,對於這世上的太多的事情,都有了自己的經歷,當然也從中見識到了世間太多的情勢變化,不過這一切,在鄧瀚的面前,他總是感覺到自己的不足。
就像現在,他對於此時猛然間從許都那邊傳來的謠言感到有些難以處理,畢竟事關劉備,關乎到大漢的黃氏宗親,更有關於傳國玉璽的蹤跡,而至少在楊洋的嚴重,這一切對於如今的劉備可都是不怎麼有利的。
天子不在,影蹤全無,而和天子一起從許都城中消失的傳國玉璽,卻是很突兀的出現在了荊州劉備的手上,很明顯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定然會讓天下的情勢頓起波瀾,不過他卻是沒想到,他這一切的擔心,對於眼下的鄧瀚並沒有什麼值得太多關注的,依然是那一副平靜的態度。而且在楊洋的眼中,此時的鄧瀚似乎原本就沒有將這件事看得有多麼重要,看他的樣子,仍舊是一副想要出門的樣子。
“少爺,你這是?”
“沒什麼,昨日和荀令君約好的今天,要去鹿門山一行,”鄧瀚卻是答道,“龐德公雖然如今閒適在上庸,此時到時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上庸拜望,也只能到他的隱居故地,稍作一下緬懷了”
看楊洋有些緊張的神情,鄧瀚不得不爲他再稍作指點,“我們府中的事情,一切照平日裡那般做就是了,不用太過擔心了這些發散在許都的謠言的,想來既然有人能夠做出來,也會讓事情的發展,按照他們的規劃發揮在那的,我們不用這麼早就處置的,保持一定的關注就好了就這樣吧,看這時候,卻也不早了”
到這裡的鄧瀚卻是對着楊洋稍作示意,便領着他的萬年的跟班,鄧艾和周不疑兩個小子,離開了鄧府,而去赴荀?一起遊玩之約。
此時的鄧府中,自然還是鄧羲居住,而鄧瀚已經算是將家安置在了長安城中,而今長安那邊經過了這幾年的發展,當然已經不是當初那種百廢俱興的空白之時,在徐庶和關羽兩個人的統一調理下,加上雍州,涼州,這兩地的那些本地的文人士子們如楊阜之輩的鼎立相助之下,卻是將這大漢的西北之地整治的好生興旺,故而像鄧瀚這樣的本來就不是很擅長具體的內政之事的傢伙才能夠脫離出來的機會。
當然經過這麼多年的公事,於荊州這一方勢力中,上至劉備,下至那些荊州的後進之士,也都習慣了鄧瀚的有些不着調,這自然不是說鄧瀚行事有差,而是往往在鄧瀚每做一件事情的時候,除了完成了他們本該有的結果之外,總會衍生出太多的後續之事,故而對於鄧瀚這位不及弱冠之齡就給了劉備太多幫助的天下名人,劉備卻是在很多的時候,都會給以任其便宜行事的信任。很幸運,鄧瀚這麼多年也沒有辜負了劉備的信任,這確實如今荊州上下的一致公認的事實了。
即便是對於鄧瀚這般的“漫不經心”很是看不慣的荊州廖立,益州彭?等人,也是對於鄧瀚的功績沒有太多的可以質疑的話的。雖然他們對於鄧瀚的地位很是豔羨,而且也是無時不希望着能夠有取而代之的機會,可是至少到眼下爲止,組建了荊州緹騎的廖立等人還是任重而道遠的。
於路上,一旁的周不疑,如今也是在中司馬府中有着不小的地位,自然也是最早知道那些謠言發散出來緣故的人士之一,以他的智慧,卻是不會有像楊洋那般的急迫的,畢竟有些天賦才能,雖然能夠依靠這後天的努力得到彌補之間的差距,但是終究差距終歸還是存在的。
“少爺,廖立那夥子人,這般做,卻是會讓主公難受些日子的啊”周不疑說道。
“呵呵,和眼下的難受相比,只要過了這段時日,主公卻是會有更進一步的機會,有這樣的前程可以搏一搏,如何不會讓他們動心呢?”
“少爺說得極是,主公並不是那種沒有度量的人,而且以主公的智慧,卻也能夠看到廖立他們的所作所爲,終歸也只是想要謀得一些從龍之功,如今的情勢也已經漸漸明瞭,天子已經不在位了,所謂天下不可一日無主,以今日的格局來定奪的話,以主公宗親之名,加上我方的勢力,卻是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的”鄧艾卻是說道。
此時的周不疑,倒是稍微的打量了一下身邊的動靜,又看了一下鄧瀚的神情,“士載,有些話,卻也要注意,在這個關口的時候,即便事實如此,也要注意不要給咱們自己惹禍”
“文直,也不必太過小心了,像這些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的,不用給士載那麼多壓力的,如今的我們只要順勢而爲,按部就班即可,看廖立他們的行事吧,我們中司馬府已經有了太多的功勞,也要稍微顧念一下同僚之誼今天我們還是好好的陪着荀?大人再去遊玩一下鹿門山吧”
“少爺說得是啊,似乎已經有不少年頭,總是遊蕩在荊州以外的地方,對於這近處的襄陽名所都有些忘懷了呢”一旁的鄧艾倒是有些感慨。
言語間,襄陽東門在望,三人馬頭處的鄧瀚自然早就看到了已經等在那裡的荀?一行人,此時的荀?卻是已經在荊州待了月餘之久,自然對於襄陽城中的情形熟悉良多,不過此時鄧瀚看荀?的身形,倒是能夠猜估到這位老先生當下的想法。
從許都那樣的他一手打造出來的北國雄城,那般不知耗費了他多少的神思和白髮纔有瞭如今大漢的皇都的地方,遷徙到了如今於他而言另一種風格和模式的襄陽城中,自然會對他固有的那些個想法和思維造成一定的衝擊。
當然眼下的襄陽城和劉表時代,甚至和劉備初入荊州之時的襄陽相比都有着很大的不同,不過作爲一座多年來並沒有經過太多的戰亂禍害的一座城池,襄陽城即便是有了在荊州大政變革之後的很多變化,可是他本身畢竟沒有那種破而後立的經歷,卻是已經給了荀?很大的衝擊,要是和如今近乎是從無到有,重新建立起來的長安城那邊的情形相比的話,這裡卻是還有些思維上的保守。
而今作爲鄧瀚想來,天子從許都城中出來的時候,當然不可能就完全擁有了一顆避世之心,即便是已經有了左慈這位丹道大師的耳濡目染,更多的可能促使天子明白了自家的能力和如今天下的變化,進而對於他自己在今後的前途生出了太多的無望之念,或許還是他在雍州長安附近經歷了什麼,狠狠的打擊了他本身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之後,才做出了那些決定的。
不過事到如今,這一切也不過是鄧瀚的猜估,究竟天子劉協當時的想法如何,雖然此生或有相見之時,可是到時也只能是當時已惘然了吧。
從襄陽城到鹿門山雖然行程不遠,將將不到五十里,不過那裡本就有當年龐德公所遺下的處所,他們也就沒有那麼急迫的趕路,自是早就有意在鹿門山住宿一夜,再回轉襄陽。
雖然荀?本身於曹魏北地,也是一代大家,更有不少如今曹操的手下,已經潁川出身的文士,也是秉承荀氏一門的學問爲多,不過對於荊州的龐德公,這樣的大賢,雖然未有機緣相見,能夠見識一下當年斯人的舊居,也爲稱不是另一種的拜訪。
“文若先生,又在想些什麼呢?”鄧瀚下了的盧馬,舉步上前問道。
“看着城門處的人來人往,總是會讓老夫生出些感慨的,這些來來往往的百姓的臉色足以表徵其領主的賢明與否,雖然劉皇叔自是英主無疑,而且這樣的英明,從何而來,卻也是可以通過這些老百姓臉上的笑容表現出來的”
聽着荀?的話,鄧瀚卻是請扶着荀?上了荀府同行的馬車,而他自是敢做荀?的車伕,至於他的的盧馬,卻是不用人吩咐,便自顧自的相隨在馬車之旁。
一行人稍帶了片刻,便隨着出城門的人流魚貫而出。
此時的天氣已近夏末,不過襄陽城所在靠近漢水,憑空而生的水汽,自是讓這個時候的襄陽附近多出了比其他地方的溼熱,原本鄧瀚還有些擔心荀?的身體會不會有什麼水土不服的情形,不過在華佗神醫稍作檢查之後,倒是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這位老先生如今的身體不僅沒有水土不服,而且原本由於之前在許都這麼多年的抑鬱而落下的心傷,在經歷了這一番意外的變故之後卻是消散了太多了,到了如今,即便是有了天子這一番變故,卻也沒有讓他的心中生出別樣的情緒,只因爲如今的荀?在荊州,在這塊土地上,他似乎看出了大漢新的生機所在。
馬車在顛簸向東而行,在這荊州勢力最爲強橫的襄陽附近,自然不會有什麼意外的,故而此時荀府隨行的那些衛士倒也顯得很是閒適自在的。
“子浩,老夫得聞,這荊州出產的馬車很是舒適,前些天,總是在襄陽城內行走,倒也沒有太多的感觸,如今出了城之後,行走在這些鄉間道路上,雖然還有些顛簸,不過卻是要比一般的馬車更顯平穩,老夫卻也知道似乎也是你小子讓人做出了一種叫做彈簧的物事,方有此等效果的”荀?是士子出身,雖然平日裡溫良恭儉,卻也不是那種刻薄自己的人,此時享受着這輛劉備賞賜給他的馬車的輕便,對於鄧瀚這位帶來了這種舒適的元祖之人,倒也是不吝自己的評語。
“這卻是有些謬讚了,彈簧一物,也只是當年小子無意之言,而這些年中倒是虧了那位馬鈞馬大人的奇思妙想,運用了水力協助,造出了一些個便利的模具,纔有了這彈簧的誕生,和小子卻是沒有太過的關聯的。”
“不是那馬鈞也是你給從天水帶出來的麼,有些事情該是你的功勞,你想跑卻是也拋不下的”荀?笑着說道。
“雖然老夫不懂得軍械造作,不過看得出,有了這彈簧之物,卻是生出了許多的可能性,荊州的弩兵之強,在許都的時候,就早有耳聞,想來有了這位能夠造出這等彈簧之屬的奇才的加盟,或許其威力要更勝往昔了吧!”
“確實”對於這些事情,鄧瀚自然不會隱瞞。
聽到鄧瀚的回答,荀?卻是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如今的荊州卻是強,至少要比老夫以爲的還要強,雖然有些心下的不甘,當初在許都的時候,老夫自然也是幫着曹丞相,積極的變革着當年有些僵化的大漢,畢竟世間無恆法,要想能夠保持自己一方的優勢,卻是需要隨着世間情勢的變化,而相機而變,不過看來如今這變化變革之風,許都那裡已經有些靜滯了”
“而反觀之,今日的荊州,卻是另一派的興旺,此當爲大漢之幸”
“呵呵,文若先生,如今能夠身臨荊州,卻也是大家共同的幸運纔是啊”
對於鄧瀚的恭維,荀?倒是不置可否,“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如今荊州自是方興未艾,不過萬事萬物,總是會有着騎行夜泊,其亡也忽的難處的”
“荊州卻是不要步了這樣的後塵纔好啊”
“請恕小子愚鈍,一時之間,未審先生這話語中,卻是還有些什麼深意呢?”鄧瀚確實是沒有想到,眼下的這位老先生會有些什麼想法想要告訴與他。
不過想想,這位老先生,可是算得上當代最爲思想超卓之人,而其本人的行事卻也不會太過拘泥,倒是個開明的進取之人。或許之前這些年在許都被曹操冷落到一旁的時候,他自然是早就看透了那個時候的曹操的格局,以及可能的漢室地位的終結何處,當然對於他自己的命運自然早就是預估到了,只是事有不湊巧,誰讓他碰上了鄧瀚,愣是以那種不可思議的方法,將他給拐到了襄陽城。
至於這些年中他又會想到些什麼,或許這位老先生就想在這個時候告訴給鄧瀚知曉,也未可知。先前已經提到了有些事情,卻是終究需要有人去擔當,這種當仁不讓的事情,從這位老先生的嘴裡說出來,在這個時候倒是讓鄧瀚有些不可預估。
“子浩,孟子有云,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爲天子,得乎天子爲諸侯,得乎諸侯爲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可明白其中之意啊”
不曾想,荀?居然會說出這句話來,想來他這些年中很是對於曹操和天子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們對於大漢的社稷前途做了一番深切的思索的。
此時的鄧瀚自然是連連點頭,好歹他也是新一代有名的名士,對於這些事情自然是深有了解的。
“子浩,如今天子隱匿了行跡,一時之間,定然會有人鼓動擅離天子之意,如今的許都城中想來也該是一番火熱的鏡像了”荀?自是續道,“這段時間裡,雖然老夫也不過是初來襄陽之人,倒也能夠看出,荊州的人還都很是用心任事的,世間之人,所求着,不過是功名利祿,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乃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你小子定然也能夠看出來的,那些所謂的謠言止於智者,不過是因爲許多謠言本身便是那些智者所傳播的,當然不會影響到這些人的行動的,他們所求的自然是希望憑藉着這些事情,擾亂了他人的行爲,而從中取利,當然有些身爲局外之人的,即便是能夠看出其中的意味,他們也不會在和他們自己的利益沒有瓜葛的時候,去撕扯的”
到這裡,鄧瀚倒是明白,此時的荀?也應該是知道了廖立在許都以及其他地方散步的那些個謠言了,畢竟知道荊州方面有傳國玉璽的事實,以及天子的行蹤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荊州自己人而已,像諸葛亮,龐統他們自然沒有必要去鼓搗這樣的謠言出來,而像鄧瀚他們這些人,也不會有太多的心思的,畢竟他們於荊州的功勞卻是早就有無數的事實證明了,對於讓他們這位看上去無意於君權更替的主公是否能夠儘快的晉位,對於這些人本身的地位和影響來說,卻是不會有太多的變化的。而像廖立這些人,如今的他們更多的徜徉在荊州勢力中的先進之人努力的成果中,要想有變化,自然是要下猛藥,出奇招才行,如今的這種謠言四起,自然便是他們希冀能夠在外用輿論,或者敵對勢力的壓力,加上他們自己在荊州內位的鼓動雙管齊下,來成就他們的擁立之功。
“子浩啊,君威難測,可是君權就是那麼重要麼?”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