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吹虛兄打賞,呵呵。從週四到周曰出差,這四天只能一天更新一大章,見諒了。)原本氣勢洶洶,一副不奪荊州,不滅劉封誓不罷休,盛氣凌人的孫權,態度何其冷淡的把劉封的使者陳震打發走,而今,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刻,卻反過來派了使者來見劉封。
在聽聞呂範到來的一瞬間,劉封就感到懸在頭頂的那一柄利劍終於撤了。
關鍵時刻,這個碧眼兒還是慫了。
公安城,鎮南將軍府正廳。
劉封身披銀甲,肅容跪坐,案几之前擺放着的,正是那柄飲血無數的青釭寶劍。
匆匆的腳步聲傳入耳中,過不多時,那張熟悉的面孔,帶着笑臉進入了劉封的視野。
“呂範拜見劉將軍。”呂範徐步上前,深深一禮,言行舉止間,對劉封是極盡的恭敬。
“免禮吧,看座。”劉封只輕輕一擡手,態度很是冷淡。
如果先前孫權派使者來,劉封定然是熱情相迎,盛情款待。
但是現在,形勢卻不同了,呂範在這個時候到來,明顯是孫權中了自己的計策,害怕他會真的降曹,這是打算向自己讓步了。
主動權已經易手,劉封焉能不借題發揮。
下首入座,劉封連正眼也不看呂範一眼,只冷冷道:“吳侯不是已經打算跟我兵戎相見了麼,子衡你這個時候來見我又有何意。”
“呵呵,將軍真的是誤會了,吳侯可從來沒有將軍所說的那般想法,其實將軍是吳侯的妹夫,孫劉兩家同心一體,自家人怎能跟自家人動手,豈非叫仇者快,親者痛。”
一聽這話,劉封心中長鬆了一口氣,但在表面上,他卻依然板一張面孔,冷笑一聲道:“吳侯既然當我是自家人,沒有對付我的打算,那巴丘的數萬雄兵不知是打算做什麼?集體釣魚嗎?”
劉封的口氣中充滿了諷刺。
呂範略顯尷尬,乾咳了幾聲,笑道:“曹艹大軍南下,吳侯擔心將軍應付不來,故而才增兵荊州,目的當然是和將軍一起對付曹艹了,將軍可千萬別多想。”
“原來如此。”劉封先作恍然大悟之狀,接着又茫然道:“可是曹軍在北,吳侯若真想助我抗曹,也該屯兵於夏口才是,現在卻把大軍盡數駐於巴丘,外人看來,還真會誤以爲吳侯是打算跟我開戰呢。”
劉封佔據了主動,自然是窮追猛打,也算狠狠的出一出這些天被孫權壓迫的惡氣。
呂範忙又解釋道:“是這樣的,將軍這不是新下荊州嘛,定然還有不少關羽的舊部意圖作亂,我家吳侯屯兵巴丘,也是想替將軍鎮服那些意圖作亂之徒。”
這也真夠難爲呂範的,總算是勉勉強強的把這事給圓了過去。
劉封出言諷刺也僅僅是想出一口惡氣,孫權的讓步正是他求之不得,自然不會把場面弄到沒有轉還的餘地。
呂範這般解釋後,劉封心中痛快了一些,表情也漸漸變得緩和起來,“難得吳侯這般爲我這個妹夫設想,那如此算來,先前之事,都是我們兩家缺乏溝通才有的誤會了。”
聽劉封口鋒迴轉,呂範如蒙大赦,忙點着頭道:“誤會,當然是誤會了。”
“那麼,吳侯對我奪取南郡生氣的傳言,也應該是假的了?”
呂範呵呵笑道:“當然是假的,我家吳侯說了,這荊州還和從前與劉備所立的協議一樣,可以暫借於將軍安身,待到將軍拿下益州之後再歸還也不遲。”
看來孫權的讓步了不是白讓的,原來他還記着這件事。
劉封親口答應過孫權,卻也不好就此反悔,便想反正也只是空口承諾而已,以後兌不兌現還不是由自己說了算,一張空頭支票打發走孫權,何樂而不爲呢。
當下劉封也哈哈一笑,信誓旦旦道:“我劉封一向言出必行,這一點吳侯無需置疑。”
有了劉封再次確認承諾,呂範長鬆了口氣,當即便告知劉封,巴丘的吳軍將很快動身東歸,在合肥方向發起進攻,以緩解襄陽方面劉封所壓臨的壓力。
正如呂範所說的那樣,在其離開公安不久後,巴丘的吳軍起程東歸,僅一天的時間就疾駛出荊州境外,撤退的速度之快,讓劉封都感到有些吃驚,甚至讓他懷疑,撤軍只是孫權的障眼法,目的只是爲了後來的突襲作準備。
隨後而來的情報讓劉封徹底的放下了心,東吳的大軍如約撤軍,留下來的僅剩下魯肅的不到兩萬人的西線駐守。
東吳的撤軍,使得曹艹坐山觀虎鬥的美夢就此泡湯,在懊惱之下,曹艹當即率軍由南陽再度進至新野,這一次他不再手軟,而是動真格的了。
曹艹反應早在劉封的意料之中,就在確信東吳主力東撤之後,劉封就留黃忠率四千人守公安,龐統率三千守江陵。而他自己,則率五千精銳,以及沙摩柯的近萬蠻兵,向北直奔襄陽。
在劉封的指示下,魏延率四千兵馬重新進駐對岸的樊城,三天之後,曹艹的大軍殺奔城下,對這座襄陽北岸的門戶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儘管曹軍兵力數量遠勝於吳人,劉封卻對陸上作戰更有信心,憑藉着樊城堅固的城防體系,再加上背靠襄陽,以及劉封從水上給予的全力支持,魏延憑藉着四千兵馬,頂住了曹軍一波又一波猛烈的進攻。
轉眼一月已過,在付出了數千士卒的生命之下,曹艹依然無法撼動樊城。
魏延的能力,在守城之戰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雖然樊城堅不可摧,但劉封的心情卻高興不起來。
他這一次似乎是真的惹怒了這位橫掃北方的梟雄,到目前爲止,他幾乎看不出曹艹有任何一點知難而退的意思。相反,根據細作的情報,曹艹還在從許都方面不斷的調兵,大有不將他掃滅誓不罷休的意思。
似乎,曹艹打算在襄樊一線,跟他打一場持久戰。
曹艹耗得起,那是因爲他家大業大,依靠着完善的屯田體系,完全可以養活幾十萬張不用耕種,專管打仗的職業兵。
劉封就不行了,仿效曹艹所建立的屯田,只在長沙一地推行,而且還是小範圍的。
至於劉備,自得荊州以來,似乎一味的怕得罪荊州大族,一直未敢在南郡一帶實行屯田,平素所積之糧,又大部分調往了蜀中前線,根本沒給劉封留下多少。
自荊州之戰開打以來,劉封一下子收降了近三萬的降軍,憑空多了這麼多張嘴,對糧食的消耗自是極大,只短短數月間,便將劉封在長沙辛苦所積的糧食消耗大半。
目前戰事未艾,劉封一面得催促劉巴想方設法徵糧,一方面又無法散兵爲農,爲春耕釋放更多的勞動力,使得荊州的夏糧必然減產。
此時此刻,劉封又一次深深的體會到,在某些時候,糧食也許纔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所在。
在這種情況下,劉封不得不一次次的給孫權送信,請他立刻兵進合肥,以分擔自己在襄陽方面所受的巨大壓力。
孫權這廝每一次的答覆都是儘快發兵,但打發走使者之後,依舊按兵不動。
孫權的漠視不理,讓劉封疑惑的同時,也感到很是無奈,在求援不利的情況下,他也只有竭盡全力,苦苦支撐下去。
……………………微風輕輕的指過那張俊美的臉龐,隱隱帶着泥土和小草的芳香。
他靜靜而坐,閉合的雙眸,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
素白的手指,熟練的撥弄着那錚亮的琴絃,幽幽琴音,糅和着江濤拍岸之聲,絲絲縷縷,悄然入耳。
心中一片寧靜,恍惚中,有一種隔離塵世的感覺。
地面傳來輕微而有節奏的震動,他皺了皺眉頭,立刻分辨出是數騎戰馬正向着這個方向飛馳過來。
馬蹄聲破壞了他的雅興,指尖一鬆,雙掌按住了抖動的長弦,悠揚悅耳的琴音嘎然而止。
當他剛剛支起身子時,急速的蹄聲已在身後停住,回頭一際,那紫髯的華服者,已提着袍襟,扶着腰間的佩劍大步而來,人尚未近前,已張嘴大喊起來:“公瑾,都什麼時候了,你怎的還有這般閒情雅緻。”
周瑜理了理衣容,向着大步而來的孫權拱手一禮,微笑道:“主公若有事相商,派人來招呼一聲便可以了,何必主公親自勞動大駕。”
話音落時,孫權已來到身邊,他深吸了幾口江風,起伏的胸膛漸漸平伏下來,神色間略有幾分焦慮,攜着周瑜的手笑眯眯道:“公瑾你畢竟還在調養身體,這路也不遠,我親自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正好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周瑜淡淡一笑,俊美的面容雖尚有幾分蒼白,但比起幾年以前那般垂危之狀,已經是有天壤之別。
幾年前,正是甘寧的有心,劉封的大方,使得周瑜在張仲景的救治下,從死神手裡硬生生的奪還了一條命。
現下的那個美周郎,依舊美得令人驚心動魄,但在那張美不勝收的面容間,隱約又增添了一種旁人難以企及的平靜,彷彿是死裡逃生之後對人生的一種全新感悟。
“有勞主公惦念,只是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隨時可以爲主公上陣殺敵。”周瑜表情淡然的回答。
見得周瑜這般氣態,孫權也長鬆了一口氣,話鋒一轉,拐入了正題。
“公瑾,既然你的身體已恢復如初,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你先前的計策,這轉眼已經過去一月,不知何時才能實施。”
周瑜與孫權並肩走岸邊大道,邊走邊道:“瑜早有言在先,我方什麼時候行動,首要先看曹賊如何用兵,只要許都還留有餘兵,這計劃就還得往後拖。”
孫權嘴角上鉤,露出一抹詭笑:“我正是爲此事纔來找你。剛剛收到江北細作的情報,曹艹又從許都調了兩萬兵馬,現下除卻留守要害的兵馬外,他的十幾萬野戰兵馬幾乎已經全部署在了襄陽一線。”
孫權的話讓周瑜的眼眸爲之一光,他停下了腳步,目光延伸向江北,擡手遙指道:“那合肥方面呢,不知曹賊留了多少兵馬?”
孫權撫捋而笑,面帶得意道:“將不過張遼、李典、樂進三人,兵不過七千,公瑾,這般時機,難道你還不打算出兵嗎?”
“三員將,七千兵,哼,曹老賊還真是小看我江東無人。”
俊美的容顏間,陡然間殺氣涌現。
那時候,孫東屯兵巴丘,聽聞劉封有打算歸降曹艹的念頭,一時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既想對劉封讓步,卻又不甘心一無所獲,顏面受損,就在這個艱難的時刻,周瑜千里迢迢的來到了巴丘,秘密的會見了孫權。
周瑜向孫權獻計,撤兵歸吳,讓曹艹在荊州和劉封血拼,然後趁其東南空虛之際,由他率軍進軍合肥,一舉奪取淮南之地。
孫權對別人沒有絕對的信心,哪怕是慷慨激昂,自信滿滿的呂蒙,唯獨除了周瑜。
呂蒙獻計讓自己兵進荊州,結果最後弄得自己是進退兩難,難堪的退兵。
魯肅倒是沒讓自己難堪,但他一力的主和,把自己弄得十分憋氣。
唯有周瑜,又一次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果斷的站出來,爲自己排憂解難。
當年的周瑜,連曹艹都能打敗,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合肥。正是因爲周瑜主動的請戰,孫權才下定決心再爭合肥。
聽到周瑜那殺氣凜人的言語,孫權心中又有了幾分底,但私下裡卻依然有幾分顧慮。
他忽然間又是一嘆,神色間流露出一抹愧色,“公瑾啊,當初我真的應該聽你的勸,不該把荊州借給劉備,結果卻導致如今的局面,這都是我的失策。”
孫權當然知道周瑜何其聰明,自己借荊州給劉備,這其有幾分是針對於他,周瑜不可能猜不到。
正是因爲如此,孫權纔會擔心周瑜對此心懷怨言,而讓一個懷有怨言的將領,帶着自己幾萬大軍出征,孫權當然不可能放心。
聽得孫權的自責,周瑜笑得雲淡風輕,淡淡道:“話不能這麼說,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當時的形勢下,主公借荊州給劉備並沒有錯,倒是瑜太過執着,不能明察主公的深謀遠慮,但是誰又能料到會出現劉封這個異數呢,說到底,這件事誰都沒有錯。”
周瑜言語中沒有一絲的抱怨之意,相反還爲孫權極力的開脫,這讓孫權在安心之餘,又多了幾分感動。
要知道,周瑜在軍中素有威信,當初自己不顧周瑜之勸,一力要借荊州給劉備,結果卻出現今時的這種局面,軍中一部分將領心有怨言是必然的,如今周瑜也這般表態,自然也就幫着他化解了那些將領怨言。
“公瑾你深明大義,我心甚慰呀。”孫權撫着周瑜的肩感慨道。
“不是我深明大義,而是主公英明神武。方今之勢,正是主公北進中原,問鼎天下的絕佳之機,瑜焉能不爲主公赴湯蹈火,再所不惜。”
這慷慨之言令孫權雄心大作,當即道:“好,公瑾你說得好,眼下時機已到,正是兵進合肥之時,這一次,你打算要多少兵馬,我全都給你。”
周瑜豪然道:“區區一個合肥,五萬兵足矣。”
“五萬就五萬,合肥方面,就有勞公瑾費心,我在秣陵做你的後盾,給你調撥錢糧,補充兵馬,讓你沒有一丁點的後顧之憂。”
……………………是年初夏,東吳五萬大軍兵進合肥。
消息最先傳回荊州,劉封終於長鬆了口氣。
“真是沒想到,孫權竟然會再度豈用周瑜。”劉封感慨道。
龐統兩條縫似的眼中吐露着冷笑,“江東諸將,多是一些逞兇鬥狠之輩,小打小鬧還行,但要說打天下,除了周郎之外,再無一人。吳侯這個時候纔想起用周瑜,我反而覺得比我預料中的遲了一些呢。”
聽龐統這話,劉封的背忽然涌上一絲寒意,便想幸虧先前孫權西攻荊州之時沒有啓用周瑜,倘若如此,局面可就大不一樣了。
江東諸將,劉封忌憚者,唯周郎一人而已。
劉封微微點頭:“怪不得孫權在吳地拖延了這麼久,遲遲不肯發兵攻合肥,原來他一直在等着曹艹把兵馬盡數調往襄陽,哼哼,我這個大舅哥可真是會算計。”
龐統卻表情輕鬆道:“不管怎樣,孫權總算是出兵了,而且所用統帥還是周郎,我料用不得多久,曹艹就該不得不撤兵力。”
龐統的樂觀,劉封卻不太認同,“曹艹雖然留在合肥的兵馬不多,但卻留下了張遼這員良將,周郎此番進攻合肥,只怕不見得能夠逼得曹艹撤兵。”
“張遼此人雖然有些將才,但終究只是一將而已,豈及得上週郎帥才,主公,我們要對周郎有信心呀,呵呵——”
劉封並未與張遼交過手,他只是有感於曾經歷史上的“張遼威震逍遙津”,方纔對合肥之戰存有顧慮。
但見龐統這般對周瑜有信心,劉封便也寬慰了幾分,遂道:“好吧,那我們就拭目以待,看周郎如何表演了。”
主臣二人正自議論間,忽然親兵來報,言是西川劉璋部下黃權求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