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城南。
一個普通的大宅子之中,徐磊挺拔的身軀站在長廊之上,穿着一身長袍,剛剛過的而立之年,留着兩撇小鬍子。
他的目光凝視着天際之上,一片片晶瑩的雪花,在微風中起舞,彷彿舞動的是他的心情。
心如寒冰,涼涼的。
“某終究是躲不過這一劫難。”
徐磊垂下頭,不再去看天際,面容有一抹無奈的笑容,心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作爲曹洪麾下數一數二的大將,雒陽一戰之後,官升一級,已經做到的中郎將的位置。
他相信,只要努力一把,在立大功,攀升至將軍之位,還是有可能的,就算一個雜號的將軍,他也心滿意足的。
只可惜,隨着鬼卒在自己的身邊突然的出現,他就明瞭的,這一切恐怕都完了。
昔日,他爲了一個信任,一個承諾,甘願以身爲棋子,從張邈到曹營,已經呆了六年,六年的沉寂,他的任務只是不惜一切代價的往上爬,但是爬的越高,他就越會害怕。
這六年,他從來沒有睡過那麼一天的好覺,每天總是那麼戰戰兢兢,以最謹慎的態度來生活,爲的只是不讓自己的露出那麼一絲的馬腳。
去年,在雒陽城,曹操迎接天子,而江東爲了能順利的刺殺天子,他這一個沉睡棋子被喚醒了。
最後,任務順利的完成了,而且把張風這個替罪羊推出來,他也洗脫了嫌疑。逃過的一劫。
本來以爲這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他躲不過的是命運。
紙,包不住火。
他從斥候兵開始做起,反偵察水平很高,這些天。他每天進進出出,都能感覺背後的跟蹤人。
他知道,那是鬼卒的人,被鬼卒盯上,他就知道自己的逃不了。
“夫君,你在看什麼呢?”
這時候。妻子徐陳氏牽着一個三歲左右的孩子走過來,目光看着丈夫明顯有些蕭瑟的背影,輕輕的叫喚的一聲。
“爹爹!”
小男孩叫徐毅,今年三歲多一點,體型隨其父。虎頭虎腦的,急匆匆的走過來,展開雙手,死死的抱着父親的大腿。
“虎頭!”
徐磊輕輕回過神,目光看着妻兒,不由自主的露出的一抹燦爛而幸福的笑容,躬下身來,雙手把小徐毅輕輕的抱起來。問道道:“今天乖不乖啊?”
他爲了更好的讓人相信自己不是江東人,他選擇在這裡成家,妻子是一個昔日東郡的普通農婦。不算很漂亮,但是很賢惠,三年前還替他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妻兒是他的牽掛,有時候他不由自主的去想,要不他就這樣過一輩子,做一個魏國人。其實也不錯的。
可惜,他的腦海之中始終忘不了在汜水關的時候。孫權把他們挑出來,那一雙琥珀晶瑩的眸子看着他們的時候。那是一種信任目光。
士爲知己者死。
他徐磊不是爲了吳國,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孫權的一個信任而已。
“爹爹,我很乖!”
小徐毅在父親的懷抱之中,笑嘻嘻的道:“今天我還學了三個字!”
“真的,太好了!”
徐磊微微一笑,抱着兒子在半空之中轉了圈,道:“以後咱家的虎頭做一個讀書人好的。”
“不要!”小徐毅撇撇嘴,奶聲奶氣的道:“我要和爹爹一樣,做一個征戰沙場的大將軍!”
“虎頭!”
徐磊心中微微一動,目光突然很認真的看着兒子,沉聲的道:“如果你有一天你能看到一個眼睛是綠色的叔叔,替爹爹和他說一句話,好不好?”
“眼睛綠色的?爹爹,有這樣的人嗎?”小徐毅有些疑惑的道。
“當然有,而是他還是爹爹好朋友!”徐磊道。
“那好吧!”
小徐毅年僅三歲,什麼都不懂,懵懵懂懂的,不過聽到爹爹的好朋友,就點頭答應了。
“虎頭,你如果見到這個叔叔,就跟他說……”
徐磊把自己抱在懷中,在他的耳邊,輕輕的說的一句話,爲了讓他記住,這一句話,他連續說的十幾遍,然後問道:“虎頭,記住的嗎?”
他心中是相信孫權的,所以他堅定,孫權就算救不了他,也一定會救他兒子的。
所以,虎頭一定會見到權公子的。
這是徐磊心中的執着。
“爹爹,孩兒記住了!”
小徐毅很認真的點點頭,然後問道:“可是爹爹,爲什麼你不親自很綠眼睛的叔叔說啊?”
“因爲……爹爹已經來不及去說了!”
徐磊的面容微微有些苦澀。
嘭!
果不其然,他的話音剛剛落下而已,徐府的大門就暴力的撞開的,上百個腰佩長刀,凶神惡煞的鬼卒戰士洶涌而進,殺氣騰騰。
“徐中郎將,請汝隨我們走一趟吧!”
一個領頭的魁梧中年,目光死死的凝視着徐磊,冷冷的道,他的言語不容置疑。
“可以,不過給我和妻子幾句話的時間,行嗎?”
他們的出現,徐磊沒有一絲感覺到意外,神色很平靜,目光看了看領頭的魁梧中年,低聲的懇求的一聲。
“請!”
領頭的魁梧中年沉吟了一下,點點頭。
“娘子,爲夫對不起你!”
徐磊放下自己的孩子,然後走到妻子身邊,抱了抱妻子,然後低聲的說了一句話:“如果你還能活下去,就好好把孩子帶大,然後代我在父母之前好好盡孝!”
“夫君!”
徐陳氏一聽,眼眸濛濛,清淚流淌。緊緊的抱着自己的夫君。
徐磊這明顯在交代遺言。
這樣她的心中恐慌。
沒有人比睡在一張牀上的兩夫妻更瞭解彼此,這些年來,她也知道自己的夫君一直都有一個秘密。
可是她只是一個小女人,把自己的夫婿當成天的小女人,只要夫君對自己好。其他的,她只要去相信夫君就行了。
只是她想不到是,夫君的這個秘密會給她全家帶來無可挽回的殺劫。
“我們走吧!”
徐磊強行的鬆開的妻子的雙手,隨着一衆鬼卒戰士離開的徐家大宅。
………………………………
鬼卒衙門。
一個陰潮的大牢之中,徐磊已經無數遍嚴刑拷打,遍體鱗傷的。但是他依舊是一言不發,面對鐵證如山,不承認,不否認,彷彿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這一日。從剛剛南陽回來,風塵僕僕的曹洪,急不可待的走進了大牢。
“端方,爲什麼?”
曹洪的面容很難看,目光看着這個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的得力手下,咬着牙齒,心中始終有些想不通。
“將軍,汝終於來了!”
囚室之中。奄奄一息的徐磊聽到了曹洪的聲音,精神猛然的振作了起來,微微擡頭。目光看着囚室之外站立的曹洪,眼眸之中有一抹歉意。
他知道自己已經必死無疑,就希望死之前能見一面曹洪。
“爲什麼?是因爲張邈嗎?”曹洪問道,畢竟徐磊昔日是張邈的不小,而張邈因爲背叛,被曹操夷平了三族。
“不是!”
徐磊坦然的搖搖頭。
“那是到底是爲什麼?”
曹洪雙眸火焰燃燒,憤怒的問:“吳國到底給了汝什麼。能讓汝背叛我們大魏,成爲了吳國的走狗錦衣衛。”
曹洪是魏國的一方巨頭。九卿之一,長年隨着曹操出生入死,曾經爲了曹操可以放棄自己命的人。
歷史上,他曹營最貪的人,也是最長壽的人。
但是他也是一個重情的人。
昔日徐磊能洗去嫌疑,他是出了大力氣,因爲他相信徐磊不會爲了張邈而背叛他,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徐磊居然是一個正經八百的錦衣衛。
“將軍,某……從來沒有背叛過!”
徐磊目光一抹精芒,堅定的道。
“哼,難道鬼卒還冤枉你了不成?”曹洪聞言,雙眸一瞪,目光冷冽:“如今證據確鑿,端方,最好把話給某家說清楚!”
“呵呵!”
徐磊微微一笑,擡頭,目光看了一眼曹洪,沒有去回答的曹洪的話,只是說了一句:“將軍,自古忠義兩難全,你對徐磊的好,徐磊記住了,但是徐磊並不後悔自己的做過是事情,這輩子,徐磊是對不起將軍,徐磊欠將軍一聲對不起,對不起。”
……
徐磊死了,自殺在鬼卒的大牢之中。
……
魏國王宮。
大王曹操端坐在位置上,陰霾着臉,聽着賈詡的彙報,戲志才站在他左邊,的面容也不要好看。
而曹洪靜靜的站在前面,面容有些羞愧,又有些無奈。
“子廉,汝在想什麼?”
曹操目光突然看着依舊沉默的曹洪,問道。
“稟報大王,某在想徐磊死之前的那一句話!”曹洪到。
“什麼話?”
“他說,他從來沒有背叛過!”
“哼,他是錦衣衛!”
曹操聞言,神情暴怒,冷冷的道:“在雒陽的時候,孤也看走眼了,昔日就是因爲他,才讓孤揹負弒帝的名頭,如今證據確鑿,居然還死不悔改!”
寧可負天下人,也不能讓天下人負自己,這就是曹操的梟雄性格,所以,叛徒絕對是他的最厭惡的一種人。
昔日張邈的背叛,他不僅僅是抄家滅族,還夷平張家的三族之內,可見他對叛徒的暴戾。
“大王,徐磊也許真的沒有背叛過!”
賈詡站出來,突然道。
“賈統領,汝什麼意思?”
曹洪聞言,雙眸一瞪,問道。
“因爲他從來忠心的就不是魏國,所以也不存在背叛,從一開始,他就是吳國的人!”賈詡淡淡的解析道。
“不可能,昔日徐磊跟隨某征戰的多年,從初平二年就已經進入某家麾下,那個時候,某家剛剛隨着大王進入陳留,他本來還是隻是張邈的兵馬,後來才歸順,怎麼和吳國扯上關係呢?”
曹洪不願意相信,立刻大聲的道。
如果說徐磊是後面才被錦衣衛策反的,他也許能接受,但是說徐磊一開始就是錦衣衛的人,他怎麼也不相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