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涼風,天高氣爽。
金陵城。
東郊,鐘山。
一片大樹參天的密林之中,有一頭伶俐的小兔子邁着迅速的步伐悄悄的走過,眸子深紅,不斷警惕的注視着四方的環境。
咻!
突然一支銳利的箭矢,沖天而降,快如閃電,直接射中了它,卻沒有射殺它,這是射傷了它的小腿,卡住了它行動的動作。
“哈哈,中了!”
一個爽朗的笑聲在密林之中響起:“活的,這一次孤總算完成完成目標,給小伊帶回去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兔子了!”
“大王,你箭術又進步了不少,傷而不殺,很少人能做到這個境界!”
轉眼之間,十幾個禁衛軍騎兵擁簇了孫權,從密林之中走出來,首領雷定看着被銳利箭矢卡住的小兔子,微笑的道。
“老雷,你還真的以爲孤這段時間躲在深宮之中,就荒廢了身手不成!”
孫權坐在馬背上,把弓箭遞給身邊的親衛,然後得意洋洋從一個禁衛軍手中接過活蹦亂跳的兔子,道:“孤依舊是一個百步穿楊的神射手!”
“大王,這裡雖然沒有什麼外人,如果你謙虛一點,某聽了會沒有那麼難受,因爲你距離百步穿楊神射手的距離不是一點半點!”
雷定一本正經的道。
“滾!”
孫權斜睨了一眼這個禁衛軍大統領:“死板的傢伙,這個時候也不懂得奉承孤兩句。”
作爲一個武將,還是練氣境界資深武將,他能感覺雷定這個漢子身上的散發氣息在這段時間有些的巨大變化,彷彿一夜之間跨入了另外一個境界。
不過雷定沒有詳細的向他稟報,他也懶得問,他對雷定信任是絕對沒有一絲雜質的。
當年一個死囚出身的雷定,如今的王宮禁衛軍大統領,他對自己有着一種執着的忠心,是一個能爲自己直接去死的漢子。
“大王,你走的真快!”這時候,一個儒生青年騎着馬,飛騰而來:“某都有些追不上你的腳步了!”
“子敬,你這身體這麼虛弱,騎馬轉一圈就這麼氣喘喘,這可不行,一個人最大的本錢就是自己的身體,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遠着呢,得多鍛鍊鍛鍊!”
孫權這一次狩獵誰都沒有知會一聲,就是帶領魯肅出行。
“呵呵!”
魯肅笑了笑,點點頭:“大王教訓的在理,以後肅一定注意!”
“大王,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了,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太陽就要下山了,要不我們回宮吧!”雷定警惕的看看四方,低聲的道。
“不急!”
孫權搖搖頭,道:“孤這段時間一直窩在宮闈之中,身體差點沒有生鏽了,既然出來了,就好好的舒展一下根骨,這裡是金陵城,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襲擊孤,汝不用過於緊張!”
鐘山上面建立的王室狩獵場其實就是讓在金陵城之中,長年窩在不動的人,有時間的時候,好好舒展根骨的。
孫權這段時間被變法事宜壓迫的很緊,當荊州的軍方改革傳來之後,反對變法的人更多了,即使以他如今的威望,也感受到了一股凜冽的壓力。
所以他今日選擇走出王宮,好好的放鬆放鬆自己。
“大王,汝乃是萬金之軀,還是小心點爲好!”
雷定很盡職的道。
即使金陵城也未必安全,畢竟太湖那位依舊還有不少嫡系兵馬留在金陵城。
“孤再去轉一圈,今天不回宮了,晚上就去金陵書院落腳,明日再回宮!”孫權把小兔子交給一個親衛,接過弓箭,直接策馬消失在一片密林之中。
“速速跟上!”
雷定一看連忙跟在身後。
“看來變法還真的遇上了不少的阻礙,居然把他壓迫成這樣!”魯肅看着孫權的背影,有些感慨,連忙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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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落幕,爲期一天的狩獵也落下帷幕。
金陵書院的後山、
上百裝備精良的禁衛軍嚴格的戒備之下,在一片小林之中,孫權親自的架起了一團篝火,燒烤着一頭肥美的羚羊。
孜然燒烤,在這個時代,可是第一無二的美食。
“鄭師,孤親自烤的,你嚐嚐!”孫權用匕首,割下一塊金黃色的烤肉,遞給鄭玄,微笑的道:“天下獨一無二的孜然羊排,可香了!”
“味道不錯!”
鄭玄接過烤肉,嚐了一口,還不錯,下意識的點點頭。
不過當他目光看着孫權這個堂堂一個大王,彷彿一個廚子般的造型,微微有些的嘆氣:“汝孫仲謀堂堂吳國之主,大吳王者,真是不務正業啊!”
“鄭師,這不叫不務正業,偶爾放鬆放鬆,心情會好很多的!”
孫權笑呵呵的道,又割下一塊小腿肉,用叉子叉好,遞給了身邊的魯肅,道:“子敬,汝也嚐嚐,孤的手藝如何?”
“大王是一個不錯的廚子!”魯肅嚐了一口,讚賞道:“這手藝,可沒有幾個人能媲美!”
“孤也是這麼認爲!”
孫權腆着臉,自己的嚐了一口,油滋滋的,入口酥軟,加上孜然的味道,在這個世界上,算是獨一無二的。
“仲謀,聽說汝最近動作很大啊?”鄭玄放下手中的烤肉,抿了一口清酒,看着孫權興致勃勃的在翻烤,突然道。
孫權是在鐘山書院聞名士林,他是孫權的老師,直呼孫權名字,理所當然。
“鄭師,孤這段時間差點沒有給那些老傢伙逼的跳秦淮河,如今好不容易放鬆一下心情,你就不能說點好的嗎?”孫權聞言,有些掃興。
“老夫這是擔心汝!”
鄭玄淡淡的道:“老夫這段時間雖然不走出鐘山半步,但是不代表老夫不知道朝堂的事情!”
以鄭玄如今在讀書人心中的地位,加上交友廣闊,所交之朋友,不是聞名天下的儒者,就是朝中大賢,吳國朝堂自然沒有多少事情能瞞住他的。
如今大吳變法在整個吳國都瘋傳了起來,他自然也不會不知道。
“鄭師也認爲孤不該在這個時候變法,對嗎?”
孫權微微眯眼,低聲的問道。
鄭玄也是老一輩的人,他對變法估計也不太看好吧。
“仲謀,老夫這一輩子都不涉及朝堂,大吳變法與否,什麼時候實行變法,這些事情,老夫還真的給不了你意見!”
鄭玄淡然一笑,若無其事的道:“不過老夫也算苟活多年,有點人生閱歷,能給你的提議,就一個,汝想要成事,未必要步步緊逼,這段時間,你做的太多了,也許適當的時候,退一步,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退一步?”
孫權聞言,目光劃過一絲的明亮的光芒。
也許這些老傢伙說的對,這段時間,他就是把變法的弦拉到太緊,一步接着一步,自然感覺很完美,但是就是因爲如此,才越來越多人在反對。
有些事情,還急不得啊。
“仲謀,老夫年紀大了,可熬不了夜色,今天也累了,就不陪你了!”鄭玄擦擦嘴,站起來,看着孫權,微笑的道。
“雷定,快讓人護送鄭師,回前院!”
孫權連忙站起來道。
“不用!”鄭玄搖搖頭,自己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道:“這裡老夫比你熟悉,老夫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看着鄭玄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孫權彷彿感覺到越來越駝了,如今的金陵書院已經上的正軌,他年紀越來越大,恐怕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子敬,回城之後,你安排人好好的審覈一下的書院,看看有怎麼人能接替鄭師的位置,鄭師畢竟年紀大了。”
孫權順着一塊大青石頭坐下來,提醒的道:“孤不希望他如此操勞!”
“某明白!”
魯肅聞言,點點頭。
“子敬,汝對變法如何看?”篝火之前,火光映照兩人的面孔,孫權目光看着魯肅,很突然問道。
“大王做事,必有所依!”
魯肅沉吟了一下,斟酌了自己的詞彙,半響才道:“雖然朝中不少人反對,但是以如今的吳國朝堂的法度,的確有不少的弊端,變法可行,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有些急了,對嗎?”
孫權笑了笑,補充的說道。
“微臣只是認爲,過兩年在實行變法,也許會比現在要好多!”魯肅坦然的道。
“汝能看到大局,孤很欣慰!”
孫權琥珀般的眸子閃爍了一下,一邊大口的吃着烤羚羊,一邊對魯肅道:“但是你還不明白變法需要的時機,打破舊的制度,不能在平靜的狀況下進行,因爲穩定會讓人感覺保持現狀會更好,那隻會反抗更激烈,只有趁着大亂沒有徹底的平穩,火中取栗,纔是最好的選擇!”
“大王想法很好,但是風險太大,萬一……”魯肅聞言,有些認可孫權的說服,但是他依舊有些憂心,眉頭不由在的皺起。
“孤知道你心中的擔心,但是孤就算失敗了,不是還有你嗎!”
孫權目光若有所指的看着他。
“大王此言什麼意思?”魯肅大吃一驚。
“孤用周公瑾,顧元嘆爲變法先鋒,六部尚書之中,也沒有你魯子敬的位置,作爲東侯府的元老,孤的心腹大臣,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孫權目光微眯,反問的道。
論起來,魯肅纔是他真正的死忠,他提出的變法,卻用周瑜和顧雍兩人來領導變法,而不用自己的心腹魯肅。
這對很多人來說,都有些不解。
“微臣沒有不甘心,只是心中有些不解!”魯肅坦然的道。
“孤不用汝,不是孤不相信汝,剛剛好想法,孤在朝堂上,最詳細的人,還是汝,孤是在爲自己的留下一條後路而已!”孫權道。
一旦變法失敗,周瑜和顧雍等人都會被雪藏,甚至作爲變法失敗的替罪羊,被流放,到時候,魯肅就是支撐朝堂的頂樑柱。
“大王難道對變法也沒信心?”魯肅頓時明白了,心中有些的驚駭,他很少看見孫權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唉!”
孫權嘆了一口氣,有些自嘲的道:“古今往來,變法就是改革舊的秩序,建立新的秩序,任何一次的變法,都是在冒險,即使一代聖君也沒有絕對的自信能變法成功,孤又不是神,所以孤自己也不能保證變法就一定成功,若是失敗了,需要有人收拾殘局。
孤坐在吳國大王的位置,就要爲吳國千萬百姓負責,變法是孤的意思,成自然好,但是不成,孤也不希望影響吳國民生,而汝,就是孤最堅定的後盾!”
接受新的秩序,是需要一個過程了,孫權認爲自己提出的制度是最好的,當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的變法就一定能成功。
所以,他做好了兩手準備,一旦變法失敗,最好還有一個魯肅站出來來收拾殘局。
“大王請放心,臣當全心全力,爲大王守護吳國的江山!”
魯肅心中有一絲感動,果然,自己纔是孫權做信任的人,他連忙站起來,神情堅定,十分用力的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