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曄、蔣幹、周泰奉召相繼而至,荀諶、荀貞等人詳問九江形勢,劉曄等據實相告。
荀貞說道:“朝廷授我鎮東將軍印綬,拜吾兄爲九江太守,我意請君等從吾兄之郡,君等意下可否?”
劉曄三人下拜,俱道:“殫精竭力,敢請爲將軍效命。”
荀貞民事上的官職是“徐州牧”,管不到九江,所以他不說民官職,說軍官職,劉曄三人聽懂了他的意思,因而不說“爲荀諶效命”,而說“爲將軍效命”。
坐談許久,荀諶有些疲累,荀貞叫他回他在梧桐裡中的住所休息,又叫周泰等也回去,做去九江的準備,令荀彧、戲志才、荀攸分別以兩府的名義給荀祈、劉曄等人下調動的檄書。
等他們都奉令離開後,荀貞又親給劉鄧和徐榮寫調令。
劉鄧現駐兵東海,由荀貞直接統帶;文聘現駐兵廣陵,歸徐榮管轄。
寫完調令,鎮東將軍的印綬就在手邊,落印蓋好,荀貞着人立即送出。
荀貞心道:“先是遣四千餘兵去了兗州,又遣五千兵將要去九江,州中所餘步騎只有兩萬多了,不足用矣。”起了募兵擴軍的心思。
目前制約荀貞擴充部隊的主要因素不是軍械,荀貞征戰南北,往日的繳獲豐多,打下徐州,又得到了陶謙的庫藏,如馬鎧、精甲之類雖然不多,但皮甲、矛刀等物卻不缺,之所以他到現在才只有三萬餘步騎,乃是因爲養兵的日常糧耗太大,爲使徐州百姓能夠得到休養,故此在佔領徐州後,他沒有大規模地擴軍,反而把俘虜的陶謙部曲們多數放之爲民、或轉爲屯田。
現而今,在兗州的四千餘部曲,其糧秣供應泰半由東平、任城本地擔負,——任城當然不是願意給陳褒部提供軍資的,但陳褒部可以在控制的範圍內自己徵收,任城也沒辦法管;將要跟從荀諶去九江的五千兵卒,其日常所耗亦將由九江負責,——九江雖小,可從其轄縣的密集程度即可看出,卻不貧困,是個頗富的郡,兗州、九江之兵皆可大致就地養之,這就意味着荀貞可以在不增加太多現有軍糧徵收的情況下,進行一次募兵擴軍了。
劉岱親擊兗北黃巾,戰事馬上就要起,荀貞料劉岱即使不會落敗,也斷然可以速勝,青兗黃巾號稱百萬,轉掠青兗數年,糧秣、軍械多,農用物資不少,勞動力充足,是個巨大的“寶庫”,荀貞是一定要伺機從中分杯羹的,而要想獲利,就得有戰力爲支持,從此一客觀要求來看,荀貞也確是到該擴一次軍的時候了。至於具體擴軍多少,荀貞決定以萬人爲數。
當然,萬人是個約數,多點、少點都可以。
荀貞心中想着這件事,收拾了下案上的印綬、紙筆,擡起頭,打算喚門外吏進來,把印綬拿去給現兼責掌印的宣康,卻看到了劉曄還在堂上沒走。
“子揚,你剛纔不是下堂了麼?”
“曄下堂後,想起有一要事未曾稟與將軍,因又折回。見將軍方纔如有思,故不敢打擾。”
荀貞笑道:“你什麼時候回到堂上的?我居然沒聽見。”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適才是在想些事情。……你說有一要事未稟與我?何事也?”
劉曄剛纔一直恭恭敬敬地站在堂中離荀貞較遠的地方,這時往前走了幾步,正要說話,荀貞示意他道:“天熱,你不要站着說話,坐下,坐下。”招了招手,叫他到近處來坐。
劉曄應諾,近前落座。
坐下後,他挺直身子,目向荀貞,說道:“將軍,方纔太守諸君所問多九江、阜陵及陳刺史事,以曄愚見,能否收九江爲己用,要不在九江、阜陵,也不在陳揚州,在於廬江與吳也。”
“在於廬江與吳?”
“廬江、吳皆與九江比鄰。廬江既接壤九江,太守陸季寧,族爲州冠姓,其族中子弟出仕者,何止於吳,遍及揚域,故九江都尉陸季才、今會稽丞陸昭,俱其族人。如能得與他爲盟,陳元悌雖牧揚州,何足道哉?”
“姚叔潛爲我家子弟聘吳大姓家女,應者唯全、沈而已。與陸將軍盟固爲上策,奈何揚士自高,恐其不從。”
陸季寧即是陸康,吳郡人,今天子即位初,他蒙險遣孝廉、計吏奉貢朝廷,詔書策勞,加授他忠義將軍,並和荀貞一樣,也是秩中二千石。劉曄提到的陸季纔是陸駿,陸康的從子、陸遜的父親,曾任九江都尉,已經去世了。陸昭是吳郡陸家的子弟,如今仕在會稽,爲郡丞。
“如此,將軍可盟與吳郡。”
荀貞沉吟了下,說道:“盛孝章的話,倒是可以試試。”
吳郡沈氏之所以會應荀貞的聘女,靠的是盛憲之力。盛憲的女婿沈直是沈家的人,也即沈家是盛憲的外親,所以他能影響到沈氏的決定。從他勸沈氏應荀貞之聘可以看出他對荀貞的能力至少是看好的,那麼荀貞如果遣人去與他定盟,他十有**不會反對。
揚州六郡裡邊,不管文化、經濟,抑或戶口數目等各方面都是吳郡最道:“早前討董,以及在廣陵時,爲募精兵,我嘗遣人赴丹陽招攬徒衆,陳元悌頗多相助,而今吾兄將掌九江,爲吾兄計,也是爲吾州計,卻不得不與陳元悌爭權,或許甚而會因此鬧翻,興起戰端,此實非我所願,卻又不得不爲啊。”
劉曄說道:“刺史監郡,陳元悌一刺史耳,職在刺舉,本就不該侵奪九江郡的權,做的不對的是他,不是將軍。他如肯還權,萬事俱好,他如不肯,漢家自有制度,卻也不能任他違壞。”
荀貞看了眼劉曄,心道:“劉子揚真是個會說話的人。”
刺史監郡,這是太平時期的制度,現今戰亂,刺史俱被賦予了領兵之權,有了兵,隨之而來的就是野心,看海內諸州的刺史,又有哪一個是肯老老實實只擔刺舉之任的?比起陶謙此前在徐州的作爲,陳溫僅僅是在九江暫時無主時才動手侵奪郡權,這已是十分溫和的做法了。
他幫過荀貞,荀貞現如與吳郡結盟,和他爭權,本該是荀貞於情有愧,可被劉曄這麼一說,卻反成了陳溫的不對,荀貞竟是“大義凜然”了。
荀貞拈了拈頷下的短鬚,說道:“卿所言亦有理。”
他又心中想道:“可惜丹陽周昂交好的是孟德,不是我,要不然,倒也可以試試與他結盟。”又心道,“文若成婚以來,與他的外親少有過往,方纔議九江事時,他也未曾提及會稽,他既不說,我當然不能強令他,但遣一使去見一見唐瑁,應還是可以的吧?”
荀彧的外親是潁川郾縣的唐家,其妻唐氏是桓帝時“五侯”之一唐衡的女兒,這門親事是他父親荀緄因畏唐衡權勢,爲不給宗族招禍而不得不同意唐衡的提親,在他孩童時就給他定下了的,及其長大,他與唐氏結成婚姻,夫妻間雖相敬如賓,然因潔身自好,不願被人誤以爲他趨附唐家的權勢,所以除了唐氏的直系親屬外,他與唐家的其他族人卻甚少有來往。
現任會稽太守的唐瑁即是出自郾縣的唐家。
他的女兒唐氏是弘農王的妃子,前年,弘農王被李儒毒死後,唐氏還家,唐瑁想要他改嫁,唐氏抵死不從,唐瑁無可奈何,也只得罷了。夫死守節,在荀貞看來,這不是可以鼓勵的事情,但唐瑁強迫唐氏改嫁、唐氏抵死不從放在“弘農王被毒死”這件具體的事例上,卻有了政治上的涵義,唐氏或許是爲弘農王守節,唐瑁則明顯是因畏董卓之勢,無有盡忠漢室之心。
要知,弘農王不管怎麼說也曾是漢家天子,董卓先廢了他,又叫李儒毒死他,端得“大逆不道”,唐瑁如是忠臣的話,必憎恨董卓所爲,那麼爲表忠心,他百分百是不會要唐氏改嫁的。而他卻這麼做了,其“不忠”可見一斑。
他這樣的品性,也難怪荀彧不屑與交,方纔議事時,隻字不提會稽。
荀貞斟酌片刻,最終還是放棄了遣使去見唐瑁的打算。
他想道:“我如遣使去見唐瑁,文若縱不言,心中必不喜。再則說了,唐瑁如此德行,料他在會稽也定難得士心,只一空頭太守,我實也無需與之結盟。”
這些想法在荀貞的心中如電掠過,他口中對劉曄說道:“盛孝章有高名於世,卿以爲我當擇何人爲使,去與他盟?”
“子翼辯才無雙,獨步江淮,與吳士相熟,可以使之。”
蔣幹是九江人,和吳郡的士人多熟,用他出使,可謂適當。
荀貞允之,說道:“好,便叫子翼去。”
劉曄說道:“曄還有一策,獻給明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