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劉備已佔得荊南四郡?”孫權更加吃驚。腦海裡一陣盤算,荊南四郡再加上江夏一郡,劉備已獲得荊南大片山河,扼斷自軍上游大江以南大片土地,雖說零陵、桂陽等地瀕臨貧瘠,又飽受塞外蠻族洗掠,可劉備地盤發展之快,行動之迅捷,大出孫權所料。本來自己也想盡早下手,可近來老被外憂內患而限制,再加上羣臣之中,其心抗曹呼聲不高,使得自己着手之處盡都在治下領地之內膠着,纔給了劉備可趁之機,然爲時已晚,已成定局,自己再無下口之處,唯有打落牙齒吞肚中而默認現實。
“是的!昨日曾接到吾主數日前使人送來的密信,言明長沙已爲吾軍大將關羽收穫,而武陵也相隔不久被另一軍中虎將趙雲所斬獲,至於桂陽、零陵兩郡,地處偏遠,所耗路程遠過於上述兩地,而這兩地駐防兵力不多,又無甚有才有謀之得力戰將把守,想必也難逃盡歸吾主之手。因此,吾主初步具有同抗曹操大軍兵鋒之實力,只需孫主同意結盟一事,兩軍通力合作,定能將曹操大軍拒之江北,不能動彈。”諸葛亮抓緊時間對孫權狠下猛藥,加強孫權合兵力抗曹操信心。
“這麼說來,貴主上抗曹之心不容更改,不過吾意認爲,結盟之事,還需同江東世族將領再做商榷,不知使者能否再容吾等些許時日,再做答覆可否?”孫權有些拿決不定,不過口氣有點鬆弛,諸葛亮也不好強加勉強,只好躬身回道:“當然可以!結盟一事本非小事,自當多作商議方可。亮即回館驛靜候孫主佳音。”說完也不再打理江東羣僚目送而來的仇視眼光,再度飄然灑身而去。
再說趙雲一行,率軍離別武陵,大軍依舊沿用廖化充作先鋒,直撲相近的零陵郡縣。一路南下,大軍暢通無阻,所到之處,百姓夾道歡迎,彷彿期待已久,沒動一刀一槍,已然抵達零陵城郊,卻遇上一路緊趕而來的張飛所部,兩軍合兵一處,衆將商議一番,由張飛大軍攻打零陵,而趙雲所部則繼續南下,征討最遠一郡桂陽。張飛雖不情願,可得知長沙、武陵已爲二哥關羽和趙雲擒下,而自己舟車勞頓後,正打算儘早攻佔零陵,卻已然遭遇支援前來的趙雲部曲,悔恨自己當初爲何不安身本分,聽之那白麪軍師調兵遣將之安排,直到最後才討得遠征最遠郡縣的任務,而將頭功拱手相讓給了二哥和子龍。合計之下,又暫無分身之術,只好同意將桂陽再託付趙雲一部,全力督師攻打零陵城池。
零陵太守姓劉名度,性格膽小怕事,或聞劉備大軍遠道來攻,就欲出門投降,不料被其子劉賢指着鼻子破口大罵:“無能之人,何以繼任太守之位,待吾出城迎戰,得勝之後再回城收過此太守之位。”
劉度被自己兒子罵得只知躲躲閃閃,不敢反駁隻言片語,見劉賢領着自己拜得的軍中老師邢道榮匆忙離去,才由暗處抖抖索索爬出,抹掉額上虛汗,張口呼吸清新空氣。
張飛率同霍峻列開戰鬥陣形不久,就見到零陵矮城之內飛快殺出一彪敵軍,領頭兩人一老一少,雖得盔甲防身,老一點的武將還好說,而少一點的整一個不倫不類,那象出兵迎敵之人。本來高漲的搏殺情緒,頓時降至冰點,對身邊的霍峻黯然說道:“仲邈,此人小賊,不用俺老張親自動手吧?”
霍峻自然明白,驅馬前衝,同時對身後的張飛回應道:“些許小事,就交付峻一人應付即可。”
張飛的輕視之言雖沒被劉賢、邢道榮聽在耳中,可霍峻那番輕言,卻被兩人聽得清清楚楚,不等劉賢下令,身爲劉賢武藝老師的邢道榮操起手上長刀,也催馬出陣,殺奔迎面而來的敵將霍峻。
幾個回合過去,張飛等的不耐煩了,見霍峻還同那敵將老將戰作一團,火爆脾氣冒起,終於忍不住耐心,也拽緊特製兵刃丈八蛇矛,對仍在激烈拼殺中的霍峻吼道:“該死的小子,非要俺老張出手不可,好身瞧瞧,看老張如何衝鋒陷陣。”胯下金剛似乎也等得極不耐煩,裹起一團黑色風塵,直殺向爲邢道榮壓陣的零陵敵兵。
劉賢的性子同其老子劉度完全是兩種不同,少年心性,時刻都在渴望那熱血澎湃的對戰廝殺瞬間,可他完全沒想到,自己一貫受到老師及所率兵士讚揚的技藝,在面對敵將衝殺之時,卻連一刀一式都未遞出就被敵將武器透心而過,隨後還被張飛將掛於矛尖的屍身高高舉起。這一驚恐,把零陵士兵及戰鬥之中的邢道榮看得心脈巨損,一口血霧噴灑而出,霍峻又豈能錯過如此良機,手中槍式加速,力道發力,鐵槍也瞬間穿過邢道榮的用勁右肩,失手之下,不等邢道榮反應過來,抽出的長槍再次穿刺而出,將邢道榮活生生自馬背擊殺釘在地面。
驚起的鉅變,不過就是一喘息間,零陵的兵士何時見過如此迅捷的血腥對拼,不等張飛兩人揮軍向前,零陵兵紛紛邁開雙腿,朝還未關閉的城門涌去。隨後的戰役就變得更加簡單,張飛霍峻率軍直衝,剛追至城門之下,城牆上早已丟下以免白色降旗,預示着零陵易手,劃歸到劉備大軍版圖……
桂陽城郡,份屬偏遠山區,道路崎嶇,好在趙雲領兵之銀豹軍將士都是吃苦耐勞之人,所行又得熟悉山形地勢的壯民充作嚮導,耗費時日不多,大軍在桂陽城郊就此下寨,同桂陽城廓遙遙相對,等候休整一日再行決絕。
深夜,趙雲沒有休息,之前征討武陵時已打開過軍師留下錦囊,可囊中只交代瞭如何攻取武陵妙計,而對攻打桂陽一事,提及尚少。唯今之計,只能依靠自身才智,或能安然奪取桂陽。
正當趙雲百思謀劃之時,忽聞帳外有人來報:“將軍!營外有人求見,說道是對面桂陽城中太守趙範親信,有信件一封需轉達將軍親啓。”
趙雲頭不擡,眉不揚,淡淡的說道:“遞上來吧。”
不一會,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呈遞道趙雲几案之上,看還是不看,趙雲也拿定不明。思索半響,趙雲橫心篤定,才拾起信件撕去一角,抽開看來:“子龍賢弟,請原諒吾之如此稱呼,皆因吾同汝數百年前是一家,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來,今聽聞賢弟在劉皇叔帳下效力,爲圖穩固後方,故而領兵征戰四郡。兄不才,恭掌桂陽一郡之城,兵少將寡,時常因塞外蠻夷不堪教化而常常興兵作亂,導致本郡百姓流離失所,離城區留空爲時不遠矣,今弟領兵前來,正可解兄之困境,如久旱逢甘霖,雪中送火炭,然兄又懼弟不肯輕易相信吾之善意投效,故才未在大軍抵臨城下之時即刻出城迎接,而採取深夜差得心腹之人投送信函於弟處,無它,兄只欲明日在城中擺酒一桌,爲弟接風並將城守之位親手交付弟手中,了卻一樁心事,隨後兄當自可瀟灑隨風,卸甲歸田,留戀山川楓林之間,好不快活去也。切盼弟務必親臨,兄頓首靜候。”
趙雲哭笑不得,對於這信函之中突然冒出自居的兄長趙範,趙雲只可用知之甚少來形容,而且來時一路也曾詳細打聽過關於桂陽城內外實情,均知之不多,因而對信中所說明日擺酒接風一事,趙雲更覺心裡無底,忐忑不安下,順其自然是趙雲唯一的選擇,將信件焚燒之後,趙雲合身一抱,捲曲着身子就在案几旁酣然進入夢境。
次日天明,趙雲醒轉,梳洗一番後回想起半夜那封匪夷所思的信件內容,再三思量下,還是打算只帶同幾名隨身親兵進城,使人招來廖化和簡雍兩人後,對兩人分別佈置說道:“等下吾欲進城一行,城中太守趙範昨夜曾使人送來信件,說願意不動刀兵拱手相讓城池,本來雲也以爲此來有詐,欲置之不理,但又不願錯失一次良機,思及想來,還是決定帶同一隊親兵進城會會這通情達理的太守趙範大人。所以才急急招來兩位,待雲走後,軍事皆由元儉將軍代爲治理,而憲和先生,只需嚴加管理好部曲所需的糧草食秣,不要被敵軍趁機偷襲焚燬即可。如雲在城中遇得兇險,自當奮勇殺往南門城邊,打開城門,到時元儉將軍揮軍直往,全力攻佔南門。”
廖化簡雍二人本欲勸說趙雲不要參加這次毫無徵兆卻又暗藏殺機的宴會,卻被趙雲以眼示意不要阻攔而放棄嘴邊的話語,只得連聲讓趙雲多多保重,一切務必小心。
辭別兩人,趙雲跨上銀龍,帶上十位親兵,捲起塵煙,由南門而入,輕易進得桂陽城內。出乎趙雲預料,城內竟然蕭條慘然,街道兩側屋門緊閉,甚至還有些年久未修的屋垣呈現出搖搖欲墜的景象,看得趙雲一行黯然神傷,心中對那太守趙範信中所言飽受蠻族四掠而氣憤填膺,紛紛暗自立下心願,有生之日,一定要對那些頑固不化,只知搶奪虜掠的野蠻行徑之人進行一番懲戒才行。
穿過狹窄的街道,趙雲等人沒見到多少城中百姓,就連武陵城內時而還能看見的家畜在這裡也見不到一絲蹤影,其殘敗景象比之武陵更甚一籌。而此時當趙雲也似乎忘記此行的兇險,馬不停蹄直奔城中中央最大的一處比較完整的宅院,院門前兩尊石制獅子也只見獅身不見獅頭,而且石頭上還殘留不少枯竭變色之血跡,讓趙雲對信中趙範之言又相信三分。
緊閉府門慢慢打開,一身破損嚴重,漿白漂洗過的官服穿戴在一頭銀髮的一位背影佝僂之人身上,不等趙雲幾人下馬,爲首之人熱淚盈眶,由遠至近的哭奔至前喊道:“賢弟來得甚好,來得甚好!”原來此人正是桂陽一郡之首,趙範趙宏耕是也(PS:屬杜撰趙範的表字)。
被趙範等一干桂陽清貧的官僚簇擁入內,府宅之中,一張案几殘去一角,如果不是被一木製垣木拆下拿來臨時支撐,只怕這着酒席只好擺放在地面之上進食。而桌案之上,四個小菜,沒有魚肉,而且菜色枯黃,還讓趙雲等叫之不出名字,淺顯清苦,讓趙範老臉暈紅,羞澀在盤低聲道:“賢弟勿怪!此已經是全城中尋找出最好的進食之物了,就在弟遠道而來之前不久,毗鄰桂陽不遠的山嶽蠻族在其首領蠻王沙摩柯的帶領下,剛至桂陽一地血洗一場,擄去城中百姓數百,牲畜不少,方纔讓弟瞧見桂陽之淒涼慘景。這一切全乃兄範之過錯,愧對大漢黎民,愧對桂陽黎民也!”話音梗咽,泣不成聲。
趙雲皺眉,憤慨問道:“城中難道沒有兵馬乎?”
趙範還未來得及緩過悲情,其身邊一三旬文士代其回道:“城內兵馬早已潰散四逃,原本桂陽一郡自給自足,百姓安居樂業,平日郡府兵士繼而生疏操練,當五溪蠻族率兵攻來之時,城中兵馬出城迎戰,皆爲其敗,將領當場陣亡,羣龍無首,猶如散沙,被蠻族輕易攻打進城,洗掠姦淫之後,揚長而去,飽有熱血忠勇之士,多數戰死沙場之中,餘下年輕力壯之人,紛紛出走他鄉,只留下一些不忍拋棄家園的老人婦孺和孩子滯留城中,每日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度日如年,太守大人曾多次上書朝廷,可不知其何因,至今不見天子派兵清剿,再加上此地遠離京兆,出行多有不便,偶爾得聞天下動盪,四方諸侯揭起,太守大人也只好放棄上書求援一途,只求那蠻族別有事無事前來桂陽城郊一轉,已屬萬幸。”
趙雲聽得劍眉跳動,心中的血液在不斷升溫,好在理智皆在,強忍怒火,靜靜聽完文士血泣哭訴,把一身是膽的趙雲氣得雙眼充血,渾身震顫。此時銀髮太守趙範剛好止住傷悲,把兩手緊握趙雲因憤怒而團握的雙拳說道:“弟雖不凡,然初來乍到,想必也不甚熟悉桂陽一帶地勢,爲兄不知天兵幾許,故不願見弟親易涉險領兵清剿穿山越嶺猶如平地的山嶽蠻族,此事還需靜下心來,細細商榷一番纔可。”
趙範等人的慘況,終於將趙雲心裡存疑的那點點烏雲悉數驅散,也不再追究其口中那冒昧自許的兄長名義,對其高聲說道:“趙大人,此城守一職,仍交予爾擔任,即日雲當自薦大人名諱於主公帳前,至於清剿五溪山嶽蠻族一事,雲也知時不近前,自當也一併稟明主公,讓主公明斷。今日接風一事,就此別過,雲當還去提兵進城,保城中百姓日後安寧。明日可由太守召集城中所有百姓於空曠之地,雲噹噹衆立下血誓,誓報於城共存亡。雲就此作別,明日太守召集完畢後可至軍營傳召吾等前來即可。就此告別!”說完,強忍心中內火和悲傷,趙雲即刻出得府外,翻身上了銀龍,領着隨行親兵,急急趕回城外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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