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來臨,也預示着萬象更新。劉備的脫逃,讓身處許昌的曹操憂心更甚,劉備此人雖一直猶如過街老鼠一般四處逃竄,但始終能在最後緊要關頭得到強者之助,之前的關羽張飛,隨後的白馬銀槍趙雲等等,就連一直被自己看重的泰山賊臧霸的結義兄弟江郎也棄主單馬萬里追隨,這不得不讓曹操爲之倍感唏噓。
可眼下新敗河北袁紹,許多治下郡縣仍需着力改善,何況荊州劉表一直未曾經歷戰火動盪,領地之內其名聲享譽盛濃,在朝中也有很不錯的人緣關係,豈能就此輕易開啓對戰征討之端。爲今之計只能放任那好比蟑螂強命的劉備暫存於劉表羽翼之下,待其平定袁紹殘餘勢力後再行商討對付。
曹操的無奈心理,手下謀主郭嘉均看在心裡,擁有蓋世計謀的他也深知此時還真不是出兵追擊劉備引發曹操同劉表大戰的時機。眼下急需處理的事件多如牛毛,西邊新近再降的張繡、賈詡亟待主公曹操安撫將心,否則再起叛心聯手劉表,勢必更讓曹操心煩。而且官渡一戰後,敗退的袁紹仍具備四世三公這一耀眼的光環,如不愁思對策,待其回到河北之後再憑此身份,聚得重兵也會對曹操造成不小的壓力。西北的馬騰之子馬超、韓遂等人雖然兵力不足,但也時刻威脅着潼關之外的三輔之地,如被這夥以少數名族發展起來的馬背強兵趁虛而入,長安勢必也會面臨巨大的危機。再加上盤踞江東日漸壯大的孫氏家族,雖說一代驕子孫策因箭傷而貽,可此子打下的江山仍牢牢的掌握在其兄弟孫權手中,而且還依靠其父留存的班底將領和江東富饒的家族勢力逐漸掌控江東局勢,如被這豺狼一般的具有野心的真正統治江東,對主公曹操稱霸天下的雄心來說,也將會影響深重。
一直低頭思付的郭嘉隨即被猶如一塊壓制於胸間的巨石梗塞,不由自主的劇烈咳嗽起來。也驚動了丞相府議事堂之上的曹操,之間曹操大步流星的趕至郭嘉身前輕聲探問:“奉孝無恙否?近來奉孝身子頻頻咳嗽,似有不妥之處,不如讓吾傳召宮中太醫爲其診治一番如何?”
郭嘉深爲感動,深刻關懷下屬的主公,又怎能不爲其效死力。見主公關懷,郭嘉忙躬身回道:“無妨!”卻不料話音剛落,一口摻雜黑色烏絲的血液噴涌上喉,忍耐不住後吐於曹操那身絢白的丞相錦服,讓郭嘉頗爲尷尬,手足無措。
卻不想曹操毫不介意,看都沒看一眼身上的污血,直接大聲吩咐左右:“來人,速傳召宮中太醫令前來爲奉孝治病。”
一聲“喏”後,幾道身影隨即離去。
再說倉惶逃的前討董聯軍盟主袁紹終於彙集馳援而來的大將蔣義渠所部,才得以放下緊懸於心口的恐懼,朝敗軍後收攏的謀士問道:“現吾等應以何爲之?”
一人緩馬出列,馬上之人蓬頭垢面,看不仔細,凌亂的髮髻間傳出微弱的聲音:“主公!眼下首要還是先退回冀州在做決斷。”
袁紹聞其聲響,纔想到此語正是謀士逢紀逢元圖的聲音,立時滿面淚如泉涌,對其說道:“悔不聽元皓之言,才遭此殘敗!將亡兵失,吾還有何面目迴轉見之。”念及之處,作勢欲效昔日霸王拔劍自刎於馬上,幸好周遭大將蔣義渠一直關注,忙奪取袁紹手中寶劍,對袁紹哭訴:“主公!還請保重,河北不能沒有主公矣。”
逢紀也在旁嗆然落淚,急忙也勸道:“主公!那田豐如今只怕還在獄中譏笑主公無智,之前早有聽聞獄中傳出田豐所言,其說‘不停吾言,公必殘敗,如能回還,實屬意外。’可想而至,正是此人亂吾軍心,居心叵測也!”
袁紹嘎然止住哭泣,破口大罵:“豎儒安敢辱吾!吾必殺之!”遂令親衛吃隨身寶劍先行趕回冀州大牢將其斬首。
可憐足智善謀的田豐就這樣被聽信逢紀之言誣告的袁紹殺於獄中,留下“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識其主而事之,實爲無智也!”的名句。卒年四十六歲。田豐死後,聞者皆爲之嘆惜。
回到冀州治地鄴城後,無心打理政事的袁紹煩心無比,隨後一病不起,其後妻劉氏勸袁紹選立後嗣。袁紹共生三子,長子袁譚字顯思,恪守青州,現今也在苦苦抵抗曹操東征軍臧霸的逐步蠶食;次子袁熙字顯奕,出守幽州,爲其防禦公孫瓚的餘衆及遼西烏桓時而南下掠侵擄奪;三子袁尚字顯甫,正是後妻劉氏所出,生得貌容俊武,乃袁紹至愛、心頭之肉,因此一直任其留守身側。
袁紹自思纏臥病榻,隨即招來審配、逢紀、辛評、郭圖等人商議,原本審配、逢紀二人,一向輔佐袁尚;而辛評、郭圖二人側心傾長子袁譚;四人各爲其主力爭據選。
四人的爭吵讓臥榻之上的袁紹氣怒,對四人罵道:“今外患未息,內事不可不早定,吾將商議選立後嗣,然長子譚,爲人性剛好殺;次子熙,爲人柔懦難成;唯有三子尚,既有英雄之貌,又懂得禮賢敬士,吾欲立之。公等何必爭之?”
郭圖聞聽,自己早已效忠過長公子袁譚,如不能助其成爲繼袁紹之後掌權之人,等袁紹別的公子掌握大權,自己投順袁譚的一干人等,皆再吾出頭之日,忙趕緊出言說道:“主公不可!公三子之中,譚爲兄,今又恪守安外,主公若廢長立幼,此實乃亂常也。想吾軍軍威稍挫,敵兵仍會隨後壓境,豈可使得主公子父、兄弟自相爭亂乎?等大敵一到,吾軍何以抗之?眼下主公實應靜養調息,爭取早日康復,才能商討拒敵之策。而立嗣之說,毋容多議,也時下不是時候。”
此言一出,立招來逢紀尖身反駁:“公測此言恐怕差矣,吾主乃何須人也,豈能看錯,這立嗣此時也正是時候,主公今日纏臥,正可在此之機立得後嗣,爲身在病中的主公分憂解困,何乃汝一說,謂之不是時候也?”
兩人針鋒相對,就如同那鬧市街中的潑婦對罵一般,隨後審配、辛評也各自加入對罵戰團,讓一直躊躇未決的袁紹更感心煩意亂。正要大聲呵斥制止時,門口傳來“急報”的呼聲,袁紹趕緊讓前來傳報的斥候近前,才知原來是自己的兩個兒子袁熙、袁譚各自引兵六萬和五萬,自青幽出兵,已到鄴城。同時外甥高幹也帶兵五萬從幷州而來,一時間袁紹精神振奮,病魔似乎脫體而去,竟然自榻上坐直起來。
許昌皇宮金鑾殿上。
曹操一臉正氣的對着高坐在皇位的獻帝劉協稟道:“啓奏吾主,河北袁紹欲圖許昌甚久,其目的簡單也很明顯,意在擄掠高坐的陛下回至鄴城,使其可以挾天子而令諸侯,此實乃對陛下的大不敬也。承蒙蒼天眷顧,陛下皇恩浩蕩,讓此獠的圖謀爲臣及一干忠於陛下的重臣將軍們齊心協力破之,纔有得了官渡之慘勝。此番臣欲趁其敗退之機率師北上,勢將此獠盡誅河北境內,免其再重徵暴斂聚得青、幽、並、冀等地的殘餘勢力再次作亂中原,還望吾主早日明斷,以免將士的熱血冷卻凝固,使得袁紹老賊東山再起!”
一臉漠然的獻帝劉協傻傻的望着大殿之上自己甚爲懼怕的曹操,聲音寒顫着說道:“丞……丞相……看着辦吧!不……不過……吾軍可有足夠軍力北……北上?需不需要朕再調集別的諸侯協助孟德?”只有最後一句纔沒有斷斷續續,可想而知懼怕曹操到了什麼程度。
曹操一聲冷笑,昂首沉聲:“此等無能之輩,何須他力!想當初袁紹此賊舉十多萬大軍南下許昌,吾何曾懼過,還不是一樣將其擊敗,此次也如同官渡一戰,不下鄴城,誓不還師許昌。”好個孟德,豪氣干雲,好似此時的北方袁紹就如同嬰孩一般,可任其成人肆意虐之。
曹操的強硬口氣似乎也給了獻帝勇氣,難得的聲音沒再發顫,脫口問道:“此次出兵,丞相打算親往?”
“正是!吾欲自統中軍即日北上,城中自有妥善安置,吾主不必掛懷。”曹操應道,絲毫沒有一點擔憂之心……
過得幾日,曹操大軍的先鋒徐晃於延津渡率先過得黃河,隨即曹操也於此渡河並追上前部的徐晃,合軍一路開往鄴城。袁紹得聞後也盡起遠道而來的青幽並三州援兵,再加上冀州剩餘兵馬共計十八萬大軍,號稱三十萬徑自殺來,於臨河邊緣的倉亭下得大寨,等曹軍兵鋒一直,立即下書於次日對戰。
已過春寒的四月,天空明媚,而各自下寨倉亭的兩方大軍此時此刻卻無心戰陣以外的事物。兩軍相對布開陣勢,曹操爲人處事好穩妥,隨排開陣型爲鉤行陣法,此陣的優勢在於如果有突發鉅變,可隨時令附於兩側的如鉤般側翼部曲及時調整陣型,對來犯之敵進行迂迴包抄,阻敵退路。而袁紹還是採取大包大攬的圓形陣法,便於隨時集結部曲,形成以兵多之勢正面壓敵。
身坐爪黃飛電的曹操一馬獨騎悠然自得的朝袁紹陣前行來,等超不多快到袁軍強弩有效射程內時才止步不前,對也高騎一批渾身雪白戰馬的袁紹笑道:“本初計窮乎?今欲以強兵對抗吾順天王師?何不早早思付投降一事,免再取官渡之敗的糗事,難道非要刀斧臨項,汝才悔之不成?”
Wшw_ ttκΛ n_ c ○
曹操一頓話差點沒把少時好友的袁紹給氣得昏去,急怒下回首對身後將領喝道:“誰敢出馬?爲老夫擒得此眼中無人之輩。”
一馬縱出,馬上之人旋舞戰刀,袁紹打眼看去,正是其愛子袁尚。而陣前的曹操則不慌不忙緩馬回撤,還對其手下問道:“何人識得出戰之人?”
“乃袁紹三子袁尚也!”有認識袁尚的河北降將在人羣裡回道。
話音未盡早有一銅盔銅甲的將領飛馬迎去,曹操不識,身旁的徐晃對其補道:“此乃晃之部將史渙,槍法出衆,或可一戰。”
曹操笑臉不答,只細密着眼望着交馬對戰起來的兩員武將,戰不到幾合,袁尚似有不敵,帶馬斜刺奔走,史渙急於搶得首功,提槍催馬就追,卻不想馬前的袁尚早已側轉其身,彎弓搭箭,一箭快似流星般射到,正中尾隨的史渙左眼,慘叫聲起,史渙摔掉馬下,袁尚回馬割其首級懸掛馬下,得意忘形之極。
袁紹見愛子首戰便斬掉曹操一將,臉露喜色,用手中馬鞭朝前一揮,“進擊!”大隊人馬洪水一般涌向曹軍。曹操面不改色,沉聲對身後將士喊道:“殺!”
兩股洪流相撞一處,混殺四方,讓天地色變,日光蒙羞。一場血雨腥風遍佈開來,兩軍將士直殺得血衝雙眼,頭昏腦脹,有的手、教斷去,仍誓死不退。直到天空突降細雨才各自鳴金收兵還營。
雨水沖刷着戰火之後的戰場,兩方人馬都有死傷,死者安睡雨中,似有無奈,似有不甘。而部分重傷者還在雨中泥地掙扎,口中淒厲的呼喊逐漸嘶啞,直到血液流盡,卻引不來任何一方的兵士救援,戰爭就是這樣的殘酷無情。
袁紹軍首戰告捷,全軍上下士氣高漲,營外的雨勢不停,只好人人窩在帳中幹啃着手上的麥餅,誰知道這春雨會下多久?誰知道這仗會打多久?誰知道這明天的太陽還能不能看見?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曹軍中相對要沉默許多,今日戰場的不利,雖沒有擊垮曹操的意志,但面對兵力仍強過自己的袁紹,曹操還是心有餘悸。考慮甚久沒有好的計策,只好求助手下謀臣,忙讓親衛虎豹騎首領曹純立刻召集荀攸、程昱、楊修、等幾大謀士前來相商。而丞相府首席謀主郭嘉由於病重,故留於許昌治病,荀彧忠於漢室,自天子到得許昌都城,早有脫離曹操陣營之嫌,故也留在許都未曾隨軍前來。還有一些謀士如賈詡暫駐宛城,嚴防荊州劉表;華歆、鍾鷂駐長安,抵禦馬超韓遂;而陳羣、滿寵則跟隨東面的臧霸伺機攻佔青州轄地。俗話說:一人思不如百人思!曹操自然知道此種說法,故纔在自己計窮後求助手下,否則這些智人自己苦苦求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