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香城忽然坐起來,滿臉難色,猶豫了一會兒,方小聲的問,“皇嫂,問句不該問的,你——你是不是來——月信了?”
沄淰臉上一陣熱辣,立即反駁道,“來什麼月——信!你別跟我說話,我痛!想吐!滾開!”
可是,他看她明明就是,她的臉已經慘白得毫無血色,身上的衣服穿的也極其單薄,雖然弦國的春天是溫暖的,但是,空氣卻是極其溼潤的,葉香城望着天空,嘟囔道,“要下雨了,趕緊走吧。”葉香城猛地將沄淰一把抱起,拔腿便往回走。
“你——”沄淰橫眉冷對。
“別說話,我們得趕緊回去,讓你好好休息休息。”說話間,健步如飛!
沄淰瞬間驚詫!葉香城!你抱着一個我輕功還是如此得厲害!看來,你可真是輕功高手中的高手。
本來沄淰還覺得渾身冷得僵硬,但是,靠在他的懷裡,任憑他身上的溫暖漸漸的在自己身體裡蔓延。
沄淰輕輕擡頭去看他的面孔,聽他有規律卻又淡淡的喘息聲,心裡覺得他其實也算的上是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如果,神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該有多好,他一切的關愛和包容就名正言順了。
沄淰輕輕嘆了口氣,長而翹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更加的美麗動人,她緩緩閉上眼睛,在這種痛苦的時候,她不知道該去想誰。
誰能告訴我,我的歸宿到底在哪裡?沄淰在心底深處大聲的吶喊。
一陣風猛的吹來,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不久,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
沄淰眯縫着眼睛看着灰白陰暗的天空,又看着葉香城被澆溼的肩膀,說道,“躲躲雨吧,反正,也回不去了。”
葉香城卻不以爲然,只將她好好的摟在胸前,安慰着說,“放心,皇上有令,我怎麼可以照顧不好你,前面就有一家客棧,一會兒就到了。”他的語氣不自然的溫柔了起來,聽着渾身發暖。
果然,不遠處,有一家客棧,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客棧的門卻緊緊的關着。
葉香城顧不得許多,使勁的踹着店門,無理高聲的吼道,“開門!再不開門就開砸了——”
沄淰臉一紅,似提醒着道,“葉公子,你的身份是當朝駙馬,不能文雅一點嗎?你這樣,人家就開門了麼?你是土匪強盜嗎?”
葉香城狠狠閉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氣,格外大聲的喊,“我現在就砸門了!”緊接着,一陣額外凌亂且響亮的踹門聲。
一個駝背老頭睡眼惺忪的開了門,沄淰頓時感覺很不禮貌,羞澀的便趕緊將臉狠狠的低了下去。
老人擡起頭狠狠的打量了一下葉香城的臉,然後低聲氣憤的問,“小夥子,我上了年紀腳步不利落,你也不至於把我的門踢成這樣吧!以後誰還敢來我這裡住!”
沄淰偷偷的露出一隻眼睛一瞧,雖身體痛苦,卻還忍不住笑了出來,半扇門上居然被踩出六七個腳印樣的洞。
葉香城見店家開了門,又是個上了些年歲的老人,趕緊態度和煦的解釋道,“老人家實在對不起,我嫂子肚子疼得厲害,我也是情急之下才踹門,還望你見諒,您的損失我一定加倍賠付,但是,麻煩您幫忙準備些熱水熱茶,太麻煩你了。”邊說,邊卑躬屈膝的點頭彎腰。
老頭開始是有幾分不情不願,但是,可能是看在他還算幾分情義的份兒上便直接帶着他們去了房間,不一會兒,又將熱水熱茶送了過來,還說他就住在樓下,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喊他。
葉香城把沄淰安置在牀上,又喂她喝了兩口熱茶水,便囑咐道,“你先躺會兒,我去去就來。”
不一會兒,沄淰就見葉香城抱着一個木製的澡盆進來,邊走邊說,“我給你倒些熱水,一會兒你洗個熱水澡,會舒服很多!”他穩穩的放下澡盆,出門倒了半桶熱水進來,又拎着鐵桶出去,拎着些涼水回來,然後自己把手放進去摸了摸,露出一個妖魅的笑容說,“水略熱,不過,會很舒服的。”
葉香城轉眼又看窩在牀上的沄淰,催促道,“你趕緊點!一會水涼了!”又見沄淰依舊置之不理,便戲謔的說,“難道是等我幫你更衣麼?”
沄淰起身忿忿的說,“我要洗澡,你出去。”
一個熱水澡雖然已經去掉了身體裡大部分的寒氣,但是,腹部還是有一點隱隱作痛,爬到牀上的時候,牀上的被褥也並沒有自己在宮中用得輕薄溫暖,反而只覺得涼得透徹心扉。
這就是江湖,沒有過多的保護,一切,自己都要重新適應,只有這樣,自己才能越來越強。
既然何宸已經來到自己的身邊,那麼,大仇得報的日子想着也不會太遠,沄淰狠狠的搖着脣,捂着腹部的疼痛,喃喃道,“劉清淺,從開始起,我們就註定了是一對敵人!”
正說着,只見葉香城在外面問道,“皇嫂,我可以進來嗎?”
沄淰側目,回道,“好,進來吧。”
可時,外面突然想起一陣激烈搏鬥的聲音,在沄淰還未起身之前,門已經被打開!
黑臉尖腮的男人頓時跌進她的眼球!他一臉鐵青,眼中發紅,充滿戾氣,倔強的嘴角緊緊的閉着,一身黑色的長袍頓時顯得他的冷漠絕情,他手中的血刀閃着寒光,刀尖處竟然還正有殷紅的鮮血流下!
沄淰不禁倒吸一口氣,不寒而慄失聲大叫道,“龍紹焱,怎麼是你!你把葉香城怎麼了???”
“哼。”龍紹焱黑着臉,麻利的將門關上,然後,一臉凶神惡煞的往沄淰身邊靠近。
沄淰驚慌失措的看向門外,大吼道,“你把葉公子怎麼了!你這個惡魔!”
“惡魔?”龍紹焱一把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嘴角露出一抹絕望的恨意道,“對,我就是惡魔!”他的眼睛沿着她的脖頸一路向下看,當觸碰到她平整的腹部上時,龍紹焱的臉色卻更加的難看了。
“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龍紹焱大嚷大叫幾近發狂的說道,他的眼睛猩紅無比,就像兩把熊熊燃燒的怒火。
“孩子?”沄淰冷笑一聲,譏諷的看過去道,“你別癡心妄想了,那是我和大陳皇帝的孩子,還輪不到你這個鄙賤小人!當年,你將我拱手送人,如今,卻跟我要孩子!!!”
“你竟然罵本皇是小人!”他一邊說一邊狠狠的將沄淰從牀榻上拖到地上,下手之重,不留一絲情面。
“說!孩子呢!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跟我的醜事告訴他!我不相信,他居然會要你這個污穢之人!”他繼續聲嘶力竭的問。
沄淰瞪着眼前這個冷漠無情的人,她不敢想象,民族的仇恨和愛情的殘食會讓龍紹焱有一天這麼的可怕!他爲了顛覆陳國的政權,不惜用自己的命去要挾劉生叛變!此番歹毒陰險,比天下最卑劣的小人還無恥!現在,還居然問自己要孩子!
“你放開我!混蛋!孩子早已經被劉清淺殺死了!還都不是你自己乾的好事!”沄淰竭力的反駁,她本想趁機一掌打過去,可是,手卻被龍紹焱狠狠的抓住。
他狠狠的抓住她的手腕,似要把她的手腕握斷,不留一絲情面!
他緊緊的湊到沄淰的面前,一雙猩紅的大眼狠狠的盯着沄淰同樣暴躁的眼神道,“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難道,你不知道她去了蝴蝶谷,又將那裡夷爲平地嗎?孩子就是在那個時候沒的!想要爲孩子報仇,就殺了劉清淺!”
沄淰想着以此去激怒龍紹焱,順便讓他們兩個自己恨之入骨的人鬥個你死我活,可是,龍紹焱是何其的卑鄙,怎會落進她的圈套。
龍紹焱居然微微一笑道,“本皇還不確定那個孩子就是我的,以後,你有的是時間跟我生孩子!你的存在,就是爲了給我消遣解悶的。”他一邊說,一邊用粗糙的手來回在沄淰瓷玉一樣的臉上來回摩挲着,眼中,一副意猶未盡的貪婪樣子。
沄淰左手偷偷放下一枚袖箭,瞬間呼嘯而出,朝龍紹焱的額頭打去,她可是醞釀了半天的內力,可是,龍紹焱猛地一躲,那袖箭便牢牢的穿進窗戶,發出一聲悶悶的響。
“賤人,居然敢殺本皇!”他反手就是一掌,狠狠的摑在沄淰的臉上!
沄淰被打得坐在地上,嘴角流出血來,她冷冷的笑着,憤怒的擡起頭,怒吼道,“龍紹焱,我說過,今生今世,我們見面的地方都是戰場!你做了那麼多見不得人的事情,就算我殺不了你,也肯定有人能殺得了你!老天絕不會放過你的!”
面對詛咒,龍紹焱狠狠的瞪着眼前的沄淰,恨不得剛纔那一掌再狠一點!再狠一點!!!可是,無論多麼狠,都無法緩解自己心頭的恨!
昨夜,對!就是昨夜!他從極寒之地風塵僕僕的趕來,途中遇見何宸軍隊的阻擊,自己身上不知有多少傷口,可是,他還是來了!他就是要見她一面!可是這個女子,昨夜卻是春宵一刻,與人歡好,這段佳話,一早就傳遍了弦國的大街小巷。
龍紹焱微微的閉上眼睛,輕輕的舒了口氣,他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一絲來自她的羞辱了。
他曾經巴不得她死了,可是,她居然活着,她就是一個恥辱的信號,時刻的提醒他,他不如何宸!
“何宸!總有一天,我會將你碎屍萬段!”龍紹焱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怒吼,一拳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汩汩流出的血將那坑慢慢的填滿。
這時,就聽外面的手下提示道,“大皇,陳國皇帝已經結束了和絃王的見面,我們該儘早上路了。”
龍紹焱狠狠的抓住沄淰的手臂,命令道,“跟我走!”
沄淰哪肯,只拼命的反抗,大罵道,“龍紹焱,你這個小人,我寧可死都不會跟你走的,你這個惡魔,人人得而誅,你喪盡天良,惡事做盡,早晚會得到上天的懲——”
龍紹焱猛的又是一掌,沄淰只覺得耳邊聲聲作響,眼前,龍紹焱憤怒而猙獰的面目也越來越模糊。
他,竟然還真下得去手,原來,他曾經對自己的好和所謂的眷戀,不過都是擺擺樣子而已,從他將自己拱手讓人的時候起,他關注的,就是天下的局勢和自己的面子了,他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他的心裡再也沒有自己了。
沄淰憤恨的瞪着眼前這個六親不認的人,他哪還是個人,分明已經冷血的像蝴蝶谷中肆意跑出來吃人肉、喝人血的狼,與其跟一個惡魔回去,她不如死!
“我不會跟你走的!”沄淰撕破喉嚨大喊,那是一種警告和控訴,她是要告訴眼前的人,自己寧可玉碎、不爲瓦全。
“你就這麼愛他?”龍紹焱的眸子裡閃出一股冰冷的寒意,他甚至緩緩站立起來,慢慢的提起了血刀。
沄淰反而一笑,“我現在可是皇后,雖然還沒有昭告天下,但是,你要是輕舉妄動,他一定會將你的族人趕盡殺絕的!”
“沒錯!”一聲凌冽的聲音破門而入,何宸一腳踹開大門,威嚴肅穆,氣勢逼人,他看着地上狼狽不堪的沄淰,心裡恨不得將龍紹焱碎屍萬段,可是,他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