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王回眼,沒有說話,他一向溫和的臉上劃過無邊的落寞,那雙曾經愛笑的眼睛也是充滿着躊躇的望向屋外,明晃晃的日光刺痛着他的雙眼,他雖表面冷靜,但是,心裡卻已經千遍萬遍的不停的追問着,沄兒,你究竟怎樣?你知道本王此刻對你的掛念和擔憂嗎?
經過兩三日的調理,沄淰的身體得以好轉,現在的她精神奕奕,彷彿比先前的狀態更要好些,幾日愁眉不展的何宸看着自是額外高興,幾日的形影不離的監管之下導致沄淰的體重增了許多。
這一日風光大好,臨近傍晚十分,外面涼風習習,在屋中憋了幾日的沄淰非要出去騎馬,何宸無奈,只好喚了駙馬爺葉香城前去準備,自己去旁邊的書房批閱近來的奏摺。
一大早,欒氏就在一樓轉悠,看着李福安跟着皇上進了書房,又看着駙馬爺匆忙出去,這才假裝端茶送水進了沄淰的房間,一進門,她就面容嚴肅的說道,“皇后娘娘,有件事情需要稟報,之前,您差賤婦去尋找蚊子和流蘇兩位丫頭的下落,可是,賤婦辦事不利,只找到了流蘇姑娘,沒有找到蚊子姑娘,此刻,流蘇就在下面候着呢。”
“真的?快喚她上來。”沄淰彷彿好久沒有這般高興了,只坐在牀上執着的往門外看。
流蘇一蹦一跳的進來,立刻撲倒在沄淰的懷中道,“流蘇見過皇后娘娘。”
“大半年不見,你可都好?王氏呢?沒有跟你在一起?”沄淰詢問道。
“王氏的家族在戰爭中家破人亡,王氏本就身體虛弱,加上思念太師過甚,於是,不久便就去了,還是我親手給她下葬的,不過,她走的時候很安詳,她說,她很開心,因爲,她終於可以和太師在另外一個世界見面了。”
沄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蚊子呢?”
“不知道,那日離開,我和王氏就拼命的逃跑,菓洛人簡直是太可怕了。”
沄淰的臉色突然一變,想起龍紹焱對待自己的劣行,她五內具焚,恨不得此刻就將他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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沄淰正說着,便看見李福安氣定神閒的走進屋內,他側目看了眼流蘇,然後又恭敬道,“皇后娘娘,駙馬爺已經準備好了,皇上命老奴來叫皇后娘娘一同去下去。”
沄淰莞爾一笑,問道,“隨同的都有誰?”
李福安一怔,眼珠在眼眶中轉了幾圈,纔回道,“只是皇上、皇后以及駙馬三人。”
沄淰點點頭,笑道,“你去命神顏姑娘、桃紅姑娘以及老莫隨同。”
李福安一臉難色,卻還是招辦不誤。
沄淰飛快的騎着馬,胯下的馬兒如閃電一般的馳騁着,這一刻,她彷彿回到了在草原,那個給她美好記憶的那段時光。
何宸看着沄淰的颯爽英姿,頻頻對着一旁的葉香城抱怨道,“看吧,忘恩負義,朕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她三天三夜,她這會兒神清氣爽了,倒是把朕撇了個乾淨,讓朕在此安心的聽神顏姑娘彈琴,駙馬啊,神顏姑娘的琴聲真可是高山流水啊,你的這位知音果然不俗。”
葉香城本還一臉興致,可是不知爲何一提及神顏姑娘時臉色便難看之極,何宸顯然看得出來,便也打岔道,“但是,朕更喜歡老莫這門手藝,還是皇后眼光獨到,在民間尋得如此技藝精良的廚師。”
桃紅站在身側,臉上有點兒不悅道,“皇上先是誇了神顏姑娘,又誇了老莫,奴婢站在身側可是覺得面子全無。”
李福安在側拉長了個臉道,“你是什麼身份,居然也敢再此胡說八道,真是放肆。”他一邊說一邊盯着何宸的臉開始察言觀色起來。
何宸倒是滿不在意的說,“朕看見你,彷彿是見到了一個故人,李福安,你說她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是不是和宜人有點兒像。”
李福安微微的點着頭,眼中泛出點點淚光道,“皇上說的是,不過,宜人死得也值得,她一定會含笑九泉的。”
沄淰騎完馬已是大汗淋漓,何宸示意她到眼前歇涼,於是,她笑着照做。
“沅兒見過皇后娘娘。”沄淰剛全神貫注的喝茶,忽然聽見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垂目一看,歎爲觀止的問,“沅兒,你怎麼在這?”緊接着,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掃向身後的何宸道,“他——怎麼會來的?”
葉香城連忙在側補充道,“回皇嫂,弦王說沅兒的命是您救的,就是您和皇上的兒子,所以,得知皇嫂大病初癒,特讓沅兒來謝恩。”
“哦。”沄淰方纔如釋重負,然後笑盈盈的抱起肉嘟嘟的沅兒道,“沅兒,你最近乖不乖啊,有沒有不聽話呢?嗯,你想吃什麼,沄姑姑給你做好吃的……”
何宸看着沄淰和沅兒如此親暱的一幕,清絕的眼神中開始流露出一股異樣的光芒來,他開始低頭喝茶,將落寞的臉頰隱藏在夕陽的斜暉之中。
沄淰一邊和衆人領着沅兒興高采烈的捉迷藏,一邊樂不可支的對着何宸道,“要不要一起玩?”
何宸撇撇嘴,轉頭對着沅兒道,“沅兒,你想不想學騎馬,朕教你騎馬可好?”
小傢伙的眼睛頓時更加明亮了,趕緊迎合道,“好啊好啊。”
沄淰看着才兩歲的小傢伙,信心百倍的說,“你還太小,牙還沒長齊呢,還不能學。”
沅兒又側頭看了何宸,忽然張嘴露出幾個雪白的門牙。
何宸被他逗得一笑,雖然一直黑着臉,卻還是聳了下肩膀,打趣道,“沅兒,你是個男孩子,只能跟男人學騎馬,你肯定不會去跟女人學騎馬對不對,不然學出來,也是個女兒態。”
沄淰頓時氣憤道,“皇上看不起女人?”
何宸甩了袖子,道,“那咱們就先比比,到底誰的馬起得更勝一籌,如何?”
沅兒這會兒是最高興的人,他拍着手兒在原地歡欣雀躍,像是在等着看好戲一般。
沄淰的臉,頓時青了,何宸何許人也,自己豈敢贏了皇上?
沄淰合計了半天,想自己在馬上的箭術是最厲害的,便得意的道,“那就比馬上百步穿楊?”
何宸不屑的哼笑着,只說了一個字,“行。”
沅兒道,“皇后娘娘——好——威武——”
何宸拍了拍他的頭,眼中藏笑道,“小孩兒,安靜。”
沄淰謙讓有禮道,“還是皇上先來!”
何宸親自挑選了一匹黑色的駿馬,然後得意洋洋的騎上它,往前騎了十幾步,回頭驕傲的說,“沅兒,看好了,那邊有一個靶心,朕的箭要射向那裡。”
沅兒轉身來到沄淰身邊,牽着她的手,歡快的跳躍着喊道,“好啊好啊。”
何宸轉眼又看向沄淰,臉上洋溢着笑,那笑雖然是帶着自信和挑釁,可是,沄淰看在眼裡,卻覺得很暖。
“砰——”何宸的箭已經離弦,勢如破竹一般的向對面的靶心飛去,英姿颯爽。
沄淰正合計着一會該要如何做纔不讓自己輸得那麼慘,卻不料,眼前,不曉得從哪裡正飛來一隻箭,不偏不正,正衝沅兒的身上快速刺來。
“閃開——有刺客——保護皇后——”何宸大喊着,第一次,第一次她看見他的表情充滿了恐懼。
沄淰緊緊的抱着沅兒,然後,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沄淰只覺得一個寬闊有力的雙臂將自己牢牢的抱在胸前,緊接着,只聽衆人大喊道,“皇上——趕快保護皇上——”
待沄淰回過神望向身後一臉安詳之色的何宸,不禁慌亂道,“皇上,您沒事吧?皇上——”
懷中,沅兒瞪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沄淰,他輕輕的喚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射中了,該你了。”
一滴淚劃過腮邊,沄淰轉身撲向何宸的懷中,卻發現,自己無論說什麼,他彷彿早已聽不見了。
一瞬間,世界靜了。
葉香城責令一隊御林軍護送皇上回駙馬府療傷,一邊追蹤刺客的下落,整個郊外,頓時變成了戰場一般,到處都充滿了蕭殺的氣氛。
敷藥,換藥,看着太醫手忙腳亂的忙着,再看何宸滿臉的冷汗,沄淰便不住的自怨自艾道,“都是沄兒不好,皇上,求降罪。”
御醫拿着一把消毒過的刀將何宸手臂處的腐肉去掉,瞬間,只聽何宸沉着冷靜道,“沄兒,你的大禮就要來了。”
“大禮?”沄淰只覺得奇怪,眼圈中含着眼淚道,“皇上這個時候還說笑。”
“這是生死門獨有的箭,一定是最近那麼多人爲了能一覽你的舞姿而驚動了生死門,所以,人家纔要殺了你。”
“可是,那箭明明是刺向沅兒的。”
“那是她技藝不精。”
果然不多久,便見葉香城押着蓬頭垢面的劉清淺來到眼前道,“皇上,刺客已經抓到,請求皇上發落。”
何宸揮揮手道,“凌遲處死。”
“不!”沄淰憤怒的走向劉清淺,雙眼含着憤恨,此時此刻,她彷彿看見在死亡線上掙扎的劉生和隋安,她咬牙切齒道,“你害了那麼多人,凌遲處死未免也便宜了你,五馬分屍,這是你咎由自取,不能怪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