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安唉聲嘆氣的回過頭,見龍紹焱一人在遠處的一堆篝火旁喝着馬奶酒,他一邊撫摸着小狼的頭,一邊輕輕的說着什麼,神情低落,舉止憂傷,這副樣子跟大漠裡的他真是相差千里,難道,他不喜歡做陳國的駙馬麼,或者,已經有了意中人?
溫安滿臉堆笑,一蹦一跳的躥過去,壞壞的拍了一下他瘦削的肩膀,調侃的陰陽怪調的問道,“喂,二王子,真是恭喜你啊,好事臨頭,既要行弱冠之禮,之後馬上就要做新郎官了,而且,還是堂堂陳國的駙馬!好運氣!好氣派的!你這輩子,有享用不完的榮華富貴!”溫安擠眉弄眼的朝他豎起大拇指,滿臉壞笑,一副色相,生生將龍紹焱氣了個七竅生煙。
哭笑不得的龍紹焱搖搖頭,臉上失望之極,看着眼前這個沒心沒肺的女子早已怒火中燒,卻又瞬間熄滅了眼中的火,一臉涎皮賴臉刀槍不入的架勢說,“不如,你就從了我這個即將要腰纏萬貫的風流才俊好了,以後,你也可以腰纏萬貫,哈——哈——還有我對你的死纏——爛打——”
溫安頓時被頂撞的啞口無言,只叉着腰站了半天,才慢慢反駁道,“別臭美了!風流你倒是有,才和俊,可跟你沒有一絲一毫關係,我是很挑剔的,不是隨便誰都能以身相許的。”邊說,邊刻意的斜睨了他一眼,堂而皇之的表示自己對他的不屑。
龍紹焱聳了聳肩,呵呵冷笑了一笑,一副置之不理、刀槍不離的樣子,回頭間,確實面含慍色,嘴脣發紫,看來,中毒已深,且內傷不輕。
“對了,我要提醒你,後天你成人禮之後,我就要走了,到時候,你可別再弄出什麼小伎倆,我們漢人有句話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風恬月朗,夜色中的龍紹焱怒髮衝冠,獵狼,世已桑田,心未滄海,此生此世,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小狼坐在那裡,眼中充滿了依依不捨的看着溫安,溫安故意眨了兩下眼睛,小狼便也調皮淘氣的眨着眼睛,引得溫安一陣發笑,這般靜好的日子,前十六年,彷彿少之又少。
疲憊的溫安在獵熊的帶領下來到一處小氈房休息,站房內佈置得簡單溫馨,看着就有一種家的溫暖,溫安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嘴裡艱難的擠出八個字:此處——大好,正——合我意。
獵熊嬉笑間給她倒了些馬奶酒,又添了一些草原獨有的手抓餅,照顧的可謂無微不至。
溫安津津有味的吃着,忽然就停了下來。
每當心情安靜下來的時候,有高大的身影就會在她的眼前不停的晃動,是的,那個她情不自禁就會想到的人,便是齊嶽——那個如今將自己恨得淋漓盡致的傢伙。
本來大好的心情一落千丈,後天就要離開草原了,她的心裡便又矛盾不堪,到底是回去向父皇請罪,還是直奔弦國而去呢?弦王說,會極力在父皇面前爭取剿滅菓洛的機會,爲自己贏的將功折罪的機會,可是,一旦成功了,龍紹焱一族真被剿滅了,自己得到父皇的原諒,可爲什麼自己總是覺得沮喪呢?
所有的問題在她的大腦中盤桓,她左右爲難,龍紹焱壞壞的樣子時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那個即將到了弱冠之年的男子,竟是像有一個魔力一般,讓溫安平靜的內心感受到一股與衆不同的波濤洶涌,而這股強大的力量,讓溫安矛盾不已,不容忽視。
溫安整個腦袋便開始微微作痛,她擡眼見獵熊遲遲在自己的氈房裡不肯離去,便問,“獵熊姑娘可有事?龍颯郡主——可好?”
獵熊見她話到此處,慌忙一跪,神色慌張道,“剛服下二王子的軟骨散,這會兒,想必已經渾身無力睡着了,獵熊斗膽,求姑娘救救我家郡主!”
溫安扔下手中的香餅,自我埋怨道,“我早已是自身難保,初來到你們草原,人生地不熟,武功也平平,我如此普通,又爲何能幫得了郡主大搖大擺的從龍紹焱的眼皮子低下溜走呢?”
獵熊跪在地上,倔強的將脣咬成淺白,微微道,“姑娘並不是普通人!”她仔細的打量着溫安神色異常的說,“月盈眉,眉如柳,你根本就是重生的獵狼!”
“獵狼?”溫安疑惑的問,“獵什麼狼?不過,我就是因爲獵了龍紹焱的小狼才被龍紹焱帶到這兒來的。”她哈哈一笑,看着獵熊一臉無奈的樣子,不禁也跟着龍紹焱學壞了,逗起獵熊來。
“原來你真不是獵狼,獵狼從不會說笑!”獵熊失望的耷拉着肩膀,半天,忽又提起神說,“二王子喜歡獵狼,也一定喜歡你,所以,才千方百計帶你回草原,只要你去二王子那裡替郡主求情,郡主就一定會得救的!”
“他真的會那麼聽我的話?”溫安奇怪的問,但是又噘起嘴悻悻的說,“我纔不信,他三番四次的想讓小狼吃了我,總捉弄我,哪能聽我什麼話,求他辦事,不牢靠!”
“反正我知道,只要是獵狼說的話,二王子都能聽得進去。”
溫安仔細的看她,微微一笑,這個質樸的姑娘像極了從前待在自己身邊的流蘇,懂事、執着、心地善良。
“我也不想郡主嫁給陳國太子——”溫安嘆了口氣,“可是,他要是放龍颯走,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獵熊冥思苦想了一番,忽而眼睛一亮說,“那我們就等後天動手。”
“後日?”
獵熊堅定的說,“對!後天便是二王子的成人禮,成人禮上,大王會從安己、善德、忠勇、天降、龍承五個級別的封號中選一個賜給二王子,若二皇子有幸得到‘天降’的封號,那麼,就需要進行下一個環節——祭萬物蒼生、祭天地魂靈、祭日月星辰,到那時,二王子代將表草原上的神獸、子民、血族大飲,直至星月隱晦。”
“什麼?星月隱晦?那豈不是要喝到天亮?”溫安惋惜的說。
“這是草原兒女的驕傲,‘龍乘’是承襲大統的王纔有的封號,而‘天降’則是其他龍子纔可以擁有的榮譽。草原世代至今,古典記載,也纔有十一位王被封爲‘天降’,二王子驍勇善戰,智勇雙全,多獲大王青睞,是一定能夠被封爲‘天降’的,偏偏,二王子的酒量一般般,所以,我們的機會就多了。”
溫安一聽,心下雖喜,但是一想到龍紹焱爛醉如泥的樣子,便又心生同情的問,“那還有獵豹將軍呢?”
“獵豹將軍那天將會全程陪同在族長的身旁,根本沒時間管我們。”
“族長?有大王怎麼還有族長?族長是不是比大王還厲害?”溫安饒有興致的問,這會兒,竟然又忘記了齊嶽帶給他的痛。
“族長是由最純潔的蕙靈人的嫡系長子繼承,據說,蕙靈人是由盤古的最後一抹靈氣幻化而成的,聰慧機敏,足智多謀,從善如登,從惡如崩,擅長奇門遁甲、天象占卜,又精通藥理醫術,是草原上名符其實的靈族,而菓洛,正是蕙靈人和草原人結合的產物,所以,菓洛男子的弱冠之禮,都要由族長親自執行。”
“啊?這麼麻煩,不過,這個蕙靈人,倒是太神奇了。”
“麻煩纔好,我們只需在祭酒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偷偷帶走郡主,騎上草原上最快的馬,就會順利的逃出草原。”
“哦。”溫安應答了一聲,心裡卻覺得不是滋味,與龍紹焱如此不告而別,再見恐難了。
“對了,那天,你離現場越遠越好,因爲你跟獵狼長的很像,而獵狼,就是名符其實的蕙靈人,族長的親外孫女,定會對你仔細盤問,缺了你的幫助,我們可能就無法逃走了。”
溫安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怪不得,他們見了我都是一番驚訝的樣子,可我真的不是什麼蕙靈人。”溫安笑笑,又問,“二王子既然喜歡她,何不娶了她呢?”
“獵狼命苦,死了也有三年了。”獵熊惋惜的說,“她本與獵鷹青梅竹馬,無奈,獵鷹貪戀權貴,與郡主有了私情,苦於獵狼的糾纏,於是,就在靜僻之處,將獵狼殘忍殺害。”
“獵狼不也有點本事嗎?也不至於死在獵鷹的手裡呀?”
“聽族長說,獵狼孃親死得早,身子一直孱弱。”
溫安點點頭,惋惜的說,“也是個苦命人,不過,那龍紹焱對獵狼,竟然只是單相思?”
獵熊搖搖頭道,“我也說不清二王子對獵狼姑娘到底是什麼感情,只不過,獵狼對二王子有救命之恩。當年,二王子逞強好勝,徒手去沙漠打狼,不料遇見狼羣,幸好獵狼姑娘一路相伴,鼓勵二王子,讓二王子重拾鬥志,兩人交替與狼羣作戰,最後,狼羣潰敗而逃,可是,自那以後,獵狼姑娘的身體便更加不好了,愧疚的二王子從此便收了衝動的性子,開始靜心讀些書籍,他雖一直與獵狼保持着距離,但是,但凡是獵狼要的,二王子都能做到。”
“喔。”溫安失望的嘆了嘆氣,“原來,還有這麼一個感人的故事。”
獵熊笑道,“不早了,姑娘休息好,明天,二王子可說要帶你去草原上看看風景,希望你們玩的開心。”
溫安淺笑目送獵熊離開,迎着跳動的火燭,她心下盤算着,我能開心嗎?居然要騙他,唉,真是爲難啊。
心雖自責,可腦袋一碰到枕頭,便呼呼大睡,直至次日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