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要我了嗎？你答應過我的……”
還是這句話！
程亮看着曹佳薇梨花帶雨的悲容，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永遠不分開，這是他對曹佳薇的承諾，雖說那時候的曹佳薇失憶無助，他這個話只是爲了讓她安心……但他總不能說現在曹佳薇恢復了記憶，兩人的社會地位懸殊，他就只能疏遠她了吧？
即便是他心裡是這麼想的都不能這麼說的。
“看你說哪裡去了……我怎麼會不要你了……我只是……只是想你住在學校裡學習方便……”
程亮支支吾吾地解釋，即便是他自己也覺得沒什麼說服力，說到最後，他還是嘆了口氣說道：“我不能那麼自私的，你以前的生活環境，你的那些親近朋友、長輩……他們都對我有看法，我總不能讓你和以前的一切決裂，跟着我……跟着我對你也沒啥好處啊！”
雖然程亮所說的一切都是爲了曹佳薇考慮……但他卻不知道曹佳薇心裡又是怎麼想的。
曹佳薇聽完了程亮所說的話，眼淚倒是漸漸地止住了。她淚光盈然地看着程亮，沉默了好一會兒，一臉決然地說道：“哥哥……我從來都不是什麼豪門千金，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是一個野種！”
野種！
聽到曹佳薇說出的這兩個字，程亮心中一凜……他是知道一些曹佳薇的身世的，他知道曹裕民和曹佳薇的母親並不是夫妻關係，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曹佳薇只是曹裕民的私生女。
但他並不知道曹佳薇在回到曹家之前是什麼樣的生活狀態……但曹佳薇剛剛說出野種兩個字時的神情，讓程亮實在難以相信，她竟然有一種超乎常人的平靜。
曹佳薇的母親李沁菡曾經也是一名律師，在她的家鄉皖安省定陵市也算是比較有名氣的環保公益律師。
當年在定陵投資的裕民藥廠出了一個影響比較大的環保事故，李沁菡作爲當地環保公益組織的代表律師，代理了向裕民藥廠索賠的官司。
當時出庭應訴的正是裕民藥廠的法人代表曹裕民，律師則是沈棟樑。雖然那場官司最終是以庭外和解結束的，但事實上卻是李沁菡贏得了賠款。
也正是那次官司，讓曹裕民對李沁菡動了心……一次酒後，兩人有了一次一夜情。
這種事情對於曹裕民來說也只能算是一次美麗的邂逅，他並不會太過在意，事後他甚至爲了自己的“錯誤”，提出要給李沁菡一些補償。但倔強的李沁菡拒絕了。
從那以後，曹裕民和李沁菡就再沒有任何的交集。但曹裕民卻不知道李沁菡在那次意外之後，竟然懷孕了。
李沁菡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之後，最終還是生下了曹佳薇。十多年前的內地，社會風氣還是比較保守的，李沁菡未婚生女的情況，當然會給她帶來很多的困擾。
李沁菡的生活因爲這個女兒的到來而開始走下坡路，爲了給女兒一個安靜的成長環境，李沁菡甚至被迫搬到了鄉下，當了一名鄉村教師。
“小時候，我們母女相依爲命過得很苦……我那個時候，也不懂事，經常吵着問媽媽爸爸去哪兒了……”曹佳薇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非常平靜，就彷彿說的是別人的故事。
程亮聽着她娓娓道來的敘述，能夠體會到李沁菡母女那些歲月的苦難，但他沒想到曹佳薇平靜的話語中，竟然有一種不捨。
仔細想想，程亮似乎有點明白了，她並沒有將童年的苦難視爲一種不堪回首的過去，看得出來母女相依爲命的那段歲月，或許纔是曹佳薇真正感到幸福的日子。
“後來媽媽病了，她帶着我來到了海州，找到了沈伯伯……”曹佳薇說到她們母女通過沈棟樑聯繫曹裕民的那些往事，情緒一下子變得有些低落。
裕民醫藥集團那時候已經是一家規模非常大的企業了，曹裕民也頻頻出現在公衆的視野之中，在那種如日中天的狀態下，突然冒出來一個私生女，對於曹裕民來說肯定是無法接受的。
雖然曹佳薇並沒有對這一段等待着父親承認的時期過多的敘述，但程亮還是能夠體會到，曹佳薇情緒上的一些變化……
她很不快樂！
“媽媽臨終前，爸爸終於承認了我是他的女兒，只是那時他還不能公開我的身份，所以就買下了那棟別墅……”
曹佳薇說的別墅，就是曹裕民被殺的那棟，那地方是曹佳薇真正的“家”。她母親去世後，曹裕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別墅，陪着女兒，兩人之間的父女感情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慢慢建立起來的。
“以前，我只有媽媽，沒有爸爸……後來我只有爸爸沒有媽媽……現在，我爸爸媽媽都沒了！”曹佳薇說道這裡的時候頓了頓，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程亮說道，“我就只有哥哥你了！”
曹佳薇的這句話，讓程亮心裡一沉，這份責任真是太沉甸甸了。
屋子裡，從這一刻起，陷入了沉默。
聽曹佳薇講述童年的故事，程亮終於明白了。
她的確不是什麼大小姐，雖說她現在的身份是這樣的，但其實她從小就是一個和母親相依爲命的孤苦貧家女而已。
如果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其實曹佳薇和程亮都是同類人。他們都是自幼貧苦，後來的機緣使得他們改變了人生軌跡。但心理上他們都沒有因爲環境的變化而改變原來的狀態。
曹佳薇今天對程亮說這些，其實就是在說明這一點。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程亮倒是不再有任何猶豫了。
他笑着走到曹佳薇身前，伸手幫她擦掉了臉上的淚痕，笑着說道：“傻丫頭，只要你願意，你就永遠都是我妹妹，我是你哥！明白嗎？”
曹佳薇破涕爲笑地叫了一聲：“哥哥！”
程亮轉身去收拾桌子，曹佳薇看着他的背影卻噘了噘嘴小聲地說道：“我纔不做你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