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找衍真子，齊登龍也沒看人，直接說道：“衍真子是非法行醫，你們還是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齊登龍這個副所長，其實連科級幹部都算不上，他的級別是副主任科員，但在基層面對的都是平頭百姓，他又是那種自以爲是的性格，時間一長就養出了一身的臭毛病。
這“嘴巴臭”就是一個，明明可以好好說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那味道就不一樣了。
聽到他這句話，推着輪椅的一個年輕人立刻怒聲喝道：“你是幹什麼的！怎麼對我們首長說話呢！”
“小劉！”
之前問詢的那個中年人，聽到“首長”這兩個字，立刻喝止了年輕人的話。
屋子裡的情況，他也已經看清楚了，加上齊登龍剛剛說的那句非法行醫，立刻讓他的求醫之心有些猶豫起來了。
就在這時，侯金珠已經從衍真子的房間裡拿了小箱子出來了。
“給我吧！”
程亮見狀接過那小箱子，轉身走到衍真子面前，小聲地問道：“你說的證……是什麼證？”
衍真子看着程亮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笑，打開了盒子。
看到盒子裡那些泛黃的紙片，程亮心裡一涼。
這些東西看着都是有年頭的了，即便是合法的證件估計也已經過期了。
衍真子默不作聲地從一堆紙片裡翻了起來，就在他找東西的時候，程亮突然看到了一張泛黃的剪報。這張報紙上有一張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照片上是兩個人，其中一個看着應該是衍真子三四十歲時的樣子，而另一個人則赫然是開國主席！
照片上的場景是主席給穿着中山裝呆着大紅花的衍真子頒發一張獎狀……
程亮確認了照片上的人物之後，立刻往下看了起來。
“深受貧下中農歡迎的赤腳醫生侯衍真，代表我縣廣大赤腳醫生進京接受表彰……”
“這是我的證！”衍真子在箱子裡找到了一張證書，沉聲說道。
這是一張標註爲鄉村醫生的執業醫師證，但其有效期卻早已經過了。看到這張證齊登龍冷笑着說道：“你這個執業醫師證……已經過期了，再說了，你這赤腳醫生算是什麼正規醫生啊！你現在非法行醫，我就能罰你！”
齊登龍不承認衍真子的醫生資格，衍真子雖然很不忿，但還真是沒話好說了。
就在這時，程亮突然問了他一句：“齊登龍，你是什麼級別？”
“副科！怎麼了？”齊登龍脫口而出回答了之後，又覺得程亮這麼問很是無禮，就瞪了他一眼。
可沒想到程亮冷哼了一聲說道：“你知道我師父什麼級別嗎？你好好看看！”
程亮剛剛看到了那張剪報之後，就在那裡翻看着衍真子的這些珍藏，還真被他發現了不少好東西。
他此刻手裡拿着的是一份紅頭文件……
“侯衍真同志，長期在基層從事醫療衛生工作，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經海州市委組織部批准，自即日起侯衍真同志退休後享受副縣級領導幹部待遇……淞江縣委組織部！”
看着這份退休證明，齊登龍一下子傻眼了。他還真沒想到這麼一個閒居的老道士，竟然還是個“副縣級”。
衍真子雖說自幼出家，平時也經常穿着道袍進進出出，但事實上他離開嶽廟之後，就相當於還俗了，回家結婚生子務農。
上世紀六十年代，在華夏大地曾經有一段時間廣大農村由於缺醫少藥，政府爲了解決這一問題，就開始推廣“赤腳醫生運動”。
當時衍真子就憑藉着師門所傳的道家醫術，爲鄉親們診病，因其醫術精湛廣受好評，還曾經作爲海州地區傑出的赤腳醫生進京接受過表彰。
八十年代初，爲了解決“赤腳醫生”的待遇及養老問題。國務院專門發了文件，對“赤腳醫生”明確界定爲“他們同民辦教師一樣，是農村中的知識分子，技術人員，腦力勞動者”。
隨後，當時還是縣治的淞江縣政府給衍真子頒發了“鄉村醫生證書”，到他退休的時候，經市委組織部批准，縣裡按副縣級領導幹部爲他辦了退休手續。
衍真子的“副縣級”就是這麼來的。
看到手裡的文件，齊登龍還有些不敢相信，喃喃地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以非法行醫的罪名懲治一下衍真子，是區領導何佐修“指示”齊登龍來執行的。齊登龍現在也有點糊塗了……
看到他這將信將疑的態度，程亮隨後又扔出了一顆“重磅炸彈”。
“你剛剛說赤腳醫生不算是醫生……可你知道不知道，當年主席他老人家可還說過‘赤腳醫生就是好’呢！怎麼到你嘴裡赤腳醫生就不是醫生了？”
程亮將那份有着衍真子和主席合影的剪報拿出來之後，齊登龍算是徹底被震暈了。
齊登龍被程亮這接二連三的轟炸搞得有點頭暈的時候，那位西川來客推着輪椅上的姑娘走到了衍真子的面前。
“衍真道長，我們是從西川遠道來的，您能不能給我女兒悄悄她的腿……”
剛剛發生的這一切，這中年人也都看到了。
程亮拿出來的東西也足以證明衍真子的確是一位民間醫道高手，而不是非法行醫的騙子。
爲女求醫心切地他打消了疑慮之後，自然不會再有什麼顧忌。
不過，他這麼一打岔，倒是讓齊登龍回過神來了。他權衡利弊之後，還是決定要公事公辦！
衍真子就算是曾經輝煌過，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這份紅頭文件雖然能證明他是副縣級，但畢竟已經退休了。
而他的後臺卻是正在位置上的區裡的“領導”。
想到這些，齊登龍立刻上前制止道：“等等！你們不能在這裡看病！來人，把老頭的非法行醫用具統統沒收！不服從行政處罰，加倍罰款！”
可就在他話音剛落，手下人還沒來得及動手的時候，那中年人大喝了一聲：“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