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度化,可不是什麼好事,簡直是生不如死啊。千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縱橫天下的絕世大妖、巨孽,就在佛門的鎮壓下,欲生欲死。
石火神君自然清楚這一點,而且他更明白,在老和尚的手底下,除非是他的本尊出手,纔有可能逃脫。
但是現在卻是元神分身在場,根本沒有逃出昇天的可能性……
“吼!”
當然,就算沒有勝算,以石火神君的高傲脾性,也不允許他俯首認輸。他堂堂一方豪雄,就算是死,也不會束手就擒。
他怒吼一聲,有幾分暗淡無光的炎龍,立即綻放熾烈的火光。渾渾火焰凝聚,直接在湖泊的內部,把湖水煮得沸沸揚揚。
在熾熱的高溫下,湖水迅速化成了縷縷霧氣,蒸發散開。
“石道友,有話好好說,又何必逞強?”
對此,老和尚卻十分的淡定,只見他隨手一揮,在他寬大的袈裟之中,立即飛出來一個七巧玲瓏寶塔。
小小的寶塔,只有方寸大小,模樣十分的精緻。
不過,在飛到天空的時候,寶塔立即綻放萬道金光,瑰麗如霞,氣象萬千。寶光十分的強烈,刺目耀眼,一望而知具有無上威力。
此時,寶塔飛到高空,再慢慢地墜落下去。
一股十分玄妙的氣機,就在塔中散發了出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把整個巨大湖泊,一點一點地吞沒其間。
“……不!”
炎龍在掙扎,在咆哮,在嘶吼。
然而,寶塔之威,遠遠超乎他的想象。在轉眼之間,寶塔漩渦就把湖泊吞了大半,很快就接近他的分身。
這一瞬間,炎龍的眼睛,射出凌厲之光,動作緩慢了下來。
此時此刻,蕭景元就身在炎龍的爪子下,被禁錮了身體,不能動彈。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察覺到,炎龍的爪子,似乎有鬆動的痕跡。
霎時,他驚喜交集,隨即臉色突變,暗叫不好……
因爲這時,炎龍竟然盤旋起來,長長的身軀,蜷曲縮成了一團,彷彿一個巨大的火球,而且還在凝聚收縮之中。
“石道友,你這是何苦……”
看到這個情形,老和尚的臉色微微一變,又立即揮手,一道佛光璀璨。在佛光的籠罩下,小小的寶塔,立即迎風膨脹,化成了一棟數百丈高塔。
高塔共有七層,四邊瓔珞垂珠,每層上面各現出一種不同形式的寶光,光華分外強烈,精芒射目,不可逼視。
七色寶光,融會成一幢彩霞,莊嚴雄麗,奇光上燭霄漢,貫穿天地兩界。
在寶光的籠罩下,炎龍已然被吸到了塔底。
然而,就在這時,石火神君的聲音傳來,充滿了桀驁暴戾之意:“禿驢,休想囚禁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你得逞……哈哈,爆!”
“轟!”
一瞬間,炎龍凝聚成爲一團,然後直接炸開。烈焰環織,形成了萬丈洪濤,轟轟烈烈,鋪天蓋地,浩浩蕩蕩的擴散。
整個天空,頓時化成了一片煉獄,把陰雲雨水焚盡。
剛烈,決絕,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這樣的人物,纔是能在旁門左道中稱雄的石火神君。他發現自己逃不掉之後,就算毀了第三元神,來個壯烈犧牲,也不願意嘗試鎮壓之苦。
畢竟,如果他被鎮壓了,哪怕被鎮壓的只是分身,這事傳揚開,他積累幾百年的兇威、顏面,甚至一夕掃地,淪爲天下人的笑柄。
“阿彌陀佛!”
見此情形,老和尚搖頭一笑,也不驚奇。這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聲名顯赫的老怪,輕易就屈膝俯首,那麼天下早就海清河晏了。
一個個積威深重的大妖、老魔,縱橫幾百年,甚至上千年,哪怕是到了絕境,也從來不會求饒,寧可站着死,也不會跪着生。
“師父……”
與此同時,一個小和尚,出現在了老和尚的身邊,圓圓的臉孔中,也有幾分急慮之色:“那位檀越,他怎麼樣了?”
小和尚說的人,自然是蕭景元。
在石火神君自爆前夕,蕭景元也察覺到了危險,自然祭起了龍雀環,身上升騰一層層熾烈的光圈,層層疊疊。
但是,當火焰爆破的瞬間,他身上的十幾層光圈,一瞬間支離破碎。恐怖的力量,猶如怒海狂瀾,更像是亂浪拍空,就在他身體四周炸開。
剎那間,失去了龍雀環庇護的蕭景元,只得憑藉河車之力,勉強收縮着身體,盡人事,聽天命,閉目等待。
“轟,轟,轟!”
一連串爆炸,震得虛空晃動,一層層龍捲風的氣浪,在空中掃蕩。
一時之間,方圓百里範圍內,山搖地動,合抱粗的樹木,一顆顆折斷,捲到了半空。還有層層山石、泥土,也如同黃龍昇天,滾滾如流。
蕭景元的身體,就在狂暴的亂流之中,隨波逐流。
時間不大,他立即臉色蒼白無血,氣若游絲。而且看情形,他也沒有了抵禦力,軟綿綿的身軀,似乎要在亂流的撕卷下,四分五裂。
“徒兒,還是你眼尖,差點忘記了,還有一個人呢。”
天空之上,老和尚的眼睛,閃過了一抹奇異的金光,然後他伸出了一根乾枯的手指頭,舌綻春雷。
“定!”
電光石火之間,狂亂的暴流,倏地止住了。風止雲滯,一株株斷木、一塊塊亂石,就如同一縷輕風拂過,然後慢慢地煙消雲散。
轉眼之間,天空恢復了澄澈,江河之水繼續奔流。
明媚的陽光,在高空之中映照了下來,斜射鬱鬱蔥蔥的山巒。雨後的草木,點點滴滴的露珠盈潤,折射七彩光暈,好像彩虹,十分的漂亮美麗。
如果不是一些坑坑窪窪,崩山裂石的痕跡,都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估計會有人覺得,剛纔只是發生了一場幻覺。
當然,還有人知道,這不是什麼幻覺。
比如說,蕭景元,他現在的情況,非常的不妙……
老和尚驅散了風雨,又伸手一引,就把蕭景元牽扯到了空中。他稍微察看了一眼,就皺眉道:“這位檀越的情況,比較嚴重啊。”
“師父,這位蕭檀越,他是好人。”
旁邊的小和尚,連忙說道:“還請師父大發慈悲,救一救他。”
“阿彌陀佛。”
老和尚問道:“徒兒,你認識他?”
“認識。”
小和尚連忙說道:“這位檀越,就是在蘇州城中,還有虎丘劍池之中,幫助過我的蕭道友。他是俠義之人,古道熱腸,不能不救。”
“是嗎?”
老和尚微微一笑,招手道:“徒兒,帶上人,回寺去。”
“好……”
小和尚連忙聽從吩咐,抱上蕭景元,與老和尚同歸。
一抹金光流泄,彷彿一場光雨閃過,三人頓時了無痕跡,消失不見。等他們再次出現的時候,卻已然來到了百里以外的一處江心島嶼之中。
島嶼不算多麼的寬廣,卻猶如定海神針,佇立在滔滔湍急的江流之中。
說起來也是咄咄怪事,在島嶼的上游,滔滔不絕的江水,十分的湍急,席捲江邊兩岸,以至於兩岸壁立千尺,形成了險峻的山勢。
但是,等湍急的江水,一涌到了島嶼,立即被分流鎮壓,流到了下游之後,就變得十分的平坦,可以讓百姓引水灌溉兩岸的農田。
所以在江水的下游,那是有良田千頃,形成了一個人口稠密的城鎮。
鎮江,鎮江城,也因此而得名。
這樣的奇景奇觀,已經存在了百年。一百多年來,無數文人騷客,看到了這樣的情形,紛紛題詩紀念,留下不少動人的篇章。
萬川東注,一島中立。
卒然天立鎮中流,雄跨東南二百州。
一些經典的名句,也讓人耳聞目睹。不過,知情人都知道,鎮住滔滔江水的,不是江心中的島嶼,而是島嶼中的一座寺院。
或者說,是寺中之塔。
寺名金山,金山寺中,高僧雲集,香火十分的鼎盛。
三人浮現寺院的空中,底下就是濃濃的香火,煙氣沖天而起,其中夾帶了紅紅的火星,遠遠觀望,就好像是一團團火燒雲。
在寺中宏偉的大雄寶殿之前,那是一個可以容納萬人朝拜的大坪。
大坪之中,擺放了八口,方長近一丈的大鼎,以作香爐之用。但是現在,每個大鼎之中,都插滿了密密麻麻的香支紅燭。
另外還有幾百上千信徒,就雲集在殿裡殿外,虔誠的禮拜。
金山寺香火之盛,遠遠超於蘇州城外的寒山寺。
要是蕭景元還醒着,看到了眼前這一幕,想到自己門可羅雀,冷冷清清的還真觀,肯定是各種羨慕嫉妒……
不過,對於寺院香火旺盛的狀況,不管是老和尚,還是小和尚,都已經習以爲常。他們也沒有降落在寺院之中,反而直接飛掠而過。
須臾,他們飛掠千米,就在島嶼偏僻角落,一棟十分簡陋的竹舍中停了下來。在老和尚的吩咐下,小和尚就把蕭景元安置在竹舍的房間之中,悉心的照料。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蕭景元慢慢地甦醒了,他睜開了眼睛,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