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宮
“如今雲熙不僅重拾皇恩,而且又獲加封,總算是雨過天晴了。如今苦盡甘來,我這裡真是要恭喜美人妹妹了。”斜斜靠在貴妃塌上,司徒煙滿面是笑的對着蘇雲熙:“聽說雲熙當日一曲織女舞,飄然欲仙,讓人慾罷不能,只可惜了我身子不便沒有看到,真是好可惜呢。”
“姐姐不要取笑雲熙了。”蘇雲熙揚着手上一件五彩斑斕的小孩兒衣服,笑說:“姐姐您看,雲熙爲小皇子做的百家衣好看嗎?”
“好看。”拉下蘇雲熙高舉着的手,司徒煙臉上泛起憂慮:“雲熙如今能得皇上如此垂愛,我真的爲你高興呢。不過,也正是因此,你也要更加小心纔是。”
“謝姐姐提點。”知道司徒煙是擔心自己風頭過盛,反而招惹是非,蘇雲熙輕輕點頭:“在這宮中本就暗箭難防,若想護得自己自己周全,雲熙唯一能夠倚恃的也只有皇恩了。”
“說的也是。”司徒煙眼神一黯,靜了半晌才繼續道:“這許多日子以來,皇上幾乎日日流連在永壽宮中,雲熙你的肚子可有什麼動靜沒有?”
“姐姐真是愛說笑。”蘇雲熙淡淡一笑,輕輕回道。雖然龍宣浩曾經因此而震怒,但是她卻仍然不想過早便有孩子。所以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蘇雲熙只是將藏紅花等物收的更加隱秘,只有當龍宣浩不在身旁的時候纔會偶爾服食,所以哪裡會有什麼動靜?
“咳,”司徒煙清了清嗓子,澀澀道:“其實,我是覺得如果能有個孩子在身邊,也許會更加穩妥一些呢。要不要找個靠得住的太醫來給你瞧瞧?”
“姐姐!”想起當時得知自己刻意避孕時龍宣浩的怒氣,蘇雲熙實在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瞪大了眼睛打斷司徒煙的話,迴避道:“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吧,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你啊。”聽出蘇雲熙好像並不十分希望懷孕,司徒煙似乎隱隱安心一些,笑了笑道:“也好,就順其自然吧。反正皇上日日到你那裡的時間最久,也不用急的。”
“嗯。”見司徒煙終於要結束這個話題,蘇雲熙急急的點頭,重又揚起手上的衣服,道:“雲熙聽說,給小孩兒做百家衣最能抱有孩子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姐姐您看,這花色多好看啊。”
“是啊,是啊。”司徒煙滿面笑容的撫摸着自己的腹部,望着蘇雲熙手上的小衣服。
“姐姐近日來,身體還好吧?”想起自己這次來凌波宮的目的,蘇雲熙終於開始進入正題。
“還好啊,雲熙倒是有心了呢。”司徒煙微微笑着,一臉幸福。
“上次姐姐落水之後,雲熙一直非常擔心呢,只是後來雲熙自己被事務所纏,幾乎沒有怎麼探望姐姐。現在見姐姐一切安好,終於可以放下心了。”她必須儘量多的瞭解關於蓮妃衛芙兒的事情,所以有一個衛蔚寺侍衛統領做哥哥的司徒煙便是最好的消息來源,尤其是司徒煙曾和衛芙兒有過幾乎丟掉性命的恩怨,因爲司徒煙一定會做足了功課,儘量多的瞭解自己的敵人——衛芙兒。
“總算是我福大命大,孩子一向都好。”想起曾經狠心推自己落水,差點害得自己小產的衛芙兒,司徒煙眼中就充滿了恨意:“我一定會倍加小心,平平安安的將孩兒生下來,然後將他教養成最優秀的皇子,讓她們所有人都自嘆不如!”
蘇雲熙微微點頭,自言自語道:“那次事情之後,雲熙就一直在想,即使德妃娘娘和她一向交好,她也犯不着爲了德妃出氣而強出頭啊。可若說不是德妃娘娘指使,她和姐姐一向素無瓜葛,怎麼就會突然甘冒風險陷害姐姐呢?”
“雲熙你一向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當然想不明白。”司徒煙憐惜的看着蘇雲熙,道:“這個蓮妃娘娘在宮中本來也很是受寵的,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她在家中是庶出之女,以她的出身來說,本來是難以升位到妃的。可是她一進宮來便以才華聞名,很是得了皇上的歡心呢,於是很快便有了身孕。”
“蓮妃娘娘好像並沒有孩子吧?”蘇雲熙疑惑的仰起臉來。
“你彆着急,聽我慢慢說。”睨了蘇雲熙一眼,司徒煙朝蘇雲熙身邊挪了身體,輕輕說道:“當時她很得皇上喜愛,剛進宮時便被封了四品的美人,後來緊接着便有了身孕。因爲當時宮內子嗣單薄,只有一個德妃的長公主,於是皇上龍顏大悅加封她爲九嬪之一的修媛,可謂是聖寵空前。連本來不和的皇后和德妃都希望能夠拉攏她來壯大自己的實力,大家本以爲她會選擇接近皇后娘娘,畢竟照常理推斷,一個新進宮的小女子在面對兩方勢力的拉鋸戰時,一定會選個相對較強的靠山嘛。
可是後來不知道爲了什麼,她居然和德妃娘娘越走越近。許是她命薄吧,在不久以後皇后娘娘主持的一次宴會上居然被鍾萃宮裡的宮女不小心撞到,結果就落了胎。經過太醫的精心調養,人是好起來了,可是身子卻落下了病根,再也不能受孕。皇上當時龍顏大怒,要重懲那名不小心的宮女,可是那宮女卻早已畏罪投井。
所以當時的碰撞,到底是故意還是不小心也就沒有人知道了,事情也只有不了了之。後來蓮妃得知自己今後不能再有身孕後悲痛欲絕,幾次觸柱撞井的欲要尋死,皇上實在是擔心的不得了。
後來又有德妃娘娘建議皇上將她加封爲妃以安撫她的情緒。但是因爲她是庶出,所以朝上衆臣皆是反對,皇上不得已,便封了一個不在四妃之列的‘蓮妃’封號給她,‘蓮’妃的‘蓮’字也就是取了‘憐’愛的‘憐’之意。”
“想不到這蓮妃娘娘身世竟然如此可憐。”實在沒有想到那個看似平淡的女子竟也有着這麼痛心的過往。聽了司徒煙的話,蘇雲熙一時唏噓不已,猜測着說道:“不過德妃娘娘如此幫忙,也不枉她和德妃娘娘相交一場了。那也就是說,她是從那個時候便對德妃娘娘感恩圖報,後來纔會爲她不平而出頭嘍?”
司徒煙點了點頭,道:“從那時開始,蓮妃就一直和德妃走的很近。如果德妃想讓她幫自己做些什麼的話,想來應是不難。再加上她自己又無故失了孩兒,所以我想,她難免會對其他懷有孩兒的宮妃心存不忿吧。如此兩項相加,她會對我出手一點也不算奇怪!
不過說到最後,那個罪魁禍首恐怕還是德妃吧。我在想,這次楊婕妤賀禮中被人下藥的事情一定也並不像表面上說的那樣簡單,一個愚忠的宮女?哼,估計還是和德妃脫不了干係。她就是巴不得宮中只有她一個女人會生養纔好吧。”
司徒煙後面的話,蘇雲熙無心再聽,只是想着從前的事情,不禁心生慨嘆。
想來當日鍾萃宮中那名宮女應是被曲飛嫣授意而故意爲之的吧?因爲恨曲飛嫣,衛芙兒也就和王沉月走動的更加緊密了吧?
所以後來當自己被王沉月冤枉的時候,衛芙兒纔會選擇毫不猶豫的站在王沉月一邊極力誣陷自己。她和王沉月如此的同氣連枝,多次甘心被利用。衛芙兒也許站錯了方向,幫錯了人,雖說有些愚笨,可卻也恰恰說明她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呢。
這樣看來,衛芙兒也不過是一個被命運擺佈的可憐女人罷了,她的身後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勢力了。這樣一個身世簡單,看似苦命的女子又是到底在什麼地方得罪了賢妃寧瑩然呢?居然讓她欲除之而後快呢?蘇雲熙不禁微微蹙眉。
“不過即使皇上對她有再多的憐愛,有再多的愧疚又如何呢?”司徒煙冷冷笑着,繼續說道:“一個家門並不顯赫,而且終身不可能再有身孕的女子,在美人倍出的後宮之中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來呢?也無非是被人當做利用工具罷了。如今她對我所做的事情,在我孩兒沒有出生前,我全都忍下來就好。”
“姐姐竟看得如此透徹,實在令雲熙對姐姐刮目相看。”聽了司徒煙精闢的見解,蘇雲熙不由的翹起大拇指讚歎。如今自己面前這個司徒煙,真的還是當初那個大大咧咧的司徒姐姐嗎?
“哎呀。”看到蘇雲熙的誇獎,司徒煙羞澀一笑,擺着手道:“不過都是一些哥哥說給我聽的話,我哪裡會有那麼多的見解。我把這些哥哥說給我聽到話也都告訴你,無非是要告訴你認清楚宮裡唯一不能惹的那個人,至於其他的人嘛,咱們不着急,也不用害怕。”說着說着,司徒煙頓了一頓,左右看看,見此時的宮內除了她自己和蘇雲熙之外再無他人,才低聲繼續道:“哥哥雖然沒說,我卻也已經想到了。當初蓮妃之所以會掉了孩子,十之*都是皇后的意思。誰叫蓮妃當初不識趣偏要跟了和皇后作對的德妃呢。”
知道司徒煙說的這個唯一不能惹的人就是皇后曲飛嫣,蘇雲熙輕輕點了點頭。心中卻道:如果當初蓮妃選擇了皇后,誰又能保證德妃不會對她出手呢?也許那個孩子註定是無法平安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這就是皇帝的後宮!天下榮華富貴、權力地位最高位置的地方!蘇雲熙心中微微一窒,忽然想起那雙總是看似無波卻又暗藏精芒的雙眸來。
蘇雲熙擡起了頭,盯着司徒煙道:“當時賢妃娘娘應該也在宮裡吧?”
“你說那個與世無爭的賢妃娘娘?”司徒煙睨了蘇雲熙一眼,不明白爲什麼她會提到賢妃寧瑩然。
“哦,我是說。她,沒有被牽扯在其中嗎?”在司徒煙的注視下,蘇雲熙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哦。”司徒煙收回眼光,抿了抿脣繼續道:“當時她是已經在宮中了,位居四妃之一,不過倒也沒有聽哥哥說過那件事情和她有什麼關係的。而且我也覺得不會,因爲她一向與世無爭的一副樣子。
雖然哥哥總是和我說要小心這個賢妃娘娘,可我總覺得哥哥有些杞人憂天,進宮這麼些日子了,她總是淡淡的,好像對什麼都不怎麼上心似的,也沒有什麼害人舉動啊。”
“司徒大哥讓你小心賢妃娘娘?”聽司徒煙如此一說,蘇雲熙不由一驚。想起那個看似莽撞、壞脾氣的司徒徹,他居然也能如此洞悉一切?
“就說哥哥是杞人憂天了,”司徒煙淡淡笑着,發表者自己的觀點:“其實說到賢妃娘娘,我倒覺得她和雲熙你有點相像呢。”
“和我?”蘇雲熙望向司徒煙。
“可不是嗎?”司徒煙轉過身來笑嘻嘻的盯着蘇雲熙道:“聽說她也喜歡吟詩作畫,撫琴弄笛的。和你不像嗎?”
“呃?”想起那雙清靈眼眸中隱隱的銳利,那是她比得了的嗎?蘇雲熙仍是一臉的不置可否。
“當然啊!”司徒煙忽然撫掌叫了起來:“一定是!會不會是因爲她也覺得你和她有些相像之處,所以才總是處處幫你的呢?”
看着司徒煙一臉恍然大悟般的笑容,蘇雲熙不置可否,輕輕低了頭。
是啊,寧瑩然爲什麼會幫自己說話?甚至不惜多次和曲飛嫣正面衝突!僅僅因爲她們兩人想象是不可能的。
人,本來就是無利不起早的本性,更何況是寧瑩然那麼一個玲瓏心思的人物?想起當日鍾萃宮中曲飛嫣和王沉月爲難她時,寧瑩然是唯一一個站出來襄助她的宮妃,蘇雲熙不由更加疑惑。
難道說,她在那麼早的日子裡便已經料到自己會在日後得到龍宣浩的歡心,難道說,她那個時候便已經知道自己會成爲幫她拔去心頭刺的人選嗎?如果自己的猜測沒錯,那麼她該是如何厲害的一個角色啊!蘇雲熙不由一陣煩悶。
“好了,好了,不說那些無趣的事了,”見蘇雲熙半晌不語,以爲她不高興自己拿寧瑩然和她作比,司徒煙輕快的一笑,道:“回宮之後,皇上要北巡的事情,雲熙可聽說了?”
“唔——”蘇雲熙像是沒有聽到司徒煙說話似的隨意的支吾着,仍舊注視着自己手上的小衣服。她如何會不知道?那日龍宣浩興沖沖的跑來永壽宮惹得自己幾乎在浴桶中溺水,不就是爲了告訴自己他北巡的時候會把她帶在身邊,賞遍北國風光嗎?
只是,這樣的恩寵,她要如何說與司徒煙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