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胡思亂想之間,抱荷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怎麼?”蘇雲熙站起身來,問道:“可是蘊蘭回來了?”
“不是蘊蘭,是皇上身邊的福公公來了,從西福宮來的。”抱荷慌亂的對着蘇雲熙,身後跟着王立福。
“奴才參見蘇美人。”王立福衝着蘇雲熙行了個禮。
“不必多禮,可是皇上宣我覲見?”知道王立福來自西福宮,自然也就想到了龍宣浩爲什麼會宣她覲見,想必那位德妃娘娘已經按捺不住詳細說明了她的惡形惡狀吧?蘇雲熙微微定了神,笑着面向王立福。
“蘇美人果然一說即中,皇上正在西福宮中等着您呢。”王立福同樣笑眯眯的回望着蘇雲熙。
“德妃娘娘她?”蘇雲熙緩步走近了王立福,低低出聲詢問。
“哦,德妃娘娘幾經磨難,終於母子平安,爲我大齊添了首位皇子呢!”說起剛纔西福宮中的九死一生,王立福滿臉的喜氣洋洋。
“哦。”果然如此,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蘇雲熙輕輕頷首,來到王立福的身邊,輕道:“這就走吧。”
“蘇美人請——”王立福恭了恭身子,爲蘇雲熙騰出道路。
走進堂內,康雪竹和沈思雅也都在殿上立着,蘇雲熙瞟了她們二人一眼,便直奔龍宣浩而去。
“哦,愛妃來了。”聽到王立福唱報,龍宣浩抱着一個襁褓滿臉歡喜的招呼道。
淡淡笑着,蘇雲熙恭敬道:“臣妾恭喜皇上,喜得小皇子。”這是他的第一個兒子,如何能不歡喜?雖然難忍心中隱隱不快,蘇雲熙仍是規矩的行李道賀,口氣中無比沉穩,竟然絲毫不見乾澀,或慌亂。
“這孩兒可愛的緊,朕一抱起他,他便喜笑顏開的,真是個伶俐的皇兒呢。”龍宣浩興沖沖的朝着蘇雲熙揚起手上的嬰孩:“愛妃來的正好,快來瞧瞧。”
“恭喜皇上。”這是大齊隆昌皇帝的皇長子呢,他自然是喜悅萬分的,她又何必黯然?望着龍宣浩開心的樣子,蘇雲熙只是淡淡一笑,站在原地,並不上前。因爲,應該和他一起分享這喜悅的人並不是她。直直望着龍宣浩,蘇雲熙直奔主題:“不知皇上如此着急, 召了臣妾前來所爲何事?”
“哦,瞧朕高興的,都忘記了。”龍宣浩將懷中的孩子交給一旁的奶孃,拉過蘇雲熙的手轉過屏風,來到王沉月的牀前:“還不是德妃剛緩過勁兒來便鬧着非要見你。”
“剛生了皇兒,已經是元氣大傷了,不思好生休養卻非要鬧着把蘇美人召來。”龍宣浩衝着王沉月,嗔怪道:“如此的不知愛惜自己,如果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看朕將來如何罰你。”
聽出龍宣浩聲音中充盈着慢慢的關心和寵溺,蘇雲熙苦苦一笑。不禁懷疑,這是早上那個對着自己說定不負她的男人嗎?也許那只是自己的一時恍惚,或許當時他根本未語?
“皇上,皇上,”王沉月扯住龍宣浩的衣袖,咬牙切齒道:“是,是她推臣妾落水,才害的臣妾,臣妾幾乎難產而亡,如今,如今,臣妾要皇上一個交代。
“是德妃誤會了吧?”驚疑的望了一眼王沉月,爲她擦了額上的汗,龍宣浩轉向蘇雲熙。
“是啊,德妃娘娘怕是誤會了吧。”蘇雲熙面色一整,滿臉哀哀切切。王沉月以爲,她會在龍宣浩面前承認那樣的事情嗎?似乎太天真了。
“你!”她當然會矢口否認。不由惱怒自己剛纔的沉不住氣,王沉月一時氣結,怒道:“敢做竟然不敢當了!”
“德妃娘娘誤會雲熙了呢。”對上龍宣浩,他深邃的眸中似乎有太多情緒,她看不透他。蘇雲熙繼續堆出可憐巴巴的表情,以不變應萬變。
“皇上!”王沉月卻是不依,仗着自己剛剛爲大齊誕下皇長子,繼續說道:“可以召見康婕妤和沈婕好,當時她們也都在場,能臣妾作證。”
“朕以爲定熊是德妃誤會了,不過既然你堅持,”無奈轉身,龍宣浩衝着屏風低喚:“康婕妤,沈婕好!”
“是。”康雪竹和沈思雅應聲而入。
“都聽到了吧?”龍宣浩斜睨了二人,輕道:“朕說怕是誤會,德妃卻堅持要你們進來,那就說說吧。”
“是。”因爲並不受寵,所以在龍宣浩面前仍難免微微緊張,康雪竹和沈思雅對視一眼,齊齊應着。
“說吧,都看見什麼了?”龍宣浩退後一步,在椅上坐下。
“那個,那個——”沒有想到王沉月會讓她們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作證。康雪竹轉頭望了沈思雅一眼,爲難道:“當時事發緊急,臣妾一時沒有看清。”
“康婕妤!”不等康雪竹話音落畢,王沉月便一臉憤怒的半撐了身子,瞪向康雪竹。
“娘娘,當時咱們只顧着娘娘的身體了,真的什麼都沒有看清楚呢。”看王沉月發飆沈思雅急忙附和,撇清自己。
之所以如此回答龍宣浩,一方面確實因爲當時她們的視線被王沉月所阻沒有能看得清楚,另外一方面就是她們剛纔也不難從王沉月和龍宣浩的對話中聽出龍宣浩對蘇雲熙的確是存心包庇。
雖然德妃娘娘位高權重,但是蘇美人這個皇上面前的新寵也是不容小視,而且此時還是當着皇上的面,所以還是謹言慎行爲好。
“你,你們!”王沉月氣惱的捶上牀榻,一時無語。
“好了好了,讓蘇美人先退下吧。有什麼事情都等到以後再說,德妃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靜心安養。”龍宣浩不再深究,起身過來,安撫的拉了拉王沉月的錦被。
見龍宣浩似不相信,知道這件事情怕是再難追究。剛纔又如同到了一趟鬼門關,確實疲累,實在沒有體力繼續辯駁下去,王沉月黯然垂下眼簾,只得委屈的點了點頭,眼睜睜的看着蘇雲熙退了出去。
知道王沉月不帶好氣,康雪竹和沈恩雅二人心虛的向龍宣浩行了禮,便急急退下。
閒雜人等幾乎都已散去,蘇雲熙見龍宣浩半晌無語,垂首道:“如果皇上沒有其他吩咐,臣妾先行告退。”聲音未落,人已經轉身出門。
低低嘆息一聲,龍宣浩急急跟了上去。
“雲熙!”跟着蘇雲熙走出西福官,看着她倔強的走在前面,明知他跟在後面也不回頭,龍宣浩終於出聲。
“皇上。”整理心情,回眸,擡眼,蘇雲熙的眸前成功升起霧氣連連。
“怎麼哭了?”龍宣浩緊趕幾步,拉住蘇雲熙。
“被德妃娘娘如此冤枉,雲熙只是一時有感,皇上不必掛懷。”蘇雲熙努力擠出笑容,看見龍宣浩眸中自己的形象,更顯楚楚可憐。
“何必如此?”看着蘇雲熙,龍宣浩低低嘆息一聲,放棄了和她的繼續對視。眼,已經轉向他處,似已無意識辦的低道:“你可知道,即使是你降她推落水中,朕也只能選擇對你包容。”眼光重新從他處轉回,鎖定在蘇雲熙臉上,龍宣浩輕道:“所以,不要在朕的面前僞裝自己。”
不知道這個女人對他下了什麼蠱。他在意的竟然不是她做了什麼,而是她在他的面前是否真實。
“呃?”蘇雲熙猛然一驚,忘記了要繼續保持滿臉的苦楚。
撫摸着蘇雲熙額際的髮絲,定定對上蘇雲熙的眼睛,似乎想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龍宣浩低道:“所以,不要如此對朕說話,不要在朕的面前戴上面具。朕要的,是真真正正的你!”
“雲熙,雲熙——”蘇雲熙吶吶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知道,他居然知道?看他銳利的注視着自己,蘇雲熙忽然有種無處藏身的感覺。這樣的感覺不好,一點都不好。她有些眩暈,是他在對她下蠱!想起剛纔他對王沉月的輕憐密愛,想起他對那個孩子的喜愛,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不要心軟。蘇雲熙晃了晃腦袋,想要讓自己清醒。
“不要拒絕,不要逃避。”見蘇雲熙慌亂的搖頭,龍宣浩捧住她,使她望向自己,無比堅定的對她說道:“雲熙,把你的心給朕,朕定不負你!”
他要她的心?還說他定不負她?他又對她說定不負她?!他們對感情的定義有太多的不同!太大的不同!
蘇雲熙猛然清醒過來,望向龍宣浩脈脈含情的眼眸,好一個情深意重!好一個定不負她!他眼中毫不掩飾的一往情深刺痛了她。她是如何的幸運啊,居然能蒙他許諾?她是不是應該馬上三跪九叩感謝他的垂青呢?
終於難以自控,所有的壓抑在這一刻爆發,蘇雲熙低聲嚷道:“定不負我,定不負我?如何不負?”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嗎?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對我而言,一生當中最重要的不是榮華富貴,不是權勢逼人,而是一個懂我,愛我,憐我,日日伴在我身旁的男人!
我想和他雙手相攜共度人生,一起面對所有的經歷,一起承擔,一起分享!
那是兩個人的相濡以沫,兩個人的兩廂情願,彼此擁有對方的全部,是不需要和其他人分享的感情。我就是這麼的貪心,就是這麼的受不了和人分享你那小小的一切愛!
我想要,我想要我自己的生活!那樣的生活不是你的身份可以給我的,所以,所以,所以就請你放了我吧。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全盤潰退。
看着他胡亂的揮舞雙臂推開他,淚盈於睫,知道自己終於逼着她說出了心裡話,龍宣浩緊緊拉過蘇雲熙,心疼的攬進懷中,低低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不知道!”抗拒着龍宣浩的擁抱,擡起頭來,蘇雲熙滿臉是淚。
“我知道!”看到她肆意的淚,龍宣浩低低吼出聲來。他知道,他真的知道,他還有東西能夠證明!一手大力的箍住蘇雲熙,一手伸進衣內,摸出一樣物事,掛在手上任由它搖晃在蘇雲熙的眼前。
是祥雲瓔珞,是孃親送給自己的祥雲瓔珞,是那串丟失了很久的祥雲瓔珞!淚眼婆娑中,蘇雲熙模糊看到。真的是他撿到了,他居然,一直都帶在身上嗎?一直倔強緊繃的嘴脣終於棄守,顫抖不已。
原來他,竟然真的知道——
在龍宣浩懷中,放棄掙扎,蘇雲熙泣不成聲。
他知道,他知道她是一個驕傲的女人,在她抱病在身不能參加閱選的時候就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她是全天下最特別的女人,在他和她於景山相遇的時候他就知道!
其實,他也同樣的驕傲,同樣的特別。只是,在她的面前,他的驕傲、他的特別,似乎全都早已一一瓦解、棄械投降!
對她,他的喜愛沒有來由,也許,只是因爲她是她。
龍宣浩做了一個深呼吸,低下頭來,狠狠的吻住面前這個驚擾了他獨自悠然的女人。
她的哭泣終於得以停止,止於他的深吻。
傾盆的大雨從天自降,緊密的將這火熱糾纏的兩人籠罩在一處。
天地之間萬物已不存在,在這一刻只有他們兩個,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皇上,蘇美人——”身邊,王立福小心翼翼的探詢聲倏然響起,一把大傘撐上他們的頭頂,將兩人從忘我的世界中重新拉回到現實中來。
“可是,你卻給不了我,不了了我。”不依的靠着龍宣浩的胸膛,蘇雲熙滿眼迷離。
早就知道她不是尋常女子,早就知道她的身心不捨輕許,一直以爲自己是全天下最能要得起她的男人,一直以爲——
早就知道外表看似平和冷淡的她實際熾熱強烈,卻不知道,她的感情,竟強烈至此——
一個人的感情,竟能強烈到如此嗎?龍宣浩低低嘆息。
在聽她親口說出她想要的是什麼之後 他真的還能堅持認爲自己是天下最能要的起她的男人嗎?他還能像之前那樣有把握的說,她要的,他都能給她嗎?
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不要放開她,不要!
龍宣浩環緊懷抱,抵着蘇雲熙的頭頂喃喃道:“給朕時間朕會努力。”
“方纔,是雲熙逾矩了。”聽到他以“朕”自稱,蘇雲熙幽幽長嘆。低低垂了眼簾,收起全部釋放的情感,蘇雲熙低低語道。
他是天子啊!她怎麼能如此要求他?他的身份已經註定不能給她那樣的生活。她不是一直都知道那樣平凡普通的生活對她來說是一種癡心妄想嗎?她不是從來對那樣的生活都沒有企圖的嗎?
所以,她的心,自然也不會隨便交付。
只是,那心,還在原處嗎?耶心,還是她的嗎?
聽了蘇雲熙的話,不必看她的神情,他便知道,她已經恢復,她一定又開始戴上面具了。龍宣浩緊抿着嘴脣死死的圈住蘇雲熙,這個女人,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貴爲天子,他能給她任何東西。可是“自由”?“唯一”?
他從沒有想過。
那麼,他能給她什麼呢?
也許是該好好想想的時候了。
“奉天承運,我朝隆昌皇帝昭:美人蘇氏,謙恭溫惠,德才兼備,深得聖心,爾今救封爲昭儀,賜封號樂,授金印玉詔,着禮部擇日行加封禮。”王正福笑眯眯的端着聖旨,對着蘇雲熙唸唸有詞。
在剛剛行完四品美人加封禮的一日之內居然連升兩級,一躍成爲虛懸已久的九嬪之首,她蘇雲熙可謂是大齊朝開國以來第一人。
那黃澄澄的一紙詔書,宣示着她離那漩渦中心更近了一步,是他推動她朝那裡邁進。難道是她說的不夠清楚,她要的不是權勢,不是富貴,可他——
蘇雲熙無奈的低低嘆息,接過王立福遞過來的聖旨。
他說,他會努力。也許,這就是他努力的表現?
“恭喜樂昭儀,賀喜樂昭儀了,皇上賜這封號的時候就是取了平安喜樂之意呢。”王立福衝着蘇雲熙樂的笑開了花,上前一步將她扶起。
“恭送福公公。”含梅從蘇雲熙手中接過聖旨放好,將一錠元寶塞進王立福的手中。
“主子,好大的夜明珠哦,好滑的羊脂玉瓶啊!”蘊蘭打量着屋內四處堆放着的賞賜幾乎傻了眼。
“是啊,是啊,奴婢給主子道喜了。”
“奴才給王子道喜了。”
屋內一干人等全都拜了下去,衝着蘇雲熙賀喜。
“都起吧,”蘇雲熙淡淡一笑,衝着含梅吩咐道:“從賞賜裡一人桃上一樣,就當是我送給大家的禮物。”
“奴婢謝過主子。”
“奴才謝過主子。”
聽到蘇雲熙有賞,一干人等又是慌忙行禮跪拜。
“在我朝,四妃之下還從無賜予封號的先例呢,足見主子在皇上心目當中的重要性,而且剛纔福公公也說了,皇上是取了平安喜樂之意呢。”將賞賜給衆人各分了一樣,打發着他們出去了,含梅才朝向蘇雲熙低低說道,眉眼之間是慢慢的欣喜。
“嗯。”蘇雲熙輕輕點頭。大齊四妃之下從無賜予封號的先例?看來她又多了一項橫亙古今的榮耀了。這個“樂”字,是平安喜樂嗎?或者說,知足常樂?
是啊,知足才能常樂!如此的掛念和關愛,應該知足了,淡淡一笑,迎向含梅道:“今日高興,取酒來,我知足,我常樂,我要一醉方休。
“是。”難得見到王子高興,含梅開心的應了。
頭好痛!好難過!捧着自己的腦袋,混混沌沌的醒來,蘇雲熙只覺得頭痛欲裂,都怪自己昨晚太過貪杯,才惹來了這宿醉的難過,以後再不這樣了。
正在深刻的檢討着晚自己的過激行爲 忽然一個大大的搖晃。
好想吐!蘇雲熙驚的瞪大了雙眼,忙碌的尋找含梅的身影。
“樂昭儀,奴才來伺候您吧。”一道清朗的男聲響起在蘇雲熙的耳邊,吹出熱熱的溼意。
顧不上分辨是誰的聲音,只是一把抓住遞過來的小盆,蘇雲熙“哇”的一口,吐了出來。再接過水來,大大一口含住,漱了口復又吐出,才覺得目中舒服了一些。緩緩躺下身來,正對上一雙明亮有神的瞳仁。是龍宣浩!對啊,剛纔在自己耳邊說話的人應該就是他!蘇雲熙忽然無比清醒的翻身而坐,想要起來,卻因爲起勢太猛直接撞上了頭頂,好痛哦。
“小心。”龍宣浩伸出手去拉了蘇雲熙過來。
“臣妾自己來吧。”不着痕跡的躲開龍宣浩伸出來的手,蘇雲熙打量着四周。半晌之後才低道:“這是哪裡?”
“馬車。”收回抱空的雙臂,龍宣浩定定的望着蘇雲熙,嘴角含笑。
“馬車?這是出宮了嗎?”蘇雲熙撫着撞疼的額角,望向龍宣浩。
並不回答蘇雲熙的問話,龍宣浩揚開了身後的車窗簾子,衝着蘇雲熙笑道:“過來看看。”
“嗯,”微微傾了身子過去,望見窗外迅速朝身後飛去的景物皆是樹木、灌草,知道已經距離京城有一段時間了,蘇雲熙回眸笑道:“看來臣妾昨晚確實醉的不輕,都不記得什麼時候出來的了。”
“當然不知道,抱你出來的時候你正睡得香呢。”龍宣浩放下窗簾,不容拒絕的拉過蘇雲熙圈定在懷中,道:“昨晚居然醉的不省人事,那麼的高興嗎?看樣子這‘樂昭儀’實在是應該早點賜封纔對。”
“爲什麼?”蘇雲熙轉開眼睛,望向窗外,輕輕出聲。
知道她是在問加封的事情,龍宣浩淡淡笑着,將蘇雲熙的頭轉回自己面前,輕道:“希望你開心快樂,朕的這份心意你不明白嗎?”
“臣妾謝過皇上。”蘇雲熙淡淡笑着擡眼,眸中平靜無波。他的心意,她怎麼會不知道。只是心中仍然不肯放下最初的那份執着: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咱們既然出來了,娘子就不要再拘泥於稱呼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妻。”她想要的是最平凡無奇的,卻超出了能給的範圍,他只能用封號、爵位彌補她。他,既已貴爲天子,那麼,她的心願,恐怕真的只能是心願了吧。微微帶着歉意,擺正了蘇雲熙的臉,龍宣浩無比認真:“我,會把我能夠給你的,全部給你。”
“嗯。”全部給她?這全部當中,可包括了他已經被四分五裂的感情?心中不以爲意的輕笑,臉上卻是盈盈的笑容,暗暗告訴自己,既是執着,既是奢望,便該放下,不應再生,不應再生!
“不許這樣,爲夫正在和你說話。”扭轉了蘇雲熙的臉,讓他只看着自己,龍宣浩輕輕吻了下去,讓不滿消失在他的脣邊。
靠在龍宣浩懷中,蘇雲熙輕輕揚起了車窗。
皇帝出巡,不是應該浩浩蕩蕩,人山人海的嗎?只看到侍衛統領林子可、司徒徹,還有寥寥幾名着了便裝的侍衛,馬車外似乎並無大隊隨從和旌旗飄揚,蘇雲熙不禁奇怪的回眸。
“這次出來是遼東郡,已經持續兩年災禍了,不想太過招搖。”似是看出蘇雲熙的疑問,龍宣浩拉近了蘇雲熙的身子,附在她的耳邊低道。
“嗯。”早已習慣了龍宣浩旁若無人的親暱,蘇雲熙輕輕點頭。心中似乎微微有些雀躍,這時微服出巡呢,而且只有他和她,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和她可以不必可以遵守那些古板的規矩了呢?
也許,她的心願可以在這有限的時間裡暫時夢上一場?
“想讓你永遠這麼笑下去。”不解的望着蘇雲熙淺淺掛在脣角的笑意,龍宣浩輕輕磨蹭着她的鼻尖。
能讓大齊的皇帝如此服侍,她又是第一人吧?
低低的笑着,扶着龍宣浩伸過來的手,蘇雲熙緩緩登下馬車。
剛站定了身子,看到馬車外的景象,蘇雲熙不禁微微一愣。
“已經在馬車上窩了三四天了,咱們下來隨意用點飯菜,也活動一下腿腳,日夜不停的趕路,恐怕你的身體吃不消呢。”龍宣浩攬了蘇雲熙的腰肢,低低湊近了她的耳邊。
“嗯。”蘇雲熙輕輕一笑,躲開耳邊微微的酥癢。
她已經不會因爲自己隨處的親暱而臉紅了,還真是懷念呢。看着蘇雲熙一副自得的樣子,龍宣浩輕輕一笑。
飯菜好像有點微微發甜?蘇雲熙夾了一筷青菜入口,輕輕皺了眉頭。
“怎麼?不合口味?”龍宣浩停下吃飯,擡頭望向蘇雲熙。
她那麼輕微的動作仍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蘇雲熙微微一笑,搖着頭低道:“雖然自幼很少出門,卻也能分得清楚北方和南方的風貌景物各不相同。
這一路上的風景卻不像是意料當中遼東那一代的景色啊,而且飯菜的口味也?”沿途絲毫未見遼東一代的松柏梧桐,反而倒是不少的垂柳依依,而且這方向,似乎也反了吧?
“飯菜太過清甜,是嗎?下次打尖的時候,讓子可他們先交代了廚房去。”像是看出蘇雲熙的疑惑,龍宣浩不等她把話說完,便輕輕打斷道:“其實,去遼東郡有很多條路,如今咱們走的這便是其中的一條。”
“哦。”聽了龍宣浩欲蓋彌彰的解釋,蘇雲熙重重的點頭,做出衣服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龍宣浩笑眯眯的樣子,蘇雲熙心中飛快思量着。去遼東有很多條路,但是也不至於要從蘇杭繞路吧?難道?
“快吃吧,等會兒還要上路,可是沒時間等你哦。”微一擡眼,見蘇雲熙只是輕咬了筷頭,一副沉思的樣子,龍宣浩忍不住出聲。
“嗯。”
“再睡一下?”回到馬車上,龍宣浩攬過蘇雲熙的肩頭入懷。
“不了,這幾天裡盡是吃了便睡,難受。”蘇雲熙輕輕搖頭:“我想看看沿途的風景。”
“好。”丟開蘇雲熙的肩膀,龍宣浩向後撤撤,找了個舒服的角度,橫着躺了下來。
“你——”看着龍宣浩枕上她的雙膝,還拉開她的手臂降他環住,蘇雲熙啞然失笑。
“既然娘子不睡,爲夫的便小睡一下。”聽到蘇雲熙的笑聲,龍宣浩降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喃喃道:“抱一下,舒服。”
“好。”無奈的輕笑着,蘇雲熙伸開手臂擁住龍宣浩,輕輕的爲他哼着歌。
輕輕掀開窗簾,望着宙外似乎越來越熟悉的景色,蘇雲熙忽然了悟。
帶着感動和不信,轉回眼睛,望着躺在自己膝頭酣然入睡的龍宣浩,不敢相信。這個男人,他竟然真的——
再擡眼睛,望向窗外,感受着初秋的熱風微微拂過面頰,蘇雲熙實在難以抑制的雀躍不已:杭州,她終於又回來了。
看來她是看出他的意圖了。悄悄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着蘇雲熙輕揚了車簾滿臉的笑意,龍宣浩微微扯起了嘴角,重又合上,恢復成適才一副滿足的睡態。
自汴京到遼東那本是一條直路,他卻偏要南轅北轍的取道抗州,平白多出了將近十幾天的路程。
可是如今能夠看見她這樣的笑,這舟車勞頓又算的了什麼?一切都值得了!
“難道和上次一樣,夢到仙女送子了嗎?”淺淺笑着,蘇雲熙輕輕撫上龍宣浩的臉龐,指尖停留在他脣邊上揚的弧度上低語道:“居然又是笑得這麼開心。”
兩天之後,目的地到達。
龍宣浩輕輕拍了懷中的蘇雲熙,催她醒來。
蘇雲熙揉着眼睛半彎了身子使青玉梳將如絲秀髮輕輕攏了一隻髻,順着龍宣浩掀開的窗簾往外望去,只見滿眼的翠綠和豔紅似乎夾雜着微微的溼意撲面而來。
“西湖!”蘇雲熙尖叫着上前拉開車簾,便要跳車。
“雲熙!”身後響起龍宣浩警告的大喝。
“呃?”蘇雲熙止住身形,立在原地,回眸。
“噌”的跳下馬車,剛剛站穩,深深望着蘇雲熙,龍宣浩便衝着她揚起進了手:“爲夫扶着你下來。”
“謝過夫君了。”如此的好意當然不能拒絕,蘇雲熙淡淡一笑將手搭進了上去。
走下馬車,兩人相挽着漫步在西湖邊,明明已經是初秋,可是仍舊滿湖的紅豔和翠綠,看得人捨不得移開眼睛。
“雲熙?”正盡情欣賞着眼前的美景,忽然感覺到被蘇雲熙突然緩下的腳步所累,龍宣浩轉了頭過去。
“哦。”輕輕點頭,蘇雲熙的眼睛卻正望向別處。
龍宣浩順着蘇雲熙的眼光所處望進了過去,只見一個年邁的老媽媽正獨自一人坐在地上討人施捨。
“過去看看。似乎明白蘇雲熙的想法,龍宣浩拉着蘇雲熙走了過去,來到近前才止住了腳步輕輕喚道:“雲熙。”
“呃?”止住腳步,蘇雲熙愣愣的擡頭望向龍宣浩。
“司徒!”龍宣浩稍微側頭,聲音微微揚起,手掌向上一攤。
“主子。”身後的司徒徹馬上會意,忙是快步過來,自懷中取出一疊銀票,雙手遞給龍宣浩。
接過銀票,龍宣浩轉手塞進蘇雲熙手中,笑眯眯輕道:“省的你又要把自己的首飾給施捨出去了。”
“呃?”省的她將自己的首飾給施捨出去?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施捨首飾的事情可是隻有那麼一次。難道說上次雲香居樓下,關注她舉動的不止寧蔚然一人?他也全都看到了嗎?蘇雲微微一怔,半晌,才擡起眼來定定對視着龍宣浩的雙眼道:“謝謝。”
面對蘇雲熙眼中涌動着的複雜情緒,龍宣浩並不說話,只是雙手後背,笑嘻嘻的回望着她輕輕點了點頭。
蘇雲熙接過銀票踱向乞婆,心中已經百轉千回。拿出一張銀票塞入乞婆的手中,淡淡一笑。
“咱們那裡的荷花不及這裡的萬分之一呢,多美啊!”施了銀票攬住乞婆的三跪九叩之後,蘇雲熙恆挽了龍宣浩的手,一路倘徉在下西湖小道之上貪婪的將所有美景收入眼中:“還有那邊真的很美呢。”
“嗯。”被蘇雲熙拉住胳膊快速的觀望着四周的美景,龍宣浩一臉的受寵若驚。
“快點,快點。那邊更好看呢!”衝着龍宣浩莞爾輕笑,蘇雲熙拉着他興奮的一路小跑。
雖然不明白蘇雲熙爲什麼突然心情大好,卻也被她的開心所感染,龍宣浩呵呵笑着跟隨其後。
正在龍宣浩的身旁,癡癡的望着他俊秀的側臉。初入宮時的祥雲瓔珞至今還教在他的身上不肯還來;雲香居內一團混亂當中不顧自身安危的執意於她而受傷;雲香居樓下她的一舉一動他仍然不曾漏下;明知她推王沉月落水卻佯作不知;爲了她能家人團聚刻意取道杭州——
所有的一切一切,如此明顯的用意她怎會不解?他,對她可算是用心良苦了吧?而她也明明已經動了心,又何必如此繼續折磨彼此?
任由那裹挾了溫意的風拂過面頰,蘇雲熙慢慢笑開。
站在如此的良辰美景當中,讓青天綠水盪滌了心靈,那麼的純淨、舒適。人,又如何能夠固執的起來?
蘇雲熙指着遠處一處俊秀山巒笑道:“夫君你看,那裡遠遠望着影影綽綽,青黛一色的便是著名的鳳凰山鳳凰亭了。站在那裡登高遠眺,趁着習習微風不光能夠憑古懷今,而且能將幾乎整個杭州城、西湖、錢塘江盡收眼底呢!”
“嗯。”這次總算是沒有白費心思。望着蘇雲熙一臉的陽光燦爛,龍宣浩覺得彷彿自己整個人都被照罐的亮堂堂的,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將蘇雲熙擁入懷中。
被龍宣浩自身後環抱,感受着背心處傳來他砰然有力的心跳,蘇雲熙心上忽然一動。朝後半仰了頭,嫣然一笑,一副嬌憨的模樣,狀似輕佻的低語問道:“在外的這段日子裡,如果,我直呼夫君宣浩的話,算不算是大逆不道?”
“呃?”龍宣浩似乎微微有些吃驚,垂下了頭,按捺住心頭的狂跳不止,定定的望向蘇雲熙的眼睛,想要把她看透。
“怎麼?不好嗎?”蘇雲熙垂了眼睛輕輕撅嘴,嬌聲道:“是夫君自己說,在外不必拘泥稱呼的呢”。
“好,當然好!”他終於不再和他刻意保持一定距離了,明白蘇雲熙如此說話代表着已經對着他敞開。龍宣浩剛纔因爲一時驚訝而擰起來的濃眉迅速舒展,開懷的張大了嘴笑出聲來:“爲夫求之不得。”
“宣浩——”輕垂了頭,蘇雲熙低低一聲叫出。
“呃?”龍宣浩瞪大了雙眼,定定的望着蘇雲熙,脣邊蕩起大大的笑意。
“知你素來喜好品茶,到了家中,採那新下的‘雪水雲綠’芽葉,再取虎跑甘泉,盛入碧玉青花瓷杯之中,雲熙親自爲你沖泡可好?”蘇雲熙輕輕仰頭,輕輕問道。
“雲熙不能食言!”聽了蘇雲熙清亮嬌甜的嗓音降那“雪水雲綠”茶描述的那麼美妙,龍宣浩只覺得天下最幸福的時刻也莫過於此。
“宣浩。”又是低低的一聲,蘇雲熙忽然反轉了身子,眼中滿是情意。第一次主動伸出雙臂,繞上龍宣浩的頸子,不顧身旁的侍衛還在看着,緊緊抱住。
“雲熙。”簡直不敢相信蘇雲熙的動作,龍宣浩瞪大了眼睛,僵硬的伸手出去,輕輕攬住她的腰,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這樣一個精靈的人兒,她的一顰一笑竟然如此牽動他的心!
抵着龍宣浩的額頭,對上他狂喜的雙眸,感受着他撞擊在她心頭的有力心跳,蘇雲熙心中無限甜蜜。
原來,幸福也可以如此容易。
在杭州的薩斯那天當中,龍宣浩一行都是宿在蘇府,雖然只是微微出巡,不便大肆宣揚,可此舉對身爲大齊漕鹽總督的蘇問南來說卻已經是恩寵滔天,門楣生輝了。
熱鬧開心的日子總是飛快而逝,轉眼便到了分別的時候。
馬車已經揚塵而去,蘇雲熙撩起車窗,回首遙望,仍然依稀看到孃親田雪心立在門口的身影,不得強咬了嘴脣不讓自己落淚。
“雲熙。”看着蘇雲熙因爲分別而滿眼悲楚,龍宣浩輕輕低喚一聲,降她拉入自己懷中,喃喃道:“我定不負你。”
“嗯。”知道龍宣浩是在心疼自己與家人奮力,蘇雲熙緩緩點頭,擡起了眼:“宣浩,謝謝你。”
面對蘇雲熙的感謝,龍宣浩只是輕輕一笑,便降她的頭按入自己懷中,任她的淚水降他的衣裳打溼。
對於她,事無鉅細,他如何會不知曉蘇問南攜了家眷入宮一事因爲德妃的無故生事而中途夭折?所以,何必言謝?允了她父母入宮是一早的事情,這次藉着北巡之機總算是圓了她的心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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